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诶，小心！”绿城监狱操场旁，一个年轻工人搬箱子时滑了一下，郑西泽赶紧搭了把手。
“谢谢。”
这个年轻男子在一群莽汉中间十分显眼，他穿着一件浅色t恤，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为了不弄脏衣服，他在搬运时尽量让脏兮兮的箱子不靠近自己，引来周围工友的嘲笑。
从操场到室内，郑西泽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年轻男子四处张望的样子像好奇心很重的孩子，他上前提醒，“别看了，这里面有监控。”
这次送来的是布匹和缝纫机，崔妍正好在技能室值班，看到郑西泽走进来，表情一下子从惊讶变得明亮起来，一步一步偷偷摸摸的溜到他身边。
“不是说今天休息么？”郑西泽揉揉她的头发，“本来还想今晚约你吃饭呢。”
“本来是休息的啊，有同事请假就临时调班了，”崔妍看到另一个女同事往这边看，笑着躲开他的手，“你呢？之前怎么没听说你要来。”
“喏，监工”郑西泽眼睛一瞥堆放的箱子，“顺便来了解犯人们的心理治疗，看看有什么难点问题。”
劳动时间结束，崔妍和同事把犯人带回宿舍，脚步轻快的走到心理咨询室门口，郑西泽在旁观监狱医生给犯人做治疗。
“我去，你怎么这么慢！”这道声音又粗鲁又洪亮，崔妍皱着眉头找寻出处，就看到两个人出现在拐角。
一个穿着土黄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朝一个年轻男子吼，“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当逛街呢。”
年轻男子没说话，低着头，胸前不知什么时候粘上了一块油漆渍，头发早就被汗水打湿，塌了下来。
“小点声儿，干完活赶紧走。”崔妍别着警棍向他们走去，中年男人立即扯笑附和，“是是是，我们马上就走，”可是转头又对年轻男子恶狠狠的说，“赶紧走，等会儿跟你算账。”
崔妍看年轻男子被强行推上了货车的后货箱里，关上门的瞬间，这个侧脸，才想起来他是谁。
“怎么最近总是看到他？”崔妍嘀嘀咕咕，郑西泽靠近也没察觉。
“谁啊？”
“啊，你吓死我了，”崔妍的拳轻轻的落在肩头，“就上次在餐厅吃饭遇到的那个服务生，今天他也来送货。”
“难怪，我刚刚也觉得有点眼熟。”郑西泽将手里的报告放进包里。
“怎么，工作结束了？”崔妍回头看一眼咨询室的门。
“嗯，现在就等你下班约会了~”
走出电影院，夜幕早就布上星星点点，两人牵手走在人群中，郑西泽冷不丁的贴着耳边说，“周末回家和我爸妈吃顿饭吧。”
崔妍害羞的低头，郑西泽打趣道，“还不好意思呢，那以后结婚了怎么办呀？”
崔妍停下脚步，换成毫无威胁力的语气“上次不算，下次你给我好好准备，我要美美的答应你一次，听到没？”
“知道了，我是不会介意你哭花脸的，老婆大人~”
“诶诶，我还没答应呢，别乱叫！”
上次，在崔妍26岁生日当天，郑西泽本不喜热闹的人，破天荒的叫来了两人所有的朋友，求婚了。只是，崔妍刚下夜班回家，困意和感动交织，只顾着点头和流泪，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梦幻效果，所以她一直不愿承认，执意让郑西泽提前预告再来一次。
郑西泽送崔妍回到家，口袋里一个小小的盒子，正在等待它的主人。
郑西泽的父亲是省公安厅干部，母亲是家庭主妇，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讲法制，依法规”的家庭，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认为他一定是能成大器的人才。直到高考失利，分数刚刚过一本线，他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复读，而是自顾自的填报了本市的公安大学，还选择了教育学，导致父子关系临近崩溃。
大学期间，除了学费，郑西泽没向家里要过生活费，虽然母亲偷偷给过几次，他又偷偷的送回去。那四年，郑西泽只有过年过节才回家，父亲也从不过问他在学校的情况。不过，自从他考上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父亲的态度有了明显转变，所以他回家的次数多了些，但情感上早已没了小时候的寄托感。
“西泽，来，多吃点儿啊，”母亲一个劲儿的往他碗里夹菜，“最近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怎么每次回来都瘦了一圈。”
郑西泽笑笑没应话，碗里的食物在慢慢减少。
一家人安静的吃完饭，父亲才说一句，“上来书房，我有事跟你说。”
郑西泽走进书房，“关门，”父亲背对他站着，桌面上放着一个大号的信封袋，“打开看看。”
郑西泽疑惑的拿起袋子，很轻，从里面取出几张纸，看清内容后，他的眼神有了强烈的晃动，因用力过猛，指尖渐渐发白。
父亲看着他，眼睛就像是强力激光，“前天我下分区视察，没想到碰到她，留了个心眼问了才知道，她是去报案找孩子的。”这每一句话都像是打在郑西泽的脸上，父亲接着说，“我找人查过了那孩子的资料，出生时间是你们分手后的半年。”
郑西泽死死盯着手上的薄纸，父亲也一反常态的没有显示出愤怒的情绪，“该这么做，你自己想清楚。”说完，父亲走出书房，空荡荡的房间里，郑西泽不敢松气，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郑西泽在车里坐了很久，副驾驶上铺开了几张照片，主角是郑西泽好久不见的初恋女友，蒋谧，和她的儿子。郑西泽和蒋谧是大学同学，两人在一起三年，是她陪郑西泽度过了与父亲抗衡的艰难时节。好不容易熬过了毕业分手季，蒋谧却突然说要出国，郑西泽稀里糊涂的分了手，还颓废了好一阵子。六年里，蒋谧就像泡沫消失了一般，郑西泽从未听说过她的任何消息，没想到如今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照片里，母子俩在小区的广场上玩耍，在菜场里买菜，在幼儿园门口抱抱……郑西泽一张张慢慢的看完，好像出现了幻听，耳边有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叫“爸爸”。
这段时间，郑西泽找了各种理由躲开崔妍，打电话也言辞闪烁，终于有一天崔妍上门找他了。
“妍妍，你，怎么来了……”郑西泽没心情刮胡子，随手撸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
“我今天休息，过来看看你，最近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崔妍微微吃惊他的样子，但还是关切的问道。
“没事，感冒了，状态不太好，”郑西泽靠在门口，“你别进来了，免得被传染。”
“好，”崔妍不是看不出郑西泽的异样，既然他不想说，她就不会追问，“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这一次，郑西泽没有贴心的将崔妍送到电梯口，甚至在她面前关上了门。崔妍眼神里的失望，他只能假装看不见。
郑西泽无力的抱着脑袋陷在沙发，想起昨天母亲说过的话。
“妍妍是个好女孩，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现在你的决定很重要。”
是啊，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那就必然要面对蒋谧和那个孩子，可是自己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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