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算账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吴金平虽然是大老粗，对工艺什么的都不太懂，但是一看李牧的架势就知道，这次还真的找对人了。

        李牧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他不会衣冠整洁的站在一边，随便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就轻易下结论，他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自己去看！

        所以他在装置上爬上爬下钻来钻去，即便再小心，身上也沾了不少油污。

        来到装置三楼，看到塔中竟然还有一个视镜口，李牧围着塔转了一圈，跃跃欲试便想往上爬，吴金平见状，连忙阻止道：“李工，你别动，让小郝上去看，下来告诉你就行！”

        说实话，吴金平一开始对李牧并不太信任，一方面这小子太年轻，另外一方面，这些年他什么样的大学生都见过，大都眼高手低，喜欢纸上谈兵，但是李牧恰恰相反，他是话不多说，上来就干，一看这架势就是一个能踏下身子的年轻人。

        吴金平看人很准，他这些年成功的秘诀就是只要看准这是个人才，一定想方设法去结交。

        “我自己上去看就行！”李牧很执着，边说边在狭小的空间内顺着管道往上爬，然后贴上去仔细观察了好几分钟。

        “卧槽！这年轻人，真像样！”吴金平站在下边，对裴总竖了竖大拇指，由衷赞叹道，由衷到情不自禁的口吐芬芳而不自知。

        裴静笑而不语，李牧身上这股执着和踏实劲，确实让人钦佩！他似乎从来不计较得失，带着一股傻乎乎的劲头，任劳任怨。

        他吃亏了吗？并没有！

        此时此刻，望着上面的李牧，裴静感触良多，只要付出了，该来的总会来！所以没必要总是紧盯着一时一段的得失，只要认真踏实做好每一件事，静待花开即可。

        如此浅显的道理，所有人都懂，真正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李牧在装置上上上下下转了好几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期间还回了几趟中控室，认真查了查数据和趋势，最终提出三点建议：第一，想办法把回流罐温度降下来，需要清洗一下冷凝器，冷凝器换热面积没问题，物料出口管道烫手，进回水温差却很小；第二，回流罐温度降下来以后，重新开车，适当的关小蒸汽，不要只看压力和塔顶温度，塔中温度必须保持稳定；第三，如果还是达不到预期，最好检查一下塔板，因为从塔体视镜上观察，不少泡罩的小帽子都已经脱落，已经影响到塔的传质效果。

        小郝嘴笨，但是脑子并不笨，他拿出小本本认真的记着，李牧跟他讲的，他都能领会。

        从装置上下来，看着李牧浑身脏兮兮的，吴金平大手一挥，对石经理说道：“石经理，去给李工买套衣服！要名牌！”

        “不用不用！可别这么麻烦，擦擦就行了！”李牧连忙阻止道。

        “不行！你帮我干活，解决了大问题，衣服都弄脏了，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浑身别扭！”吴金平毫不退让。

        “吴总，您千万别见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没那么娇气，如果您坚持买衣服，那就说明您嫌我埋汰，不让我上桌~~”李牧开玩笑道。

        “哎呀呀，这话说的！”吴金平一拍大腿，摆出一副被误会的样子，表情夸张。

        “吴总，李牧这是玩笑话，您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真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是来干活的，平时在现场调试，都穿工作服，脏点都很正常，再说他这也不算脏，拍打拍打就行了，你看！”裴静见状，连忙站出来解围，边说边伸手拍打李牧的衣服。

        “就是就是！”李牧边说边忙不迭的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他心里嘀咕不止，这个裴静，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一点儿也不注意影响，这也太亲密了吧。

        裴静拍打了两下，察觉到李牧有意无意的躲避，立即意识到有些不妥，当即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掌。

        “哎呀，你说这事儿！”吴金平摸了摸大脑袋，还是有些心有不甘。

        “好了，吴总，我看啊，咱以后少不了还得请李工来帮忙，有什么遗憾到时候再弥补就是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办公室吧，这都十一点了！”这时，石经理在一边说道。

        “那好吧，走！准备吃饭！”吴金平一拍脑袋，终于做了决定。

        往回走的路上，吴金平洋洋得意的介绍自己的小菜园。

        “我这里什么都种，别看模样不好看，最大的特点就是纯绿色无公害！一会儿中午吃饭咱就在这里吃，自己的菜自己做，让你们尝尝原生态的食材！”

        “现在想吃个真正的绿色食品真是太难了，我一直想种个小菜园，说实话，看你这么一大片地，我羡慕的眼都红了！”裴静笑着说道。

        “我这片菜园很大，自己根本吃不了，供着整个公司员工都绰绰有余，他们下班以后都来摘菜！这样都吃不完，光送人了！”吴金平哈哈笑道。

        李牧注意到，办公楼前停着一辆四轮小箱货，此时，正有两个人抬着一箱箱码好的新鲜蔬菜往车上搬。

        “这是出去卖吗？”沈东林见状，笑着问道。

        “卖什么卖，仨瓜俩枣的，不值当的！拉出去送人，不是领导就是朋友，反正都知道我这里的菜吃不了的吃，天天都有要的！”吴金平很无所谓的说道，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份小得意。

        “吴总真是性情豪爽！”裴静夸赞道。

        “嗨！咱又没别的本事，不就是靠互帮互助嘛，我这里不光种菜，后边还有果园，自己养着鸡鸭鹅，还有好几头猪，一点儿饲料不喂，就是纯粮食纯野菜，养大了就宰了自己吃肉！一会儿让你尝尝我自己熏的猪肉！”吴金平继续说道。

        “吴总您也是个有心人，这么大个摊子得费不少心！”裴静说道。

        “我专门雇了三个人，专门给我捣鼓这片庄园，平时忙的时候就让员工来帮忙，反正都是自己村里的人，安排起来也方便~~”

        说话间，一行人再次回到办公室。

        “李工，按照你说的那么改，接着就有效果吗？”众人落座，换好新茶，吴金平忍不住问道，他确实很着急，厂子已经半个多月发不出货了。

        “试试看吧，我觉得问题不大，你接着安排人弄就行，先洗洗冷凝器，重新开车看看~~”李牧说道。

        “冷凝器怎么个洗法？我们以前就是用水翻过来调过去的冲冲，这样行吗？”吴金平虚心请教道。

        “效果不好，你去买点柠檬酸，配成10%的溶液，找个气动泵打循环洗洗，下午弄好了，洗上一晚上，明天开车试试！”

        “柠檬酸？贵不贵？好买吗？”

        “不贵，买倒是好买，但是现买肯定来不及，再说你也用不多，一袋两袋的，最好找人问问哪里有，临时借两袋用用~~”李牧说道。

        吴金平接着打电话安排。

        趁他打电话的功夫，李牧起身出来上厕所，厕所在二楼西头，沿着走廊往西走，经过一个豪华的大包间，包间开着门，一眼就看到里面那张大圆桌，此时，一个男人站在圆桌旁边的酒柜旁边，酒柜上放着一箱老白汾。

        男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李牧只看到他从酒柜下面拿出一瓶酒，拧开闻了闻，然后从上面的箱子里拿出一瓶，再把这瓶放进去。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包间，李牧鬼使神差的进去，来到酒柜旁看了看，箱子里放了六瓶老白汾，其中一瓶肯定是男人刚刚换过的。

        李牧下意识的觉得其中有猫腻，正准备仔细看看呢，突然听到裴静在门口小声喊道：“你在这儿干嘛？”

        裴静也出来上厕所，从门口经过的时候，突然看到房间里的李牧，于是连忙凑过来问道。

        李牧没有说话，不慌不忙的从房间里出来，望着裴静狐疑的表情，一脸无辜的说道：“没事儿，就是随便转转！”

        裴静才不信他，又往房间里瞅了两眼，这才一头雾水的离开。

        回到办公室，吴金平已经安排好，看到李牧后，笑呵呵的说道：“李工，下午就能搞好，晚上洗一晚上，明天开车，你看能不能亲自帮我们指导指导？”

        “这个得跟裴总商量一下，我们明天本来计划要去东营的！”李牧有些为难的说道。

        “裴总，你看明天能不能再过来一趟？咱这压缩机的事儿不是还没商量妥吗？”吴金平看着裴静，笑着问道。

        “吴总，我看您这边暂时也不是很急，东营那边一家公司已经催了我们几次，这次去是要商量方案的！已经约好了明天，不好违约！”裴静有些为难的说道。

        “你看你看，裴总你又拿话来压我，我不是不买，是现在还拿不准，几百万的东西，我总得找个明白人算算，多长时间能回本不是？”吴金平笑着说道。

        “吴总您千万别误会，我们做生意其实也是一个交朋友的过程，不管咱这笔买卖能不能谈成，吴总这个朋友我们是交下了，以后在淄博开展业务，少不了找您打探一些事情，这对我们也是一个巨大的收获，所以我们才带着诚意而来，帮您实心实意的解决问题，至于生意，一码归一码，不影响咱两家公司的交情，明天不能留下，真的是因为那边已经约好了！”裴静一脸诚恳的解释道。

        “裴总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这个事儿我必须解释一下，我对这套节能装置真是挺感兴趣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没有能人啊，都是些大老粗，这么一套老装置都扒拉不明白，这么新鲜的高科技，更担心玩不转，这个你能理解吧？”

        “能理解，这个您放心，这套装置已经运行的非常成熟，成本、能耗都非常低，产品非常有竞争力，再说我们既然能揽下这个项目，就有把握把您的人教会！”裴静说道。

        “这个能耗和成本我就扒拉不明白，我只会算花了多少钱，回来了多少钱，算着不亏，就这么一直闭着眼干下去，说实话，一投就是七八百万，这个钱我拿的起，我就是担心算不着账，所以心里一直不踏实~~”

        “这个您别担心，我能给您算的明明白白的，这样吧，我帮您算算您这套装置一年挣多少钱，您看看差多少！”李牧在一边适时插话道。

        “好，你算算我听听！”吴金平一听来了兴致。

        “您这套装置去年卖了一万八千吨，对吧？”李牧边说边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过来一个计算器和一张白纸。

        “差不多！”

        “产品咱按8000一吨算，两种原料，甲醇2800一吨，片碱5000一吨，甲醇单耗一般8000左右，片碱单耗230左右，大差不差，您这套装置，主要是耗蒸汽，我很有数，老工艺蒸汽单耗在6吨左右，电耗寥寥无几，200度不到，蒸汽按190一吨算，电六毛五一度，人员工资和日常运营一个月开多少钱？

        “一百五十万左右！”吴金平实话实说道。

        “好！我们就算这些明面上的账目，不算设备折旧，总营额扣税后，剩1.35亿左右，原料消耗6300万，蒸汽消耗2100万，电耗2000万，工资及运营消耗1800万，粗略一算剩下1300万，刨除杂七杂八，按10%算，大约就在1200万左右！”李牧噼里啪啦一阵狂摁计算器，区区几分钟之内，就算出一个大致数目。

        “哈哈，真要像你算的这么挣钱就好了！”吴金平哈哈一笑，心里却吃惊不已，看来文化人真的惹不起，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的家底算的明明白白。

        “我再给您算一下，如果使用新工艺，一年能省多少钱，新工艺主要是蒸汽单耗大幅降低，大约在2吨左右，电耗上涨，大约400度，这样一算，一年蒸汽能省1300万，电耗多了450万，这么一算，一年多挣850万！这个不是忽悠您，都是真实数据得出来的！”李牧不在乎吴金平怎么说，整套装置的能耗和收益，他不知道算了多少遍，基本上手拿把攥。

        “李工，有一点你并不知道，我这蒸汽非常便宜，基本上就是成本价！”吴金平笑眯眯的说道。

        “为什么？”李牧愣了，下意识的问道。

        “齐鲁石化的蒸汽主管就在我们公司边上，给我的就是成本价！”吴金平讳莫如深的说道。

        “100？”李牧问道。

        “差不多！”吴金平再次被李牧惊讶道，这一次，他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噢，那你们不用上新装置，基本上差不了多少！”李牧实话实说道。

        吴金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李牧这么实在，实际上，他有些有苦说不出，当初确实跟齐鲁石化有过协议，成本价供应蒸汽，但是只供应五年，现在五年已到，价格马上提到了190，除此之外，环保和安全要求也越来越严，整天逼着改造，不改就给你关停，改造是要大笔大笔花钱的！

        吴金平立即感受到压力，说实话，这些年他也攒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是没有谁嫌钱多，吴金平暂时找不到好的挣钱方法，只能继续干下去，另外整个村子有一半的人在公司上班，基于在村子里的威望和对村民的责任，公司也不能随便倒闭。

        所以，如果真的一年能省800多万，这套装置肯定要上！

        吴金平现在是不想掏那80万的设计费，所以才一直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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