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林姨娘过来了。”彩玥死命摇晃着顾玫,只盼着她能快点醒过来。
也不能怪彩玥慌张,主要是林婉貌美心毒,颇有手段,顾玫和林婉打交道就没有不受委屈的时候,次次都被欺负,看到林婉的身影,彩玥就两股发颤。
顾玫简直要被彩玥摇得散了架,她慢吞吞睁开眼睛,斜靠在床头,说道:“来就来,慌什么?”声音清亮,神情镇定,颇有未出阁时的风采。
这是顾玫重生的第十四天,此时她已被老太妃夺了管家权,禁足在墨韵堂。
林老妃是镇国公傅玄安的祖母,顾玫和傅玄安成亲后自然也是要唤她一声祖母的,可惜,林老太妃瞧不上正经的孙媳顾玫,只喜欢她的娘家侄孙女林婉。
林婉出身低微,见识有限,担不起镇国公府主母的担子,林老太妃便聘了名门嫡女顾玫为镇国公府主母,同时也将林婉抬进门做了贵妾。
贤妻美妾同时进门,傅玄安着实在京都出了一阵子风头。
如今顾玫将镇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林老太妃起了卸磨杀驴的心思,这才鸡蛋里挑骨头寻了个顾玫的错处,将管家权交给林婉。
林婉春风得意,连脚步声都比往日轻快了不少。顾玫扫向门口,只见一丽人姗姗而来。
林婉身穿月白色对襟襦裙,头发挽成清雅的百合髻,削肩瘦腰,眉目温婉,顾玫便是心里再厌恶林婉,也不得不承认她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好皮相。
林婉上前几步,蹲下身子给顾玫行了个万福,她身姿婀娜,便是行万福礼也是极赏心悦目的。
顾玫也不说话,只乜着林婉,想瞧瞧她要耍什么花招。林婉双手交叠在身前,似笑非笑道:“还是夫人有福气,只做犯了一些小错处就被夺了管家权,躲到墨韵堂享清净来了。”
“妾身是天生的劳碌命,原想安安静静待在府内,一心一意侍候国公爷和夫人,没成想老太妃信任妾身,硬是要把管家的担子撂到妾身肩头,妾身真是受之有愧呢!”
上一世顾玫因管家权被夺,伤心了好一阵子,重活一世,她才懒得帮傅玄安理家,那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便是送到她跟前她也不会接受,更遑论现在已被林婉夺去。
顾玫勾唇轻笑,顺着林婉的意思道:“我是个不中用的,打理不好庶务,这管家之责就要辛苦林姨娘了。”
话头一转,顾玫接着道:“适才听想林姨娘说想要侍候我和国公爷,你是个懂事的,我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你明日便过来伺候我盥洗吧。”
林婉适才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听到顾玫的话倏得就瞪大了眼睛,细细的眉毛高高挑起,脸上的惊讶之色遮都遮不住。
顾玫是个软柿子,林婉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瞧,她半句微词都没有,怎么今日扬言要林婉贴身伺候了?
林婉轻咳一声,想要找个由头推掉这份差事,苦思冥想之际,傅玄安推门进了屋。
林婉心中一喜,快步走到傅玄安身旁,傅玄安宠她,日日宿在清莲阁,与她情分极深,有傅玄安在,只要她稍微提及要侍候顾玫的事情,他就会给她解围。
林婉还未来得及说话,顾玫便夺了先机:“林姨娘真是万里挑一的贤惠人儿,适才几次三番要求明日侍候我盥洗,我原是想拒绝的,但也耐不住林姨娘苦苦哀求,她既如此懂事,我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傅玄安低头看了林婉一眼,婉儿一向识礼乖顺,以前也要求过侍候顾玫,他舍不得她吃苦便尽数拒了,没想到婉儿诚心至此,竟亲自求到了顾玫面前。
傅玄安虽心疼婉儿,但也不能不顾她的意愿,于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林婉捏紧衣角,暗暗将顾玫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面上却不敢显露,尤其在傅玄安面前,更要做出贤惠懂事的样子,她扬起唇角柔声道:“能侍候夫人是妾室的福气!”
三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傅玄安便带着林婉向门口走去。
顾玫看着二人的背影,凝出一抹冷笑。
上一世,顾玫心系傅玄安,为了讨傅玄安的欢心,她处处顺着他的心意,为他打理庶务,照顾妾室,最后却被傅玄安和林婉合伙欺辱,郁郁而死。
重活一世,她才不要做那有名无实的贤惠主母,穿华服、品美食、打小妾,治夫君那个不比做贤惠夫人来的解气。
说话间就到了午时,厨房送来饭菜,彩玥伺候顾玫用完饭食,二人便去午憩。
暑气熏蒸,流金铄石,墨韵堂的院子里连棵遮阳的大树都没有,房屋无遮无掩暴晒在太阳下,连墙壁都是滚烫的。
屋内闷热难当,单坐着就能流一身汗,更遑论睡觉。
彩玥坐在架子床边给顾玫打扇子,一边打一边道:“林姨娘可真是心狠,天气这样热,连冰鉴都不给咱们使,这是诚心作弄人呐!”
国公府的冰鉴是从内务府拨的,当今铁血手腕,将谋反的宗族杀了个干干净净,对留下来的皇室血脉十分优厚,给各府分派的冰鉴都是用马车送的。
镇国公府除了林姨娘统共只三位正经主子,府内的冰鉴便是海着用也绰绰有余。墨韵堂一方冰鉴也无,自是被林姨娘克扣了。
彩玥努努嘴,接着道:“小姐虽被禁足,却也是国公夫人,现下连冰鉴都没得用,何不闹到老太妃面前,让她老人家知晓林姨娘的为人。”
床上铺着的锦褥被汗水晕湿,湿腻腻的,顾玫索性不睡了,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两侧窗户大开,总算还有一丝凉风。
她道:“国公府现下由林姨娘管家,府内上千人,吃穿嚼用可多可少。莫说冰鉴,哪怕饭食被克扣了,凭林姨娘的口才都能找到合理的缘由。”
“况且林姨娘是老太妃的侄孙女,老太妃铁了心抬举她,除非拿到证据,否则,老太妃又如何肯惩戒自己人。”
人心本就是偏的,再可着心意偏袒,自没有公道可言。
彩玥觉得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顾玫所言有理,她嗫嚅半晌,问道:“那我们就只能任由林姨娘欺辱吗?”
顾玫摇摇头,想要扳回局面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老夫人让她禁足的时间是半个月,再有一日她就能走出墨韵堂,到时行事会方便一些,可细细筹谋。
墨韵堂热的如同蒸笼,清莲阁却凉爽至极,房屋四角皆摆着冰鉴,冒着丝丝寒气。
林婉解开浅色衣襟,露出里面的桃粉色兜衣,她生的白皙,被桃粉色一衬,面上就带了一层粉色,柔中带媚,勾得傅玄安心猿意马,立马就上了榻。
碧色帐子缓缓撒下,帐内娇声阵阵。小喜垂立在拔步床外,圆圆的苹果脸涨得通红。大约过了一刻钟,帐内才安静下来,林姨娘娇柔的声音传出:“小喜,打一盆水端进来。”
小喜如蒙大赦,飞一般奔了出去。
林姨娘一向温情小意,帮傅玄安擦洗干净,便缩在他怀里舒舒服服歇下了。一觉睡到未时,梳洗打扮一番,径直向墨韵堂杀去。
上午在顾玫那儿被摆了一道,现下她一定要挣回面子来。
花厅热气熏天,林姨娘捏着团扇摇了几下,聘聘婷婷扭到顾玫面前,开口道:“夫人这里可真是热呀。”说完,像是不经意一般,扯了扯领口的衣襟,露出脖颈处的道道红痕。
彩玥面色一沉,压低声音道:“姨娘请自重!”
林姨娘似是刚想起自己脖颈处的红痕,捂住嘴笑了笑,娇声道:“妾身糊涂了,怎得就忘了国公爷午时做的荒唐事。”说完重新拢了拢衣襟,将脖子上的痕迹遮了个严严实实。
顾玫嫁进镇国公府半年有余,傅玄安从未在墨韵堂留宿过,便是新婚之夜也是宿在清莲阁的。
林姨娘知道顾玫心里有傅玄安,这才故意借房事刺激顾玫。女子若是真心喜爱一个男子,是不可能做到不嫉不妒的。
凭顾玫道貌岸然的性格,哪怕心里醋翻了天,也不会发作出来,谁让她是名满京都的贤惠夫人呢?既贤惠,便不能发作夫君的心头好。
林姨娘凝着顾玫,想看她气愤生气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
顾玫并没有隐忍,她板起脸狠狠剜了林婉一眼,破口训道:“
公爷日日与你行房,且不说于身子有损,便是公务也要耽搁的。礼部的官员最重名声,为了不负圣意,那个不是朝九晚五的辛劳。”
“你不督促公爷上进也就罢了,偏偏还用狐媚手段,勾着公爷。《女则》曰:为人妻妾,必以夫君为天,以正夫君德行为己任。你看看你,不遵《女则》也就罢了,竟还和《女则》背道而驰。简直妄为国公爷宠妾。”
顾玫气势凌人,倒豆子般说了一箩筐话,偏偏字字珠玑,无一不有道理。《女则》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压的林婉半句话都不敢再说。
看着林婉气愤难当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顾玫畅快极了,上一世,她谨小慎微,拿《女则》为尺丈约束自己,这一世,她要痛痛快快的活着,《女则》是什么,是她学来制约林婉这个贱人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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