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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林婉被关在柴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七八日的时间整整瘦了一大圈,整个人越发显得纤细娇弱,腰肢细的只用两只手就能合拢。

        她将小喜偷偷塞到室内的宣纸摊到木桌上,木桌粗糙,几欲将宣纸划破,林婉只好将自己的外衫脱掉,垫到宣纸下面,这才将就着作了一副画。

        待墨迹变干,她才将宣纸卷起来,从窗户缝隙中塞出去递给小喜。小喜是林婉的陪房,荣辱皆系在林婉身上,拿到宣纸后,马不停蹄就朝傅玄安的书房跑去。

        傅玄安将宣纸摊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在荡秋千的少女,少女把秋千荡的极高,高的越过围墙,看到了墙外的他。

        那是傅玄安和林婉第一次见面,十三四岁的少女生的清丽婉约,笑起来时嘴角有一颗小小的梨涡,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一下子就触到了傅玄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只看了她一眼,他就决定要照顾她一辈子。

        傅玄安轻叹一口气,他和婉儿是有情意的,她虽做了错事,却也不是不能挽回。柴房那样脏乱,总关着她也不像话。

        傅玄安将面前的宣纸收起来,看向小喜,吩咐道:“把刘管家叫过来!”

        小喜喜笑颜开,脆生生应了一声“是”,快步走到前院寻刘管家。不到一个时辰,刘管家就拿着钥匙打开了柴房的房门。

        也不知是因为太忙还是心里存了惧意,顾玫一回镇国公府就病倒了,烧的迷迷糊糊,人事不省。

        傅玄安如往日一般,在太阳将将落山的时候起身到饭厅用饭,在饭厅待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见到顾玫的身影。叫来下人询问,才知道她患了热症,已在榻上躺了一下午。

        她是他的妻,他去探望合情合理,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羞于见她,踌躇片刻,傅玄安最终还是决定到琉璃院瞧一瞧。

        软轿停在院子门口,一进门,傅玄安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大步走到卧房,只见顾玫双目紧闭,满面通红,额角不停的流汗珠子。

        “怎么烧成了这副模样?”傅玄安转身看向彩玥。

        彩玥躬身回答:“小姐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上午进了一趟宫,午时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汤药也喂了不少,可不知为何,总不见起色。”

        傅玄安皱眉,太后对顾玫的喜爱他看在眼里,顾玫烧成这样定跟进宫无关。

        傅玄安沉思片刻,心里大抵有了数,现在天气炎热,顾玫为了经营成衣铺劳心劳力,日日奔波,定是累着了。

        他轻叹一口气,镇国公府这样大的家业,总不会短了顾玫的吃喝,也不知她为何要执着于经商赚钱。

        傅玄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头绪,索性便不想了,接过彩玥手中的凉手巾搭到顾玫额间。

        彩玥把一切看在眼中,心里不由替小姐高兴,小姐进府半年,姑爷只恋着清莲阁那位,从未关心过她。

        今日小姐病了一场,姑爷不仅询问病情,还亲手给她搭了一方手巾,这可真是天大的转变。

        林婉在柴房待了七八日,身上又脏又臭,一回到清莲阁就沐浴了一番。算起来已多日未和傅玄安亲热,想起他们以前亲热的频率,林婉断定傅玄安晚上会在清莲阁留宿。

        她让丫鬟多添置了两方冰鉴,又燃上助兴的熏香,这才躺到床上等着傅玄安的到来。

        左等右等,等到了亥时也不见傅玄安进门,林婉心浮气躁,支使着小喜去找人。

        不到一刻钟,小喜就带回了消息:国公爷宿到了琉璃院。

        林婉一愣,精心妆扮过的小脸不由冷了下来,琉璃院离书房足足有五里地,大晚上的,傅玄安竟舍近求远去了那头。

        不安、嫉妒、惶恐在心内交织成一片,渐渐凝成一股怒火直冲到头顶,林婉怒不可遏,跳下拔步床将屋内的瓷器摔了个干干净净。

        接连灌了三碗散热的药,顾玫总算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她长这么大从未与人同塌而眠过,心里觉得怪别扭的。

        原以为那人是彩玥,转过身来竟发现是傅玄安。

        顾玫嗤笑一声,只觉得滑稽。

        以前她一心一意对他,事事为他着想,只盼着他能多看她一眼,他却将她视为草芥。如今她释然了,好容易走出来,他却恬不知耻贴了上来。

        这一世,她决不能重蹈覆辙!

        傅玄安睡得很轻,顾玫只推了一下,他就悠悠转醒。他翻身看向顾玫,低喃道:“你醒啦!”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鼻音。

        顾玫轻轻挪动身体,不动声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声道:“多谢国公爷关心,我好多了。”

        傅玄安将她的冷漠疏离看在眼中,心里不由涌上一股酸涩滋味,他是她的妻,却被他冷落了半年之久,但凡有点骨气的人,应当都会有怨气的吧!

        傅玄安以前并不觉得自己冷落顾玫有什么不对,直到无意中听到同僚议论镇国公府宠妾灭妻没有规矩时,他才幡然醒悟。

        其实在同僚说嘴之前傅玄安就感受到了王尚书对他的疏离,他知道王尚书疏远他的原因和镇国公府的家风有关,以前并未太在意,但同僚都议论纷纷了,他再不能坐视不理。

        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里都没有规矩,又如何能得到上司的信任?

        傅玄安看向顾玫,低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可想喝水?”

        顾玫摇摇头,哑着嗓子唤来值夜的彩玥,开口道:“我患了热症,没得把病气过给国公爷,你赶紧把东厢房的被褥铺好,请国公爷到厢房休息。”

        彩玥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想动,姑爷好容易才到琉璃院留宿,小姐不温言软语哄着也就罢了,怎么还想方设法往外推?

        顾玫看出了彩玥所想,她板起脸来,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见顾玫态度坚决,彩玥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是,不情不愿退了出去。

        顾玫铁了心要赶人,傅玄安也不好舔着脸留宿,他趿上鞋子,转头看向顾玫,无奈道:“你何故要如此?”

        顾玫不语,翻身朝向内侧,留给傅玄安一个冷漠孤傲的背影。

        顾玫在琉璃院休息了五六天,病情才彻底转好,前三日傅玄安还陪在琉璃院,到了第四日便被林婉以研读诗词为由拉到了清莲阁。

        彩玥是个直性子又一心为顾玫着想,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她直言道:“小姐,您何故总把姑爷往外推,前几日姑爷明明是想留在正屋的,您偏偏要将他赶到厢房,您瞧瞧,姑爷好容易在琉璃院宿了几夜,现下又被林姨娘抢走了!”

        顾玫轻笑,温声问道:“为何一定要将国公爷留在琉璃院?”

        彩玥连想都没想,直接道:“自然是为得到国公爷的爱重?”

        顾玫接着道:“为何一定要得到国公爷的爱重?”

        彩玥一愣,这个问题她可从未考虑过,她只知道得到国公爷的爱重,小姐在府内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可现下小姐无宠,过的也不错。除了住处偏僻一些,似乎比以前还要舒适。

        顾玫看着发愣的彩玥,莞尔一笑:“女子若想过的好,靠男子是没用的,要靠自己。”她边说边指了指桌上的账本,再次重复:“要想过的畅快,只能靠自己!”

        成衣铺子和墨宝铺子这些天赚了不少钱,顾玫仔细算了算,只差四百两银子便能请人刻板做夹缬。所谓夹缬便是将绢布夹在雕了花纹的木板中间,在雕花镂空处染色,形成印染花纹。

        绣娘工价高,若是做夹缬能省去一大笔人工费,也可批量贩卖布料赚取差价。

        顾玫沉思片刻,把一只檀木盒子抱出来交给彩玥:“你将这盒子首饰拿到当铺当掉。”

        彩玥一愣,随即打开盒子,里面流光溢彩、金光灿灿,满是精美华贵的首饰。

        “小姐,这些首饰都是您成亲时夫人亲自到珍宝斋挑选的,每一件都倾注着夫人的心血,您何故要当掉?”彩玥满脸不可置信。

        顾玫平静道:“这些首饰虽华美,放在盒子里却是死物,拿它们换成钱便能生钱,待赚了钱再赎回来也就是了!”

        话虽这样说,彩玥却总觉得不妥当,奈何小姐主意正,她只能照办。

        傅玄安正在凉亭读书,远远便瞧见彩玥抱着一只雕花盒子往外走,整个人垂头丧气,瞧起来蔫蔫的。

        傅玄安放下手中的书,将彩玥唤到凉亭,询问缘由。

        彩玥如实回答:“夫人要做夹缬,铺子里的银子不够,吩咐奴婢将这盒子里的首饰当掉换银钱。”

        傅玄安沉默片刻,低头写了一张条子交给彩玥:“还缺多少银子,你只管拿这条子到账房去取,至于那首饰你先自行收起来,莫要被夫人瞧见。”

        傅玄安苦笑一声,镇国公府虽比不得旁的皇亲国戚富足,但总归是不缺银子的,哪里能让当家主母典当首饰?没得让人笑话。

        彩玥眼睛一亮,国公爷确实不一样了,比以前清明很多呢,她赶紧接过条子,向傅玄安道过谢后便匆匆回了琉璃院,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就狂风大作,暴雨如瀑。

        顾玫的心情也由满怀希望变得失望沮丧,她从未想过,自己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会一败涂地。

        刻板雕的很好,布料用的也是上等丝绸,谁也没想到染料会出问题。由于保存不当受了潮,染料尽数变质,将昂贵的丝绸染得一塌糊涂,不堪入目。

        顾玫辛辛苦苦赚取的银子尽数打了水漂,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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