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情两难

下班以后，李牧开车直奔东方大酒店。

        常明州已经到潍坊，就是住在这里。

        按照原计划，常明州跟公司一个常务副总一起过来，结果来到机场才发现，赵锦山和赵英楠居然也在。

        常明州不动声色，来到酒店房间以后，才抽空给李牧发了一条信息：“赵总跟我一起来的！”

        李牧立即打消了跟常明州见面的想法，结果快下班的时候接到常明州电话。

        常明州很无奈，电话是赵锦山让打的，赵锦山的原话是：让李牧赶紧滚过来！

        常明州肯定不会原话转达，他甚至不会说这个电话是赵锦山让打的，只是简单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但是李牧却察觉到，这个电话肯定是赵锦山让打的，而且这老头子十有八九就在旁边偷听，所以，他爽快赴约。

        肯定不能让常明州为难，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没什么大不了的！偷人怎么了，你没偷龙盛的人？

        在道义上，李牧理直气壮，对付这种老狐狸，必须将无耻坚持到底，不然就会被吞的渣都不剩。

        来到东方大酒店，一进大厅，就见到亭亭玉立的赵英楠。

        “你怎么才来，都饿死了！”这是赵英楠看到李牧后的第一句话。

        “给你，先垫垫！”李牧顺手从包里掏出一个达利园小面包，一把塞到赵英楠手里，然后毫不犹豫的越过她，笑靥如花的冲着坐在大厅沙发上一脸苦大仇深望着他的小老头快步走过去。

        “赵总！欢迎再次来到潍坊！”李牧热情洋溢的说道，说话间，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作一步，已经来到赵锦山面前，殷勤热切的就像安倍晋三觐见美国总统。

        “潍坊是你家？我来还用得着你欢迎？”赵锦山冷冷的说道。

        “用着用不着，我也发自肺腑的热情欢迎！”李牧搓着手，哈哈笑道，恭敬卑谦之意，洋溢着整个大厅。

        “别跟我面前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再找你算账！”赵锦山冷哼道。

        没见到那个常务副总，也不知道来没来，李牧准备带三人去不远处的老城印象，饭店不带星，但是环境不错，而且是十几年的老店，菜做的是真不错。

        李牧亲自开车，赵英楠非要坐在副驾驶，上车后，总算瞅到空当，盯着李牧问道：“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包里随时带着小零食？”

        当看到李牧从包里掏出小面包的一瞬间，赵英楠彻底呆住了，这一幕，完全颠覆了她对李牧的认知！

        “我媳妇儿每天都给我往包里塞，食堂的饭一般般，中午凑合吃点，下午不到下班点就饿~~”李牧笑着解释道。

        可能是年轻力壮的原因，经常不到饭点就饿，每次下班回到家，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风卷残云，后来路小西就买了一堆便于携带的小零食，每天早上都往他包里塞几个。

        刚开始，李牧是拒绝的，这要是让蒋文婷看见，能嘲笑他一辈子！

        但是，饿了的时候，能垫吧垫吧，感觉真香！

        于是，他就默认了路小西的这种行为，只是每次在办公室吃东西的时候，都悄悄关上门。

        见到赵英楠上来就喊饿，他想也没想，直接奉献了出来。

        赵英楠哦了一声，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羡慕，简简单单的场景，却透露出令人向往的甜蜜味道，或许，这就是爱情吧！

        来到老城印象，李牧要了一个小包间，自作主张点了六个菜，一个芥末鸡，一个景芝小炒，一个麻汁杂拌，一个烩鱼肚，一个炸五香肉，一个海鲜疙瘩汤，这都是老店的特色菜。

        别看赵锦山黑着脸，心情应该是不错的，没等李牧询问，居然主动张罗着要酒喝。

        李牧招呼服务员问了问，最后要了两瓶红花郎。

        “把笔记本给他！”等菜的时候，赵锦山扭头对常明州说道。

        “送给我的？”李牧接过常明州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莫名其妙的问道。

        “里面有双塔联动装置的设计图纸和工艺核算，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赵锦山开门见山的说道。

        “只有这个？我要的东西呢？”李牧笑着问道，谈起正事儿，他一点儿也不吃亏。

        “也在里面！”老头是一个敞亮人，谈好的事情，说到做到。

        “好！”李牧痛快答应道，准备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一边的时候，意识到电脑包里鼓鼓的，拉开一看，一摞摞的百元大钞。

        “赵总，电脑我拿着，钱不能要！”李牧看着赵锦山，笑着说道。

        “该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习惯欠别人！”赵锦山没好气的说道。

        “您不欠我，大家交换技术而已！”李牧笑着说道。

        “我不会找人给你开车，但你得去给我开车保运！”

        “就当赠送您的，谁让我敬仰您呢！”李牧嬉皮笑脸的说道。

        赵锦山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冷笑一声：“哼，你不用处心积虑的跟我划那么清，在蒋明启眼里，你早就是个三姓家奴了！”

        “就算是百姓家奴，也不会是蒋姓的家奴，气死他！”李牧笑着说道。

        赵锦山再也绷不住，一下子乐了，指着李牧，有些无奈的笑道：“你小子！”

        菜上的很快，赵锦山喝酒很有气势，高脚杯，三两三，六口干，一口接一口，不到十五分钟一杯酒下肚，然后老头将杯子一推，专心吃饭。

        吃饭也是风卷残云，吃完筷子一放，这才开始正儿八经的交谈。

        李牧只能将筷子放下，陪赵锦山聊天。

        赵锦山跟彭总有很相似的地方，别看大大咧咧咋咋呼呼，实则粗中有细，非常注意细节，李牧一直等着赵锦山挑明自己跟常明州的勾当，结果，这老头自始至终提都没提。

        不光如此，从赵英楠的言谈举止中能察觉到，这姑娘好像也不知道这档子事儿，也就是说，这件事，赵锦山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帮老头子，真的是胸中有乾坤，收放自如！

        赵锦山一如既往的拉拢李牧，抨击蒋明启，埋汰龙盛，嘲笑刘总，期间还骂了彭总几句。

        不知怎么回事儿，李牧反而觉得这样的赵锦山特别亲切，还有点儿可爱。

        “赵总，您真要把厂子开到潍坊来？”李牧忍不住问道。

        别看李牧当着赵锦山的面嘻嘻哈哈从容不迫，实际上一直严阵以待，从不主动挑话头，开玩笑，全力防守还不一定能防住呢，找那不自在干嘛！

        但是眼见赵锦山从人到物抨击了一圈又一圈，就是闭口不提建厂的事儿，李牧实在忍不住了。

        “当然！以后离着近了，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互帮互助！”赵锦山看了看三个人说道。

        李牧没吱声，赵英楠得意一笑：“那必须的！”

        “你也过来？”李牧惊讶问道。

        “当然！我都在青岛选好房子了！”赵英楠理所当然道。

        酒足饭饱出店来，李牧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前，他将电脑从包里拿出来，电脑包不由分说就要往赵英楠怀里塞。

        赵英楠连忙躲开，边躲边警告道：“少动手动脚的！小心我讹上你！”

        李牧无奈，只能递给常明州。

        赵锦山不说话，常明州自然不会接。

        老头已经上车，从车窗探头出来，瞪着李牧，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告诉你，你早晚跟我在一个锅里扒拉饭！信不信？！”

        李牧笑了笑，说道：“不信！”

        “敢不敢打赌？”

        “敢！”

        “好！你记着就行！常明州，走！”老头说完直接缩了回去。

        常明州从李牧手中接过电脑包，看了李牧一眼，眼神中隐藏不住的笑意。

        李牧压根没把赵锦山的话放心上，他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哪天不在龙盛干了，也不可能去金邦！对此，他万分确信！

        但是，他没有认真审题，赵锦山说的是，早晚在一个锅里扒拉饭，并没有说他早晚会入职金邦！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半，李牧根本没吃饱，他往前溜达了一个路口，准备去永和豆浆吃点东西。

        推门而入，里面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李牧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两屉小笼包，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刚坐下塞了两个包子进嘴，香气扑鼻，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在他对面坐下。

        李牧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于凤娇！

        于凤娇笑吟吟的不说话，她跟同事下班以后在这里吃饭，没想到竟然遇见李牧！

        “你怎么在这儿？”李牧嘟嘟囔囔的问道。

        “售楼处就在南边，刚下班，过来吃饭，没想到能看到你，你怎么也来这里？”于凤娇笑着问道。

        “我从老城印象出来，应酬局，没吃饱，来这里垫垫，你吃完了？”

        “嗯！”

        李牧抬头看了看，跟于凤娇一起来的女同事正往这边走来，看样子准备离开。

        “我先走了！”女同事笑着对于凤娇说道，她的目光一直盯在李牧脸上。

        整个售楼处，所有人都想知道，于凤娇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见到于凤娇跟这个男人很熟，女人下意识的多打量了几眼。

        现在的李牧，穿衣打扮有板有眼，路小西给他准备了好几套衣服，有平时上班穿的，有出差穿的，有休闲穿的，不能乱套！

        在路小西的精心捯饬下，李牧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浑身散发着优质男人的气质！

        女人不由多看了几眼，说实话，虽然跟于凤娇众多的追求者相比，算不上很出众，但是勉强还能入眼。

        看样子两人应该早就认识，而且好像还比较熟，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她能感觉到于凤娇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很不一般。

        闲聊几句的功夫，李牧已经风卷残云般将食物消灭干净，起身对于凤娇说道：“走吧！”

        “你往哪儿走？”从餐厅出来，李牧笑着问道。

        于凤娇眼中光彩一黯，这么难得的机会，她本想一起溜达溜达，谁料李牧张嘴就是这句。

        “南！”于凤娇闷声闷气的说道。

        李牧摸了摸鼻子，于凤娇的不开心溢于言表，他实在不好意思说拜拜，但是又能怎样呢，两个人不可能再有什么感情纠葛，这样对彼此都好。

        “我送你回去吧！”见李牧不说话，于凤娇似乎察觉到他的为难，心里一酸，轻声说道。

        李牧不忍拒绝，跟于凤娇上了车。

        李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凤娇一言不发，专心开车，车厢内一阵沉寂。

        沉寂中，飘荡着淡淡的女人香，香味中，回荡着淡淡的忧愁和伤感。

        四个路口的距离，几分钟就到了，于凤娇将车停在小区南边一个路口，她很有分寸，知道不能停在小区门口。

        李牧没有下车，因为他看到于凤娇在无声哭泣。

        李牧心里一阵抽痛，他很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是他很清楚，一旦说了做了，受伤的，不止是于凤娇，还有路小西！

        “对不起！”李牧低声说道，明知道这三个字毫无意义，但是他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于凤娇擦了擦眼泪，不敢看李牧，扭头看向窗外，轻声说道：“我只是需要时间，慢慢会好的！”

        李牧没有说话。

        “你快回去吧！”几秒后，于凤娇轻声催促道。

        “好！你回去的时候慢点！”李牧说道。

        说完，轻轻推开车门，他感觉双手双脚都灌满了铅，不光举步维艰，甚至压迫的有些喘不过气。

        看了一眼站在路边望着自己的李牧，于凤娇打转向，缓缓汇入主路。

        目送于凤娇离开，李牧缓缓往小区走去，看他的背影，像一个迟暮老人。

        来到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点，他停下脚步，疲惫的在凳子上坐下，然后双手捂脸，缓缓的伏在双腿上，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此时，距离小区门口十几米的路旁，一辆白色的polo安静的停在阴影里。

        正是从前面绕了一个弯回来的于凤娇。

        于凤娇只想看着李牧回家。

        当她看到李牧双手捂脸缓缓俯身下去的时候，坐在车里，忍不住痛哭出声。

        十几分钟后，李牧缓缓起身，点了一颗烟，安静的吸完，毫不犹豫的往小区走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马路斜对面阴影下的那辆白色polo。

        几分钟后，polo缓缓驶离。

        一夜无话。

        第二天刚上班，李牧接到李清波的电话。

        “李工，蒋总刚才找我了，像华兴安装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姑息，更不能手软，必须顶额处罚！”李清波说道。

        果不其然，张金忠不知死活的找到蒋总告状，别说他不占理，就算各占百分之五十，蒋明启也不愿意招惹李牧，虽然不承认，但是说实话，真有些忌惮，倒不是因为别的，脸就那么大，真不能一次次的丢！

        况且，蒋明启不认为李牧没事儿找事儿，事实证明，这家伙虽然对自己不太尊敬，但是做事情很有原则，一板一眼，出发点也是为了公司好，他下手去捅的地方，一般都能捅出脓水来！

        蒋明启不会给李牧打电话，一个电话找到李清波，李清波据实相告，并且将邮件转发给蒋明启，蒋明启一看，勃然大怒，毫不客气的训斥张金忠：“你就这么给我乱搞？你那些资质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压根不懂这些规范和要求？”

        蒋明启最忌讳别人拿他当傻瓜！

        张金忠彻底傻眼，他就是挣钱的，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个沟沟坎坎？

        在他看来，蒋总这句话跟放屁没什么区别，这么一个大老板，还能不懂这里面的道道？资质这东西，各种挂靠和分包，轻而易举就能搞到手！

        一分钱一分货，大家心照不宣，这是你自己挑的，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

        不满归不满，财神爷不能得罪，张金忠诚惶诚恐的保证道：“我马上整改，绝对满足咱公司的要求！”

        等张金忠灰头土脸的离开，蒋明启阴沉着脸对李清波说道：“给各施工队提个醒，提高施工要求，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不要往枪口上撞，搞成这样，你物流部面子上好看？”

        “好的！我明白！”李清波连忙答应道，物流部面子好看不好看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再让您面子上过不去。

        “杀鸡儆猴！这一次，对华兴安装顶额处罚！反正一个个也不差钱！”蒋明启冷哼道。

        张金忠今年刚换了一辆宝马，在蒋明启看来，至少一半的钱都是从自己身上薅下来的，这次的事儿，更加坐实了他的怀疑。

        “华兴干成这个熊样，怎么一直没人反馈？你们一个个整天都在干什么？都在想什么？！！”蒋明启阴沉着脸问道。

        “物流部从来没有接到实质性的反馈，去年年底组织工厂各部门对施工队进行考评，得分还都比较高~~”李清波轻声汇报道。

        蒋明启黑着脸，沉默数秒后说道：“你出去吧，跟技术中心沟通一下，该加强要求加强要求！”

        李清波出来以后，蒋明启接着拨打了左启运的电话：“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一秒钟都不耽搁，直接挂断。

        一群只会揣合逢迎，满脑子趋利避害的混账东西，蒋明启恨恨的想到！

        左启运对蒋明启的脾气摸得透透的，一听就知道，愤怒指数起码台风级！他连忙整顿精神，吃了一块儿巧乐力，喝了一杯水，深吸一口气，目光坚毅的推门而出。

        补充点能量，挨训的时候才能站的笔直，展现出良好的精神面貌！

        一直以来，左启运都格外在意这些跟老板相处的小细节！

        “没有手软，已经顶额处罚了~~”李牧笑着说道。

        “我打算明天召集各施工队开个会，强调一下施工质量和施工安全，您看您有时间参加吗？”李清波问道。

        “好！在哪里？”

        “就在滨海吧，如果有需要，还可以直接去现场看看！”李清波说道。

        挂断电话，李牧忍不住笑了笑，蒋明启这半大老头，终于有点儿转性了，不过转性归转性，李牧可不认为他会原谅自己好几次的冲撞行为。

        小心眼的人都这样，到死都会把那点儿恩怨带到盒子里去。

        上午十点，华兴小队长张召伟灰头土脸的来到王辉远办公室，老老实实的在罚款单和隐患整改单上签上字。

        老板说了，必须想办法跟技术中心处好关系，如果再有罚单，自己掏腰包垫上。

        张召伟兜里带了一张一千块钱的购物卡，他想找机会塞给王辉远，但是办公室有好几个人，不好操作。

        于是，签完字以后，他没有接着离开，而是留在王辉远办公桌前，拿着隐患整改单装模作样的请教着，伺机寻找投递机会。

        王辉远对他可没那么有耐心，直接说道：“你又不是不识字，回去好好看看，实在看不懂，找你老板要个技术员过来！”

        “好，好，张总说了，接着安排~~”张召伟一直在边说边环顾四周，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见王辉远催促，他掏出购物卡，悄悄就要往鼠标垫下边塞。

        王辉远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幕，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规矩，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吆喝，但是这张卡他肯定不能收。

        王辉远伸出两根手指，牢牢的摁在卡上，坚决往回推了推，轻声说道：“拿回去！”

        张召伟充耳不闻，装傻充愣的说道：“行，王工，那我走了，放心，马上安排整改！”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王辉远说道，声音不算大，但是一下子吸引了办公室其他人的注意力。

        张召伟顿时有些尴尬。

        王辉远笑了笑：“你东西忘带了！”

        张召伟不敢造次，转身回来，有些尴尬的将卡收了起来。

        众人都明白怎么回事儿，张召伟离开以后，也没人点破，不过王辉远的处理方式，给大家上了生动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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