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疯魔
殿外雨打屋檐雷声作响，殿内的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一时间只能听见玄炀帝粗重的呼吸声。
玄炀帝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的盯着白泽，双目通红眼神阴鸷的可怕。
‘咣当’一声巨响，是玄炀帝一脚踹翻了身前的宴桌。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中，众人诚惶诚恐的请求玄炀帝息怒。
在一众惊惧的请求中，玄炀帝觉得心中畅快了些许，阴沉的脸色稍有缓和。
看啊，就算他昏庸无道没有作为又如何，这些人还不是要匍匐在他的脚下求他息怒。
玄炀帝微微抬起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他是君王！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便无人可反驳！
玄炀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殿中站的挺直端正的白泽，那眼神仿佛再说，看啊，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依然臣服于我。
他神情自傲，近乎疯狂的期待着那张悲悯的脸上出现绝望无助的的神情，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欲盖弥彰的心。
可玄炀帝对上的是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那平静的目光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撕碎了他所有的伪装。
平静的目光下，他心底的阴暗龌龊无处可藏，自傲的神情成了自取其辱，只觉得脸上火辣一片，这种感觉使他恼羞成怒。
此刻的玄炀帝凶相毕露，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他的嗓音骤然拔高吐字飞快，大声怒斥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占回上风更显底气。
“征服他国，扩我顺治疆土，受利者自是我顺治子民！”
“若不增税充盈国库何来粮草？若不征兵远赴边境又如何开疆扩土？”
“一介女流才疏学浅，竟也质疑起朕来！放肆！放肆！”
玄炀帝神情几近癫狂，他连声训斥着，一句接着一句不曾停顿半分。
突然，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十分厉害，恨不得将肺都咳出来，脸色涨得通红。
花儿顾不得害怕，连忙爬起来轻拍玄炀帝的后背为他顺气，面上满是担忧。
咳的弯了腰的玄炀帝一把推开了花儿，颤抖着手抓起身旁宴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几杯才缓和了下来，他吐出一口浊气踉跄着坐回了主位，缓缓平复着。
花儿被大力的推倒在地，心底蓦然一痛，一双美目中满是难过。
虽早就知道玄炀帝并不喜欢自己，可心爱之人对自己毫无半分怜惜的模样还是叫她难过的喘不上来气。
可她还是忍不住为玄炀帝担心着，直到看他缓和了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见玄炀帝不曾看自己一眼，花儿失落的低下头，偷偷的红了眼眶，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泛起了泪光。
过了片刻，玄炀帝止住咳意平复了下来，一同平复下来的还有他癫狂的情绪。
不同于方才那般恼羞成怒欲盖弥彰的高声怒斥，他的声调低了下来。
“御林军胡作非为祸乱京城是御林军统领失职，朕自会严惩，倒是你…”
“身为妃子无宣入殿，仪表不整殿前失仪，无视君威大放厥词，你的眼中可还有朕？简直放肆至极。”
骤然平静下来的玄炀帝比他癫狂时和你让人家觉得害怕，他的眼神平静的诡异。
白泽没有说话，其他人更是不敢出声。
这番强词夺理的说辞无法让人信服，可玄炀帝自己却是信了，他看着殿中身形瘦削却站的挺直女子，一时间竟出了神。
朕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顺治，都是为了百姓！可是他的子民却不信任他，猜忌朕、怨朕、恨朕、编排朕！
那朕只能做出更大的成绩来，几代君王都做不到扩大顺治疆土，只要朕能做到，便再也没有人可以质疑朕！
没关系的，现在的一切都没关系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怎能拘泥于现在的苦难。
这些惨痛都是暂时的，等实现了朕的丰功伟业，白泽便会现世，到时候百姓便会知道他们的君王是个千古名君！
朕没错，朕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顺治为了百姓，朕没错！
待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站起了身，心中所想竟大声说了出来。
脑中翁的一声巨响，耳边响起尖锐的轰鸣声，玄炀帝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神情痛苦的抱着头看向殿中，只觉得眼前重影一片看不真切。
殿中跪着的众人将玄炀帝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却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他们没有人敢出声，也没有人敢抬起头，只有几个胆子小的在瑟瑟发抖，自然也没人看见玄炀帝的异样。
可是在玄炀帝眼中，他们一个个都站起身昂首挺胸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讥讽。
怒意瞬间冲上头顶，滔天的怒意使头痛的感觉都弱了下去。
放肆！一群奴才罢了竟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玄炀帝正欲发作，耳边却响起了对话声。
“呵，为了顺治为了百姓，说的倒是好听，不就是为了满足你那颗虚荣的心么，想让百姓对你钦佩夸赞？想让白泽现世证明你的能力和贤明？”
“住口！你胡说，朕是为了顺治！为了百姓！”
“为了百姓？哈哈哈哈，这当真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这半月来死了多少无辜之人你可知？这便是你口中的为了百姓？”
“有得必有失，既想成事又不想有牺牲，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增税充盈国库备其粮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国库已经空空如也，可这粮草却在哪里？这钱财用在了何处你最为清楚了。”
“住口！休得胡言！”
“边境几十万大军都无法攻破滕州边境防守，有了在京中征来的丝毫未受过操练手无寸铁的三万新兵便能踏破滕州的城门了？”
“你早就想除掉恭亲王了，这三万人不过是恭亲王的陪葬罢了，是你能光明正大铲除恭亲王的幌子！”
“住口，给朕住口！”
“你记恨着那些流言蜚语，所以才会有御林军的暴行，若不有你的默许，他们又岂敢在天子脚下放肆！”
“朕是天子！是他们的君王！朕十几年付出的心血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他们只会揪着朕的错处咬住不放，这不许做，那不能做！凭什么！？”
“朕爱护他们，为他们兢兢业业一刻也不敢松懈！可他们呢！？因为朕那昏庸无道的父皇猜忌朕、提防朕，不容朕犯一丝错！”
“他们配不上朕的心血，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你知道的太多了！你也该死！来人啊！把他拖下去凌迟！给他留下一口气挖眼割舌，砍去四肢做成人质！”
殿中的人惊恐的抬起头看着主位上自言自语的玄炀帝，惊怕之余眼中升起无尽的绝望，听到了这些当真还能活么？
刘安已经白了一张脸，他顾不得其他连忙站起来跑去玄炀帝身边不停的唤着陛下。
几个年纪小的舞姬已经害怕的哭出声，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一时间殿中哭声一片。
“哭什么哭！都给咱家闭嘴！”刘安扬起眉尖声呵斥。
在死亡的恐惧前，刘安这个大总管的呵斥微不足道，都要死了还怕被骂不成。
玄炀帝的异常让花儿呆愣了一瞬，回过神后便冲了上去，她不在乎听到了些什么，也不在乎事后会怎么样，她只知道陛下现在很痛苦。
“都该死！都拖下去凌迟！”
玄炀帝已经彻底癫狂，他手中拿着一块碎瓷片胡乱的划着，他的身上已经被划破了多处，鲜红的血不断流出。
花儿一把抱住玄炀帝的腰身去抢他手中的碎瓷片，她哭着哀求。
“陛下，您冷静一点，把手里的东西给花儿好不好，别再伤到您自己了！”
殿中乱做一团，唯有白泽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不发一语，看着玄炀帝的眼神是说不尽的失望与痛心。
他将那些话听的真切，犹如凌迟一般刀刀割在心上。
原来玄炀帝的心早就变了，他变不回那个一心为民的君王了。
那他呢？
还能变回那个未曾踏入人世的白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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