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为了方便工作人员用餐，剧组在现场搭了一个塑料棚，摆几张折叠桌椅，当临时餐厅使用。说是“餐厅”，其实这个塑料棚只能勉强挡挡风，半点都不防寒，和露天也没差多少。
这个时间，申导和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外面忙碌，餐厅里很空，只有景扬和沈子书两个人。
他们走到离入口处最远的一个角落，拢着羽绒服下摆，面对面坐下来。
除了沈子书额外加的鸡腿以外，盒饭都是标配的两荤一素。四个格子的塑料盒，装了两个狮子头，一份笋干烧肉，一份炝炒圆白菜，还有一格米饭。
菜好歹还算温热，米饭已经完全冷掉，口感冰凉而且粗糙。
沈子书吃着不喜欢，但也没表现出嫌弃，只当是解决基本温饱问题，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他有点惊讶，景扬竟然吃得挺香。
他一直以为景扬是个不怎么能吃苦的公子哥，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他的误解。
景扬忙了一天，的确是饿狠了，这会儿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甚至无暇顾及沈子书的注视。连续两个狮子头吃完，他有点儿噎，于是不得不撂下筷子，起身去一旁的纸箱里拿矿泉水。
他给沈子书也拿了一瓶。
沈子书接到手里，也没拧开，直接搁到了餐桌上。
景扬回来坐下，问他：“不喝水么？”
沈子书说：“有点儿凉，等会儿再喝。”
景扬撇了撇嘴，数落他：“人不大，事儿还挺多……不喝拿来给我。”
沈子书不想惹他生气，急忙改口说：“要喝的！一会儿。”
不过景扬置若罔闻，还是把他那瓶抢走，随手搁在了自己腿上。
沈子书越过餐桌也够不到，只好央求景扬：“我错了扬哥，还给我吧，好不好？”
“想喝自己拿去。”
“我不，我就想喝哥给拿的。”
“那你就想想吧，随便想。”景扬说完，拧开自己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畅饮了半瓶。
本来沈子书没觉得有多渴，但看到景扬喝的这么畅快，自己竟然也眼馋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自己去拿，可最终还是没有，只是连续吃了好几勺米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自己赌气。
景扬拧上瓶盖，看向他，“怎么，这就不高兴了？”
“没有。”
沈子书嘴上说“没有”，眼神却完全不回应景扬，明显是生他的气了。
景扬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故意不说穿，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没有就好。”
于是，本来不怎么生气的沈子书，突然就很气了……
景扬打量他片刻，有趣似的，主动挑起话题：“你吃这狮子头不觉得咸么？”
“还可以。”
“一会儿吃完了对对剧本？”
“好的。”
“我问问申导有没有暖和点儿的地方，这天儿可真冷。”
“是啊。”
景扬：“……”气性这么大，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两人正僵持着，同剧组另一位女演员拍完自己的镜头，也端着盒饭过来。她看到景扬和沈子书坐在角落里，很自觉的没有过来打扰。
有外人在场，沈子书很快就收敛起难得一见的小脾气，又表现出温和无害的一面。
可景扬就是知道，这小子还在生他的气，还在故意疏远他。
气氛冷得像结了冰一样。
沈子书沉默的吃完一顿饭，等到最后抽出纸巾擦嘴时，突然觉得景扬刚才也不完全是没话找话。别的不说，那两个狮子头确实是挺咸的。
他渴了。这回是真渴，不是赌气，也不是眼馋别人。
沈子书站起来收拾餐桌，顺手把景扬的饭盒也一起扔进大垃圾桶里，然后走到整箱的矿泉水旁边，停下脚步。
正要弯腰拿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他的侧腰。
沈子书动作顿住，几乎是同时，听到景扬说：“给你，喝这个。”
“什么？”他低头看过去，视线恰巧落在景扬修长的手指上，还有他握在手中的矿泉水瓶。
这个……和箱子里那些有什么不同吗？
沈子书掀起眼帘，狐疑的看向景扬。
景扬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有些霸道的把矿泉水塞进他手心里，然后转身就往餐厅外走去。
掌心传来微温的热度，沈子书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景扬刚才抢走他的水，是为了给他捂热一点。
心脏忽然就被某种难言的情绪灌满，饱胀酸涩，令人难耐。
而此刻，景扬已经走到餐厅外面，只透过塑料门帘狭窄的缝隙，留给他一道挺拔的背影。
沈子书抿抿嘴唇，快步追过去，大声喊他：“扬哥！”
景扬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等他。
沈子书大步流星的跑到他面前，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在看，就这么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景扬。
景扬愣了下，单手揽过沈子书的肩膀，问：“怎么了这是？”
沈子书没有回答，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
景扬有些摸不着头脑，手上稍微用力，想跟他分开点儿距离，看看他怎么回事。
可沈子书躲在他柔软的羽绒服里，说什么也不肯抬头。
“对不起，扬哥，刚才是我不懂事，是我不好……”他向景扬道歉，声音闷闷的，仔细听，似乎还带着点儿鼻音。
“哭了？”景扬有点儿慌，强迫怀里的少年抬起头，果然看到他眼圈泛红。
沈子书没有再躲起来，仰着白皙的小脸和他对视，说：“没有哭，就是心里有点儿不好受。”
景扬抿抿唇，收敛起惯常的玩世不恭，认真的问沈子书：“是因为我吗？”
“是。”
“因为我刚才骗你，什么都没说就抢走你的水？”
沈子书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就是……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松开紧抱着景扬的双臂，退开半步，然后又捧起景扬的双手，小心翼翼却又有些用力的攥住。
“哥，你的手很凉，我……我给你暖暖手吧……”
景扬没有开口，低头看着沈子书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裂开一丝温暖的缝隙。
沈子书等不到他的回答，就当他默认了，于是一边给他暖手，一边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刚才乱发脾气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也知道哥对我好。可是矿泉水那么冰，你以后……”沈子书停顿了片刻，将景扬冰凉的指尖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才继续说，“你以后别这样了。”
景扬进娱乐圈八年，出道三年，在天寒地冻的场景里咬牙完成过无数的舞台与镜头。
可今天，是第一次有人心疼他，给他暖手。
这个人只到他肩膀高，还没有长大，却已经拥有一双很会弹钢琴的巧手，还有黑曜石一样澄澈漂亮的眼睛，以及十五岁少年不该有的沉稳与温柔。
景扬垂下眼帘，安静注视着两人肌肤相贴的画面，心中忽然滋生出某种异样的情绪，以及某种期待——有关于未来，有关于眼前的少年。
他突然很想看到沈子书长大以后的样子。
想在他十八岁那天，做第一个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
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保护他，才能让他在娱乐圈这个浑浊的染缸里，好好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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