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万红杏
众多江湖豪客施展毕生绝学向李孤行追去,大雪飘飞一夜,积雪甚厚,所到之处必定留下足印,顺着足印便可寻到李孤行。
可他们无不觊觎李孤行的《洛神剑诀》,所来之人甚众,雪地早被踩的纷乱,一时之间难以辨认,直到奔出一里地之后才寻到了李孤行的踪迹。
奔在前头的三人分别是百面道人、段无涯和悟行和尚,四个太监抬着海迎春紧随其后,而那十几个锦衣卫和剩余的江湖豪客被他们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段无涯道:“要不......咱们三个先在这里打一架吧。”
他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百面道人,显然对他极其忌惮。
悟行和尚道:“老衲只为李孤行,对《洛神剑诀》并没有放在心上。段施主若要《洛神剑诀》尽管拿去,那李孤行便让老衲带走!”
段无涯一面追着一面斜眼看向悟行和尚,“老秃驴,你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悟行和尚稍显愠色,“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何必欺骗段施主!”
段无涯略微思索,好歹那悟行和尚自称名门正派,言语既出断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倒足以信任。
他偏头看向百面道人,“现在能跟我争夺《洛神剑诀》的也只有阁下了,是吗?”
百面道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谁也不知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更不论他心里面想的什么了,只是他行为举止素来邪之又邪,这才令他恶名远播,就算百面道人说他无心《洛神剑诀》段无涯也是不信的。
可百面道人偏偏没有提抢夺《洛神剑诀》半个字,反而猛向段无涯使眼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东厂魑魅魍魉四个太监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不论三人如何加快速度,那四个太监始终抬着一顶轿子与三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仍如水中行舟般平稳,不禁令段无涯脊背发凉。
“看来要得《洛神剑诀》还要对付这四个阉狗,万不得已时咱俩们只有合作了!!”
百面道人嗤笑一声,“你可算认清形式了,大敌当前,你我二人只有通力合作才有可能将《洛神剑诀》抢到手,在此之前你我谁也不能存二心!”
段无涯道:“好!咱们就先合作!”
他嘴上是这般说,心里可不是这般想的,且他确定百面道人的心里也打着算盘。
三人又奔了大约五里地,奔到了这里只有一条脚印延伸极远,料想是李孤行的足迹。
但三人同时发起愁来,悟行和尚道:“李孤行受了重伤是也不是?”
百面道人道:“不仅受了伤还中了毒!”
悟行和尚面色微变,“托施主的福,老衲也中了毒。”
百面道人道:“那也跟我没甚想干,老和尚你莫要怪我。”
段无涯道:“他带着两个人,受了伤又中了毒可能逃出这么远吗?”
悟行和尚一愣,附身查看一下雪地之中的足印,惊声道:“不好!中了李孤行的圈套了!”
段无涯和百面道人也是一惊,低头查看,情绪低落到了极点,那一排的脚印十分浅,也只有半指深厚。
大雪下了一夜没过脚踝,在地上留下这般浅的足印,能施展此等轻功要么便是李孤行的轻功已经到了化境,要么就是他压根就没受什么伤。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他们一行都再也追不上了。
段无涯仰天长叹,一头栽在雪地里,大悔道:“完了,完了,又没有抓到他。”
话说李孤行真的远遁了?其实未必,他虽逃了却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万有客栈。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坚信海迎春和众多江湖豪客必定不会老实等着,故而才做出这等事来,这正是他胆大的地方。
饶是如此却也危险的很,倘若是被谁看到了身影,再吆喝一声,说不定又是一场血战。
他将万红杏五花大绑的捆在一个椅子上,正翘着二郎腿烫一壶酒,酒他自然是不会亲自动手去烫的,骆大狗将一切都做好了。
李孤行使了个眼色,骆大狗屁颠屁颠的将酒倒在了碗里,低眉顺目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忠心的奴仆。
李孤行用嘴唇碰了碰酒,将碗一倒洒到了地上,“凉了,再热热。”
“好嘞。”骆大狗用小嘴吹着炭火,口风到处炭火通红,一股浓烟涌了过来,呛的他一顿咳嗽,泪水飙飞。
李孤行将碗向他一递,“倒酒。”
骆大狗隔着抹布端起酒壶,飞快的倒了一碗,立马将酒壶放下,用手拽着耳朵,已然烫的不行。
李孤行斜了他一眼,又用嘴唇碰了碰碗,眉头忽然竖起,连酒带碗往地下一摔,“啪!”酒碗应声粉碎。
“太热了!你想烫死我不成?!”
骆大狗极有耐心,不言语半分,默默的拿着抹布将酒壶端了出去,靠着冬日的寒冷替酒壶降温。
万红杏瞧着骆大狗瘦小的背影,心中不忍,她问道:“李小哥,奴家有些事不明,还请小哥说说。”
李孤行道:“你想问什么?”
万红杏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他坑害你我懂、你报复他我也懂,可他一面报复你一面又服侍你,这我就不懂了。”
李孤行哈哈一笑,“你不懂的事多了,这我可说不了。”
没过一会儿,骆大狗回来了,轻轻倒了一碗酒,这次李孤行没有说什么,仰头将酒喝了,干干净净。
过了一会儿,万红杏忍不住又道:“李小哥,这人都走了,你还是将我放了吧,你这般捆着我好难受。”
不知不觉中,万红杏又卖弄他的风姿,她自恃生的漂亮,风姿卖弄起来无往而不利,看李孤行的样子和年纪应还是个雏,想来极好上钩,谁料李孤行偏不吃这一套,反而出言相讥,“大婶,你这套在我这可不管用。”
万红杏一愣,略有怒气,“你叫我什么?”
骆大狗又替他倒了一碗酒,他一面喝着一面慢吞吞的说道:“大婶啊,怎的,对我而言你这年纪难道应该叫奶奶?”
“你!!”
万红杏气极,她这容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那也是花容月貌,且保养的极好,即便将近不惑之年看起来依旧如同不到二十的小姑娘。自出生到现在还从没有人叫过他婶婶,更别说是奶奶。
李孤行道:“宣宗年间,那时你只是个小小丫鬟,而那时的东宫局郎......”
万红杏一惊,连声音都变了,“你......你怎知道......”
李孤行道:“我为何不知?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北镇抚司不知道的?别忘了,我虽是个小小的旗官,可我这小旗的位置却是很重。”
万红杏轻笑一声,“原以为你会说你父亲乃是北镇抚司的千户,可惜啊可惜,好好的千户大人竟被人收买,沦为瓦剌人的走狗!!”
“放屁!”李孤行将碗一摔,擦着万红杏的面颊砸到了墙上。
万红杏毫不畏惧,迎着李孤行的怒意反唇相讥,“我说错了吗?若非如此为何黑白两道要追杀你,为何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要拿你?通敌叛国,人人得而诛之!!”
说到这里,李孤行便笑了,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他背了很久,现在即便当着他的面说他也不甚在意了,正如前人所说,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他李孤行坐得直、行的端,又何惧别人说什么。
东厂和锦衣卫的嘴自然不能信,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为了一己私欲,他们什么理由编不出来,将黑的说成白的,死人能说成活的,这是他们最擅长的事。
但李孤行终究还是开口解释了,他仍旧是个少年,对于平白无故的冤屈仍想辩驳。
“就如你一般,江湖上对你的闲言碎语从来没有少过,甚至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一枝红杏出墙来,一万枝红杏......万红杏啊,万红杏,难道你敢说你不是一个被人辜负的痴情女子??”
“我......”万红杏低下头去,眼神里流露出了不甘与寂寞,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曾几何时她也是个良善人家的女子。
她没有半分言语,沉默取代了一切,似是陷入了回忆,回忆起那段青葱往事,回忆起了府中那个年少无知的丫鬟,还有那个看起来意气风发的东宫局郎。
李孤行静静的看着万红杏,似乎在陪着她一同沉默。
趁着两人各有所思,骆大狗从胸口掏出了一包药,准确的说乃是一包毒药,李孤行防备之心甚重,这包毒药还是方才趁乱从一个丐帮弟子的身上顺手牵羊得来的。若是平时,李孤行哪里会给骆大狗偷买毒药的机会。
“但愿这毒药能毒死李孤行!”骆大狗想着。
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摸了摸酒壶,自言道:“酒快没了,我再添点。”带着酒壶趁机走到了一个酒坛之前,用自己瘦小的身影遮挡视线,一点一点的将毒药倒入酒壶之中。
他心中慌的不行,须臾之间白嫩的小脸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两手不自然的哆嗦了起来,他极力控制着,生怕自己手抖的声音被李孤行听去。
猛然之间,只觉后颈发凉,超出常人的第六感告诉他李孤行就在他的身后。
他惊恐的,极其缓慢的回过头去,眼神之中装满了胆怯,生怕李孤行那张凶狠的脸凑近自己。
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忽而,全世界都安静了,骆大狗松了口气,他只是紧张的不行,这才察觉到后怕,那李孤行和万红杏仍旧沉默着,哪里动过半分身子?
再瞧一眼酒壶,毒药入酒清澈透明,轻轻一嗅一股酒香凛冽扑鼻,没有丝毫异味。
骆大狗漏出一抹邪笑,他运气不错,这毒无色无味实难辨认,“李孤行,今日便是你死期。”
他转身将酒放在火上温了温,倒入碗中,酒香凛冽,芬芳扑鼻,双手将酒碗端到李孤行身前静静的等着,等着李孤行将碗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过了好一会儿,李孤行才开口说道:“都过去了,你也不必再想了。”
说罢他拿起酒碗仰头喝了,骆大狗看着他的喉咙动了动,一切尘埃落定。
万红杏道:“是啊,都过去了。不过,你明知道这些人要杀了你,为何还敢来,且带着这样小的一个孩子。”
李孤行道:“我来这是要见一个人,一个不得不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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