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清晨,学生们在操场上嬉戏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孟驼玲。一是由于墙壁的隔音效果不好,二是因为山里太寂静了,所以门外有一点响动,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倒是省去了调闹钟的麻烦。
孟驼玲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实在不想起床,能赖一分钟是一分钟。
冬天,天亮得晚,范长庭一般都是八点十几分上学校来。孟驼玲也跟他的上课时间保持一致。她看到时针指向8的时候,才懒洋洋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几分钟的时间洗漱完毕,有面包的时候吃面包,要么就是用热水烫一罐八宝粥。
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伸出手去抓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昨天半夜的时候送达的。点开一看,是洪春树:
【孟驼玲,今天听了你的课,我受益匪浅,你能在这个资源匮乏的情况下给学生们上这么一节精彩的多媒体课,真了不起!你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特别的一个女生。】
孟驼玲嘴往一边撇,啧啧,好肉麻。一个低音炮加一部手机就多媒体了?说得也太夸张了吧!这一看就有点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是她还是打算回复一下:
【不好意思哈,我现在才看到你发来的信息,不知道是信号弱的原因还是我睡得太沉,现在才回复你一声,你过奖了。但还是谢谢你的认可。】
在大山深处教书有苦有乐,孟驼玲过得还算充实。每天放学后她都精心指导孩子们排练节目。范长庭也任由她去搞,在他看来,年轻人想进步很正常,能不能获奖他无所谓,因为一张奖状对他来说不如金钱来得实在。
比如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铁炉子旁,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的在报账清单上粘贴车票。看见孟驼玲从水井里提水路过,便招呼道:“小孟老师,去井里打水累得很嘞,我家水缸里刚放满了水,你来舀嘛。”
“哎,好!”孟驼玲嘴上答应着,其实却很少去他家打水。一是因为那水并非自来水,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水都是来自山里或者河里。有一次她去范长庭家提水,看到顺着竹竿淌来的水浑浊不堪,水中还夹带着泥沙。
其次,他家的水缸是放在屋外的,任何人都可以掀开缸子舀水。或许是宫斗剧看多了吧,他家为人那么差,她怕万一哪天有人起了歹心往里面投毒,那可真死得冤啊!
虽然这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谨慎点总是好的。
孟驼玲正欲拎着水桶回学校,范长庭招呼道:“小孟呀,来屋里坐坐烤烤火。大冬天的寝室里没有炉子也是造孽。”
孟驼玲也不客套,放下水桶就进屋去了。以前在外求学,寝室里没有空调暖气,一放学就去锅炉房排队打热水泡脚取暖。
现在参加工作了,还不如学生时代。要用热水还得自己烧。自己的这双脚呀,冷的时候就像冻得硬邦邦的冰块,只需轻轻一敲便会碎。热水泡脚的时候呢血液流速加快,脚指头奇痒无比,挠它又疼又舒服,那种冻疮最为折磨人。
见孟驼玲进来,汪姨用火钩钩开火圈,捡了一块木头丢进炉子,那熊熊的火焰照得她红光满面。还没坐下就已经感受到了满满的暖意。
“汪姨,这边的煤炭是不是很贵呀?!”孟驼玲问。
“我们这边不是离打鼓新场那边近嘛,那儿又盛产煤矿,只是这道路不方便,运费比较高而已。”汪姨解释说,“你别看就这么一小块木头不起眼,这可是青冈木,比煤炭还熬火(本地方言,指燃烧时间久)哩。”
的确如此,在孟驼玲的印象中,农村的柴火应该是烟熏火燎的,人被呛得眼泪哗哗流。可眼前,火炉里窜出的火苗就像火山里喷涌出来的岩浆,将她紧紧包围。她感觉身体的某些部位隐隐的有些发痒,好像是手指头,又好像是脚指头,不对,似乎是耳朵。她伸手就去挠耳朵,果然,耳朵也生冻疮了。
孟妈妈其实告诉过她,冬病夏治,要治疗冻疮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农历六月初六这天,用切姜片涂抹生冻疮的部位。再到冬天的时候就不会生冻疮了。
孟驼玲很不以为意,且不说她不认同冻疮是病,光说六月初六这一天,为何不能早一天或者晚一天涂抹?这很明显就是迷信嘛。但是,每当她被冻疮折磨得痒痛难耐的时候,在心底暗暗发誓,不管真假与否,试试总无妨。
可是真到了那一天,她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早将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么的周而复始的,每年冬天都要被冻疮折磨得要死不活的。
孟驼玲翻转着手掌烤火取暖,默不作声的看着范长庭贴车票。只见他那双骨骼突出的手竟能够把那些面值不等的车票贴得整整齐齐,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拍了拍,使之粘得牢固些。
孟驼玲暗暗称奇,这样一位粗糙的老男人竟然还干得出如此细致的活儿。
“小孟老师要不要也贴一贴,明天我要去中心校报账。”范长庭头也不抬的说,“钱虽然不多,但是为了教育事业,这也是应得的。”
“呃……可是我没有车票……”孟驼玲心里才不屑那点钱。而且,她来这里那么长的时间,居然现在才告诉她可以报销来回的车费。果然这家伙老奸巨猾,也难怪讨人嫌。
孟驼玲原本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是,范长庭的某些做法实在是太不厚道。她也记着,总有一天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嗨呀!没关系呀!我这里有多余的,可以先借给你。”说着,范长庭就把散放在火盘上的车票推了过来。
吸引孟驼玲目光的不是那些可以变现的车票,而是范长庭右手卷曲着的小拇指。她一直以为那是范长庭言谈举止时的习惯性动作,没想到,那根手指本就是卷曲着伸不直的。
见孟驼玲半天不吱声,范长庭抬起头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的手指看,轻描淡写的说:“那年我闺女小艳梅钻到灌木林里迷路,遇到一头野猪把她吓坏了,我找到她的时候那头猪已经冲了过来。孩子小呀,比章希希年纪还小,哪能承受这样的撞击。我想都没想就挡在她面前。我就一通乱抓乱锤,双手都是血……”
孟驼玲没想到一向重男轻女的范长庭竟然会为了女儿奋不顾身,这倒是让她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毕竟是自己骨肉,哪能见死不救。
孟驼玲也学着范长庭的样子找到合适的车票贴了起来。
范长庭告诉她,每个月可以报销一个来回的车费,总共是40元。她便从那些5元,10元面值的车票中凑出这个数。并且在心里提醒自己,乘返城班车的时候一定记得要车票。以前她都没有这样的意识。既然校长同意给她报销,不报白不报,蚂蚱再小也是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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