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Wish
“阿、阿布里·加西亚。”
阿布里的眼睛还有微微的不适，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下意识的站起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坐吧。”克莱奥从里侧搬出一把椅子，坐到了桌子旁。
阿布里的目光闪躲，不太敢正眼看对方，听到克莱奥的话，拘谨地坐到桌后的椅子上，搓着双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那个，您面包做的真好。”
克莱奥刚坐定，闻言一笑，“谢谢。”说话时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落魄的神情，不过眨眼间就消失了。
“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阿布里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这都被你发现了？”克莱奥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孩如此擅长察言观色。
“您别误会。”阿布里连忙摆了摆手，“我看不出什么的，也没故意盯着您看。只是、只是猜的，毕竟，如今好像大家过的都不顺。”
克莱奥一笑，摇了摇头，“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不用一直对我用敬称，你帮我打扫房子，我给你报酬，谁也不欠谁的。”
闻言，阿布里神情轻松了些，可就算对方这么说了，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现在还穿着对方送的衣服，“谢、谢谢，您、你的礼物。”
克莱奥只是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在这个经济萧条，自己的面包店即将关门倒闭的时候，能碰到这么一个乐观的男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许这是一个好兆头。
克莱奥这样想着，心中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
“你是自小流浪吗？”
“这倒不是。”阿布里摇了摇头，“在我四岁之前，被一对中年男女领养，但他们的情绪很不稳定，时不时便会打骂我，我受不了就跑了出来。”
克莱奥听着男孩的诉说，并未听出对方语气中有不满或愤怒，“他们这么对你，你不恨他们吗？”
阿布里听后笑了，笑的克莱奥心头一震，他从未见过如此真挚的笑容，就像冰天雪地中的一堆篝火，只要靠近，就能驱散严寒。
“不恨，我还很感激他们养了我四年，并且教会了我读书识字，要不然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说完，阿布里扭了扭屁股，坐在椅子上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蹲下肯定更舒服些，但是又不好意思，只能想办法转移一下注意力，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我还是称呼您克莱奥叔叔吧，克莱奥叔叔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吧？不妨说出来，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闻言，克莱奥的目光扫过店内，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再过几天，这家店就不复存在了。”
……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谈，两人基本上了解了对方的情况，虽然只是头一次见面，但彼此聊得很开心。
一个八岁的小孩，一个三十岁的青壮，几乎相隔了一个时代，然而两人之间仿佛没有一丝隔阂，宛如一对交心的父子般。
“克莱奥叔叔，你的面包真的做的很好，我以前在曼哈顿流浪的时候，也曾经吃过一家很大的面包店里做的面包，老实说，一般般，不如你做的好吃。”
听着阿布里诚心的赞美，克莱奥的内心有些欢喜，不过他自己倒是明白其中的原因，自己的手艺只是一方面，大店里的厨师肯定不会差，引起差异的一点多半在于量。
面包一旦要走量，做得多了，自然不可能处处用心。
不过，就算自己做的再好也没什么用了，再过不久，店就要没了。
想到这里，克莱奥暗暗握紧了拳头，不甘心，由衷的不甘心。
自己真正擅长的是投资，无奈市场混乱，又没有起始资金，只得放弃，原本想专心开家店，认认真真做实业，没想到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克莱奥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要是能早一些或晚一些开店就好了。”
阿布里闻言一愣，“早一些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晚一些也好呢？晚一些开店是指等这场危机过去吗？”阿布里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也知道这是场经济危机？”
阿布里一指纸箱内的报纸，“我前两天偶尔看了一点点。”
克莱奥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也不一定非要等危机过去，危机中也是有机会可寻的，可惜我如今被拖在了这里。”克莱奥的目光扫过店内。
“资金已经投进去了，银行也不景气，再想有所改变就难了。”克莱奥说完之后，看向阿布里，见对方若有所思，便没有开口打扰他。
此时，阿布里的心中在计较一件事。
阿布里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支持他乐观心态，乃至未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有一笔钱，数额还不小，3000美元，是他这四年通过各种方式攒下的。卖废品、送报、施舍、小费……
阿布里的内心并不想一辈子都过这种流浪生活，他也想有个家，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克莱奥叔叔，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
闻言，克莱奥点了点头，听起了阿布里的诉说，听着听着，他的内心越发的不平静起来，待到阿布里讲完，克莱奥沉默半晌。
“阿布里，你为什么会信任我呢？不怕我拿了你的钱，丢下你离开，这可是你攒了很久的积蓄。”
这回轮到阿布里沉默了，良久，阿布里也没有想出一个明确的理由，最后得出了一个自己认为充足的原因，“直觉，我的直觉，我一直很相信我的直觉。”
“你的直觉没有让你失望过吗？”克莱奥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嗯……”阿布里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吧，记不太清了。”
克莱奥对此倒不是多意外，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能独身活到现在，肯定有他特殊的地方，直觉大概就是上帝赐予他的禀赋吧。”
克莱奥挠了挠头，3000美元不少，但也说不上多，能靠这笔钱有什么作为呢？克莱奥此时还真想不到一个切实的计划。
克莱奥抬手揉了揉阿布里的脑袋，“小家伙，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说完，克莱奥站起身来，“我先回住处仔细想一想，你也和我一起吧，今晚别回桥洞了。”
当天晚上，在一间十平米的房间内，听着阿布里的呼噜声，克莱奥思考到第二天天亮，终于有了一个计划。
次日，克莱奥跟着阿布里来到他之前栖身的桥洞，将需要的东西都带到克莱奥的小房间。
随后，他们两人携带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去了面包店，以后的起居都将在店内。
之后就是跟银行和房东之间的交涉，对于这两方，克莱奥有充足的信心。
当然并不是说克莱奥有足够的钱去打动他们，而是在大量商铺纷纷破产的情况下，对于资本家而言，与其留下一个没人收拾的烂摊子，倒不如增加一笔账单，当然这是在对方手中还有资金的情况下。
经过一番交涉，克莱奥成功的为面包店续命半年。
下午，克莱奥带着阿布里来到一家照相馆。
“克莱奥叔叔，来这里干嘛啊？”阿布里有些不解。
“创造我们的商标。”克莱奥笑着拍了拍阿布里的肩膀。
拿着印有阿布里笑容的照片，克莱奥用一个面包请一位落魄的漫画家，按照照片画了一幅卡通版的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商标吗？”阿布里看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卡通人物，犹豫了一会儿问道。
“不错，是不是蛮好的？对了，为了迎合新商标和眼下这个时代，我还想到了一个新店名。”说到这，克莱奥的话音一顿。
“是什么啊？”阿布里下意识的问道。
“Wish，希望面包店。”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克莱奥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拍了一下手，“明天你再随我去趟服装店，给你挑一件好些的衣服。”
“啊，不用吧？”阿布里倒不是不想，而是有些心疼钱。
“这是赚钱的一部分，阿布里，相信我。”听着克莱奥的话，看着他自信且温柔的神情，阿布里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沃波蒂，布鲁克林的一个富人区。
亚莉克希亚是一名干练的职场精英，28岁的她至今没有结婚，独自一人生活，最近一段时间经济波动的厉害，她所在的公司也未能幸免，从上到下人心惶惶。
早上五点半，亚莉克希亚从睡梦中惊醒，自己今天休息，但一到时间还是会习惯性的起床，再想睡也睡不着，总是会胡思乱想。
起身到厨房喝了口水，亚莉克希亚感觉好多了，此时，门铃声传到了她的耳中。
亚莉克希亚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面露微笑，天真烂漫。
“姐姐，早上好啊。”听着有些许稚嫩的嗓音，亚莉克希亚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淡化了不少。
“早上好啊，小弟弟，有什么事吗？”
阿布里从胸前挂着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两块包裹严实的面包，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贺卡，“送您的礼物。”
笑着挥别了小男孩，亚莉克希亚回到厨房，拆开包装，面包还很热，闻起来也蛮香的。
将面包放下，亚莉克希亚别有兴趣的打量起那张贺卡，一面写有，愿您的每一天都充满希望，文字之后还有一个饱含笑容的卡通形象，跟刚才的小男孩有些像。
亚莉克希亚不自觉的笑了，将贺卡翻转过来，是一个手机号码，亚莉克希亚见此，明白了这是一种营销，伸手拿起面包，尝了一口。
“还蛮不错的。”
返回店铺的途中，阿布里有些疑惑，“这样能成功吗？”
克莱奥深吸了一口气，老实说，他自己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但这已经是他根据自己的所学和现阶段所拥有的资源，做出的最优解了。
“眼下经济形势严峻，中、低收入人群面对的压力很大，高收入人群的处境就要好很多，采用这样的营销方式面包的好坏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情绪价值。”
“情绪价值？”阿布里头一次听说这种价值，“这种价值能帮我们赚到钱吗？”
闻言，克莱奥看向阿布里，此时他已然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戴着一个白色的鸭舌帽，淡金色的头发从帽檐下露出些许，体现着青春与活力。
阿布里并不帅气，但他笑起来却能让观者体会到深深的希望与活力。
克莱奥笑着拍了拍阿布里的肩膀，“我相信你！”
“啊？”阿布里听到这四个字，人都傻了，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已经走远的克莱奥，连忙喊道：“等等我，等等我。”
听到阿布里的叫声，克莱奥不自觉的笑了，脚步却是越来越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在街道上奔跑起来，吸引了不少来往的路人驻足。
“真是一对有活力的父子。”一位老者见到此幕，微笑着喃喃自语了一句。
晚上十二点，克莱奥坐在桌后，看着记录在纸上的四十一条信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已经间隔了一个小时没有人再打电话过来了。
不过有这四十一份订单就代表他考虑的没错，他隐约可以感受到自己如今走在了和以往不同的一条道路上，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差点毁了他，但与阿布里的相遇又拯救了他。
手中的笔不知不觉间滚落到桌子上，这一刻，克莱奥掩面痛哭，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阿布里，更是为了Wish。
半年之后，克莱奥如约还上了银行和房东的欠款，这半年内，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但由于是走精品路线，又加上刚起步没多久，没有余钱招人扩大生产，规模也有限。
更重要的一点是，克莱奥担心招的人不用心，会毁掉Wish的声誉。
于是，在确定了200家固定客户后，克莱奥便决定不再增加客源，这一点一度让阿布里不解。
“多一部分的客人，不就能赚更多的钱吗？”
克莱奥揉了揉阿布里的脑袋，“服务好200名客人已经是我们两个人的极限了，盲目的增加客源，到时我们的服务质量必然下降，寒了老顾客的心，又得不到新顾客的认可，图什么呢？”
阿布里思索了良久，点了点头，今天他第一次明白了这样的道理，有一些看似好的，可以取得的东西，实则却是应该放弃的，面对诱惑，要克制。
“我明白了，克莱奥叔叔，我先去忙了。”说完，阿布里就打算离开，去准备明天需要的东西。
“唉，慢着。”克莱奥笑着说道。
“今天我请客，带你去吃顿好的。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去叫辆出租车。”
布鲁克林大桥上，看着汹涌的江河，阿布里有一种重生的感觉，目光扫过路边不断后退的行人，仿佛从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自己和之前不同了，美好的人生已经来临，阿布里双目含光，看向遥远的天际。
穿过布鲁克林大桥之后，就是曼哈顿，如果说纽市是美帝国的中心，那曼哈顿就是纽市的中心。
阿布里并非是头一次来这个区，不过以前是以流浪者的身份，如今则是消费者，这一次阿布里与其他人是平等的。
出租车一路行驶至曼哈顿中城，熨斗区。
紧邻麦迪逊广场的位置，有一家全球范围内的顶级餐厅，Eleven Madison Park。
“走吧。”见阿布里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克莱奥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的。”缓过神来后，阿布里紧随着克莱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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