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拉磨的驴

会议结束，李牧和霍元林开车返回研发部。

        此时，霍元林对李牧真是刮目相看，这种交流水平，估计自己这辈子都达不到，有些东西，书本上学不来。

        “派谁去车间合适呢？”霍元林跟李牧商量道。

        “也就卢佳华合适，你觉得呢？”李牧笑着说道。

        别看研发部十几号人，真正能顶大梁的，也就这个卢佳华，有工作经验，性格也比较稳重，做事细心有章法。

        “他现在手头上还有两个试验呢？”霍元林说道。

        “试验可以交给别人，不用一直盯着，以后研发部的工作会越来越多，我又盯不上，不可能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两个组长必须承担更多，其他人也要尽快成长起来，大胆给新人机会，不要怕犯错~~”李牧笑着说道。

        霍元林搞研发确实是个好手，专业知识渊博且扎实，但是搞管理毫无章法，没有任何计划和前瞻性，哪个用着顺手就用哪个，往死里造，剩下的人全部放了羊。

        研发部这么多人，他就只用卢佳华，夸张到什么程度，只要卢佳华休班，他就觉得乱糟糟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派人去车间摸底，李牧早就跟他通过气，虽然没指定安排谁去，但是霍元林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他自己也清楚，好像只有卢佳华合适。

        现在这件事已经定下来，所以他才忍不住问道。

        “行吧！”霍元林愁眉苦脸的说道。

        如果今天之前李牧这样安排，霍元林少不了又要皱着眉头一阵抱怨，但是现在，李牧已经用实际表现将他征服，他下意识的选择服从。

        回到办公室，李牧将卢佳华喊上来，直接告诉他打算安排他去车间摸摸底。

        “行啊，这个都跟生产上打好招呼了吧，别去了以后以为是去挑毛病，各种不配合~~”卢佳华答应的很痛快，不过他太理解这个摸底到底是什么意思，多少有些担心。

        他在克赛车间待过一段时间，知道从车间主任到值班长，铁板一块，基本上就跟土匪窝一样，没有强硬的手腕或者过硬的背景，一般人还真不敢去挑刺儿。

        “这个是今天开会定下来的，生产系统肯定会配合，这么做的目的，主要就是将研发和生产结合起来，不能闭门造车，各搞各的，这样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

        “你去了以后，不要光听车间主任或者技术员怎么说，一定要亲自确认，看看车间每一步工艺操作到底是怎么样的！”

        “好！我明白！”卢佳华点点头说道。

        卢佳华不是书呆子，一些事情看的还算比较明白，别看这位新来的年轻领导性格和善，一点儿架子没有，在各种场合都给足了霍元林面子，但这人绝对不好糊弄，通过办事风格就能感觉到，有原则有底线有章法，脑子很清楚，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这一点要比霍元林强多了。

        况且谁正谁副明摆着，明眼人应该很清楚，研发部到底谁说了算。

        卢佳华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他愿意跟着李牧，觉得有前途。

        “去了以后没必要刻意跟车间的人走的太近，他们有义务配合，可别觉得到了他们的地盘，必须跟他们搞好关系，没那个必要，该怎样怎样，不卑不亢就行！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们研发部有权利对工厂进行考核！这一点，我在会上已经挑明！”李牧的话，一下子给卢佳华注入了信心。

        在这之前，研发部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附属部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什么存在感，报计划不给批，领东西没人理。

        现在竟然有了考核工厂的权利！

        “具体怎么安排，等我通知，我已经安排霍主任，找人把你手头上的试验接过去，以后你可能会经常往车间跑，驻外补贴和环境补贴这一块儿我会落实！”李牧对卢佳华说道。

        他就是干操作工出来的，非常清楚员工的心态，出来上班就是挣钱的，别管我在乎不在乎十块八块的，该给我的，一定要给我，这是起码的尊重。

        所以李牧一直很在意这一点，他不会等卢佳华主动提，因为性格原因，有些人可能一直不提，但是心却越来越委屈。

        根据公司规定，生产车间的各类补贴要比研发部多很多，一个月差不多七八百块钱的样子。

        别管卢佳华在车间待几天，该怎样就怎样，哪怕只有一天，也要拿补贴的三十分之一，这就是李牧的态度。

        关乎他自己，多点少点儿可以不在乎，但是事关手下的员工，一点儿不能马虎。

        “谢谢李部长！”卢佳华一听，心里顿时觉得暖洋洋的，再次感觉跟对了人。

        下午下班，李牧提前半个小时离开，特意跑到总部找到梁天成，专门沟通了此事。

        说实话，梁天成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人能够脱颖而出，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两把刷子，但是不管是谁，都觉得他多少有些运气成分，不过随着接触越来越深，他愈发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几乎没有什么短板，方方面面都做的非常到位。

        在梁天成的印象里，李牧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奖金多点少点，从来没有泛过任何话，这个不在意装不来，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真不在意，因为打架的事儿，奖金被扣光过两次，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但是今天，为了员工区区几百块钱，他竟然亲自找了来！

        这种小事儿，合规合理，梁天成完全能做主，这个面子，他肯定给李牧。

        两人寒暄了几句，正好也到了下班点，一起说说笑笑的从楼里出来。

        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走路温吞吞，脸上挂笑，见到梁天成以后，马上眉开眼笑的打招呼：“梁主任，下班了啊？”

        “是啊，潘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梁天成笑着问道。

        中年男人就是潘勇，郑春来撂挑子走了以后，所有事情当仁不让的落在他头上，麻烦事儿一堆一堆，说实话，不管谁来都头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集团公司把权利都收了回去，项目上就像蒙上眼睛拉磨的驴，除了转圈，别的什么都别管，把磨拉好就行。

        现在的问题是，磨盘脏了，粮食撒了，鸟儿来偷吃，驴都要挨骂：“你他妈的怎么拉的磨？”

        听起来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但是开骂的就是这么理智气壮，拉磨的驴满腹牢骚不敢吱声，因为之前没人管的时候，拉磨这个事儿从头到尾就是它说了算，偷吃了不少，所以现在挨骂也是因果报应。

        外来的炉子会拉磨，其实并不是拉的有多好，甚至还不如原来的驴子，但是老板就是喜欢用，主要是新来的驴子没有前科，有些话，敢说，也可以说。

        “主子，您看，我这眼睛蒙着呢，鸟儿光偷吃也不叫唤，我也听不到啊！”新来的驴子对主子说道。

        主子一听，很有道理，但是因为前车之鉴，并不想给新驴子解封。

        新驴子一见，马上说道：“主子，要不您在我尾巴上系一个鞭子吧，有事儿没事儿我就甩两下，吓唬吓唬偷吃的鸟儿~~”

        主子一听，好驴！确实有把刷子！

        新驴子就这样获取了主子的信任，主子在新驴子面前也变得通情达理。

        实际上，拉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并没有丝毫改观。

        面对项目上乱成粥的局面，潘勇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能说会道，蒋总也信他，有些事情反而渐渐捋出眉目。

        说白了，老板也不想乱，就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想整人！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吐不出来我就让你难受难受！

        这段时间，好几个施工队造反，直接撂挑子不干，郑春来走了以后，潘勇只能接过这个烂摊子。

        关于施工队造反一事，谁都不怨，如果要怨，只能怨蒋总不专业。

        这几个施工队都是通过招标进来的，招标由市场部组织，项目上无权参与，招标过程严格执行招标流程，价低者中标。

        小老板们自认为鬼精鬼精，总觉得只要中标，就能挣钱，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要秉承两个原则，不愁不挣钱，第一，有钱一起挣，千万别想着吃独食，该打点的一定要打点好，第二，一定要大胆，该偷工减料就偷工减料。

        所以，中标的几个队伍价格报的都很低，信心满满带着人马就干了进来！

        结果一干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个工厂的人，一个个死板的就像机器人，严格按照规范要求来，要求办证，你就必须严格办证！证办不下来，就不能干活，爱等到几点等到几点！不锈钢压力管道，要求你使用药芯焊丝，你就要使药芯焊丝！一根一百块钱，跟我没关系！焊接的不好，必须重新焊！重新焊，说不给你算工程量就不给你算工程量！刚打好的地面，不到十五天，说不让你上人就不让你上人！再着急也得等着！

        这个干法，成本翻倍往上涨，别说挣钱，裤衩子都赔掉了！

        于是，小老板一个个都急眼了，纷纷找到蒋总告状，认为工厂的人故意使坏，蒋总贸然发了几次火，结果一深究，把自己搞了个灰头土脸，能有什么办法，都是按他的要求来的，但凡有不按制度办事的，严格考核！

        蒋总很恼火，恼火不是因为这些人按章办事，而是市场部签合同的时候没搞清楚，市场部也很委屈，我哪懂施工要求那些事儿，投标的小老板不是干铝合金门窗起家的，就是搞装修起家的，有一个不是还给您装修了大别墅，这些小老板一个个都是半吊子，哪懂这些个规范！

        于是乎，蒋总连哄带骗，各种找补，总算勉强维持下去，不管怎样，先把今年的合同执行完，下一年就有经验了。

        小老板们算来算去，还是算不着账，有两个直接耍了无赖，我不干了，爱怎么着怎么着，马上结账走人！

        根据合同约定，无故违约三倍赔偿？别跟我扯那没用的！不行我就天天堵你门！

        潘勇这一次，就是跟李清波去找两个小老板谈判的！

        看他的样子，事情应该已经完美解决！

        “刚回来，这不来找蒋总汇报一下~~”潘勇笑呵呵的说道，边说边看了李牧一眼，两个人还没正式见过面，但是潘勇远远见过李牧一次，知道他是谁。

        “事情解决了？”梁天成小声问道。

        “嗯，碰上这种无赖只能认倒霉，蒋总的意思是不想跟他们掰扯了，结账走人，重新招标！”潘勇低声说道，他知道梁天成是老板的心腹，所以也没什么隐瞒的。

        “嗨，这事儿弄的！看来就不能用这些小队伍！”梁天成感慨道。

        “我跟李部长商量了，再招标的时候，适当的把把关，不入流的小队伍直接屏蔽出去~~”潘勇说道。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的招标，蒋总要求潘勇也参与进来。

        两人边说边肩并肩往外走，至于李牧，早在两个人低声交谈的时候，很有眼力价的悄悄离开。

        这种情况，没必要跟梁天成打招呼，先走一步就行。

        来到停车场，刚准备开门，潘勇走了过来，他的车就在李牧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凯美瑞。

        潘勇笑呵呵的看着李牧。

        李牧很有礼貌的冲他笑着点点头，刚刚听他跟梁天成交谈，基本上已经猜到这个人的身份，但是这种情况不方便点破，感觉就像在偷听两人谈话一样。

        “李工是吧？”潘勇主动打招呼道。

        “我是李牧，您是？”李牧很客气的问道。

        “我是潘勇！”潘勇笑着自我介绍道。

        “哦，潘工您好！”李牧一听，连忙关上半开的车门，走过来主动冲潘勇伸出手掌。

        “同事这么久了，今天竟然第一次见面！说实话，知道您年轻，真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啊！”潘勇跟李牧热情握手，笑呵呵的说道。

        潘勇表情自然，虽然是客套话，但是感觉一点儿也不违和，第一印象，这个人不像是搞技术的，更像是搞市场的，特别会说话。

        “您太客气了！”李牧很谦虚的笑着说道。

        两人边客套边很有默契的收回手掌。

        “您这是准备下班？”李牧笑着问道。

        “嗯，你呢？”

        “我也是，到点了呵呵~~”

        “行，那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聊聊！”潘勇笑着说道。

        “好！再见！”李牧笑着冲潘勇摆摆手，看到他向自己的车走去，这才转身上车。

        汽车发动以后，李牧摇下车窗，隔壁的凯美瑞也摇了下来，两人笑着点点头，李牧率先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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