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
留江市没有春秋，只有冬夏。昨儿个还穿着大棉袄，今天就得上短袖了。
晏明欢刚一下车，滚滚热浪铺面而来，他默默抬头，硕大无比的太阳正挂在天上，尽情发挥着下午五点的余光。
“这才四月份啊……这鬼天气……”晏明欢一边抱怨，一边把书包放行李箱上面，脱了校服外套，这才重新背上书包往学校走。
“晏明欢，进校园。”
大门口的机械女声尽职尽责地挨个把学生的名字念出来，并在旁边的屏幕附上了学生的丑照。说实话，晏明欢刚来的时候恨不得自戳双目，感觉自己离社死只差一点点，久了习惯之后他甚至可以把这东西完全无视掉。
行李箱在地面拖出聒噪的声响。进校后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大型图书馆，前面是被小池塘围起来的喷泉。
右边是教学楼，左侧是银杏大道，也是回寝室的必经之路。
“欢哥！”
肩膀被人冷不丁拍了一下，吓得晏明欢头上的两撮呆毛都炸了，回过神来后没好气地朝来人翻了个白眼：“秀儿你丫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给你抄作业了！”
来人身高较晏明欢稍矮，貌若好女，极端秀丽的五官哪怕是剪着男式短发，看着也是个娇娇小姐。
然后“娇娇小姐”发出“嘿嘿”的男声：“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
见他一脸无语，甄秀儿也不尴尬，神神秘秘地拿手肘捅了下他：“欢哥，我跟你讲一个独家秘闻！”
“……上次你说的‘独家秘闻’，在你说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这次不一样，是真的！”甄秀儿扯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手臂勾上晏明欢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道：“我们班这星期来了个转学生！”
“！”晏明欢的呆毛警惕地拉直，迈出的步子也倏然止住，满脸迷惑和震惊，“这个时候？”都已经四月末了，居然还有转学生？！
而且常德中学作为留江市最好的私立学校之一，和其它四所并称为“五朵金花”。金花们都很高冷，分数线高得吓人，加上走小班精品路线，一个年级带上艺体班才四个班，像他所在的一班，更是重中之重。能在这个时间转过来还能进入一班，这个转学生的成绩一定是翘楚，否则学校肯定不会收。
那他的年级第一……
晏明欢甩了甩头，试图把自己那份不祥的预感甩出去。
2
在快打上课铃的时候，班长王劳一声吼：“带了手机的交手机了！”坐着的学生们包括晏明欢在内都纷纷把贴了名字的手机拿到放手机的大袋子里，等打了铃，王劳起身把袋子放讲台上。
没过一会儿，班主任米佑就端着他的老年人专属保温杯，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米佑嘴角上弯，拉出他那招牌式慈祥的笑容，一常反态地没先把收来的手机拍个照发家长群，而是站在讲台上说：“同志们，跟你们说个事儿。”
台下补作业的、背单词的、看书的……纷纷放下笔抬头。谁也不想慢一步，让自己本就大厦将倾的化学作业在老米的微笑下更上一层楼。
下一秒，米佑就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咱们班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不出意外的话劳动节回来分科了还是我们班的。”
这下班上是炸开了锅，王劳多次喊着“安静”都没能制止同学们沸腾的情绪，只能由着他们议论纷纷。而米佑则是端着他的保温杯微笑着看着他们。渐渐地，同学们终于在老米的死亡微笑之下噤声了。
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晏明欢却悄悄松了口气，他选的文，而一班是理科班，这人怎么都不可能成……
这句话在他心里还没说完，晏明欢就见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讨厌鬼从门口进来了。
那人很高，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比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高了很多。面部轮廓也较之前深了些许，眉眼凌厉，鼻梁高挺，薄薄的唇瓣近乎抿成一条直线，看着比两年前还要苦仇大深、不近人情。唯有眼睛半眯着，一副恹恹的模样，却也丝毫不减攻击性。
他拿了粉笔转了身，常德的红黑校服穿在他身上，就好像多了一种奇怪的高端范，使人一下就能把他从一众学生中区分出来。修长的手指落在黑板上，粉笔落下……
“哐啷——”
晏明欢的杯子摔在地上，发出主人无声的尖叫。
3
见周围的人，除了讲台上那位，都朝他看过来，晏明欢僵着身子捡起杯子，顶着俩直成天线的呆毛，恶狠狠地朝他们瞪了过去：“看我干嘛？看楚谣啊！”
与此同时，新同学的粉笔在黑板上落下最后一笔，正好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将粉笔放回盒子里，目光略过班级，最终定格在晏明欢身上：“我叫楚谣。”
同学们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目光变得诡异起来，尤其是班上两个女生，表现得尤其激动，在对视一眼后露出神秘的微笑。
然后晏明欢突然反应过来，楚谣那厮……
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特么的压根儿没自我介绍啊！
他傻眼了。
4
好不容易从天降大瓜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一班的猹们终于开始鼓起掌来。一时之间，掌声雷动，似乎是要把教室的屋顶给掀翻。
米佑满意地笑了，呷了口枸杞泡黑茶指向晏明欢：“来，小晏同志，帮你同桌把讲台边儿上的那个空桌椅搬到你旁边去。小甄同志往后挪一个，这样你们那组六个人就齐活了！”
这话吓得晏明欢头上的晏小欢都软了，他瞪大眼睛，张口就要拒绝：“我……！”
然后他看见了老米核善的目光，顿时把卡在喉咙里的拒绝声咽了回去，忍辱负重：“……我很乐意……”
5
等到彻底挪好位置，十分钟的德育课就彻底结束了。
米佑敲敲黑板：“明后两天期中，今晚就不周测了，好好复习。”然而还不等底下的学生们欢呼，米佑微笑着补充道：“当然，这周的作业还是要收的，今晚晚自习结束后各科代表记得把作业收齐。”
顿时底下一片唉声叹气。
米佑继续微笑。
世界安静了。
晏明欢绷着脸，如临大敌地盯着笔记看，好像能把它生生盯出一朵花来。而他的新同桌则是一直盯着他，晏明欢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冒出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这想法过于生草，晏明欢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好在刹住了。不过整个面孔也因此而扭曲了一瞬间。
同桌：盯——
晏明欢：……
晏明欢蚌埠住了，压着嗓子：“你盯着我干嘛？！复习啊！没听老米说的吗？！”
楚谣低笑：“这么久没见面了，不该叙叙旧吗？”
“叙个豆腐花啊？！别打扰我复习！”晏明欢彻底炸毛。
6
发现人被自己惹炸毛了，正气鼓鼓地把头转到一边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楚谣失笑，这人还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他好脾气地求饶：“对不起，我错了。”
“欢欢？小明欢？”
“老……”
“闭嘴！”晏明欢一听不好，赶忙小声喝止，连带着捂住这人的嘴，生怕曾经那个特别羞耻的称呼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喊出来，面上都带了层薄红，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
楚谣不说话了，任由他捂住自己的嘴。
“诶诶，”然而恰好也是在这个时候，米佑抬起头看看有没有人在底下搞小动作，谁知这一下就逮到了俩搞大动作的，还有一个是新同学。顿时眉头一皱，把枸杞泡黑茶一放，“小晏同志和小楚同志拉拉扯扯的干啥呢？知道你俩关系好了，叙旧什么的下课再叙啊，现在是上课时间，好好复习，明天期中考好点。”
全班的视线“唰”地一下再次集中在他们身上，如有实质般让晏明欢讪讪地放开了手。当然了，在放开前他还狠狠地剜了某个罪魁祸首一眼，然后自顾自看起了笔记，不再理他。
而楚谣也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半眯着眼，老老实实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顺便在此期间朝一群吃瓜群众看了过去。
众人：猫猫回首gif
向大佬气势低头。
楚谣终于满意了。小孩儿好胜心一向很强，如今自己在旁，肯定会往死里复习，这群人要是打扰到他了，到时候考不过又得自己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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