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室温诡然变冷，地面上霜横四周，如驰骋云边的急雨，霜丝浩荡宣至。

        银光骇浪汹汹，瓦冻霜寒，根椽开始崩坏，轩檐也都砅砰。刺骨的寒意，在这一刻，彻底显示出它的威仪。

        半空中，是无穷无尽的冰锥。尖锐居高临下，生死一刹那！

        “跑！”

        巴比恩急喝一声，顿时，她的身体被猛地一拉，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上，眼前的屋舍轰的一声倒塌，心口徒然一抖，身后那人拉住她忙匆匆要扑上去的身体，“别去！”

        巴比恩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未见过生死。只眼前这一幕发生太突然，撞见了生平第一次死亡现场，她只觉得可怕，方才还跟人类保证的话，现在也跟倒塌的废墟一同跌进深渊。

        “那个人类身上饲养月食，本就是活不长的一条命，此刻不除了她，那她死后的身体将会成为月食的容器，又将引起一场可怕的大战！”

        幸樹的话跟冰一样刺骨，巴比恩红着眼睛抬起头，眼中多了一股明晃晃的怨恨，推开他压着肩膀上的手，她站起身走，立步到废墟上。

        幸樹望着她的动作，经意冷漠道：“巴比恩，你现在露出任何一丝愧疚，也没人会感激你。”身后微风猎猎，雪袍衣袂翻飞，宛如青松正直的雪中郎君，站在霜雪废墟前，迎风而立。

        幸樹拉下雪袍，露出一张俊美的脸，一双宛如湖水般的眸子泛着寒光，瞳孔清澈见底，眼中倒映着废墟倒塌后的一切，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狂意，嘴角微微上扬。

        幸樹的脑袋上有一对小小的长角，他同小鹿女头顶上的角相似，因为他与她都源自鹿族，那是曾经早就破灭的种族。

        他微微低下头，用一种蔑视的神色望着巴比恩。她蹲在废墟前，两只一上一下用力挖着，殊不知刚挖了一半的小坑，上方的石碎倾下，填满了刚挖出的地方。

        巴比恩没有回答，只当看见废墟里露出雪袍一角，她露出欣喜地目光，手腕被身后人狠狠抓住，她被迫转了身，厌恶急躁的表情很快落进一双湖水般的眸子深处。

        在这双眼中，她看见自己脸上变化的表情，连猝不及防地眼前放大一张俊脸，未来得及反应于她是一张陌生的脸，这张脸几乎挨上她的脸时，禁不住地吃惊的模样也一同在他眸子里呈现。

        “倘若她不是人族……”幸樹眉间微蹙，他凝眸好似眉宇间涌上疲态，手上微微用力一扯，巴比恩的眼睛又红了，咬牙切齿地道：“这是你自己做的，还是师父默许授意？”

        “自然是我默许，不然谁敢毁了我的医舍。”身后雪发的男子走来，他背着手望着眼前的废墟。

        巴比恩僵住身体，跟半空中飘絮似的冰霜般，心无归，再也支撑不住地低垂下头，那双亚麻色的眸子里起了雾，泪珠断了线地掉落，“师父，为什么……你明明是最珍爱人族的啊！”

        “自从你回来后，你无心救治任何人，甚至不肯救治那些孩子，我以为我把雾雪带过来，会让一切都好起来！”

        “如果师父你早就动了杀心，为什么要告诉会救治人类这种谎言，还同我说自己找回医师的初心！”

        巴比恩猛地抬起头，瞪着的眼睛掉落眼泪，愤怒夹着悲痛的情绪，控制不住地颤抖，连呼吸都困难。

        良久，奥奈苏垂眸，温声道：“巴比恩，你一直生活在雪族，自然不知外面世界的动荡，我原谅你现在的行为。”

        “毕竟此刻的你理智尽失，等日后有机会，我会同你说明一切。”

        巴比恩脸色一变，拉住奥奈苏转身的衣角，眼中忿忿不平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吐出：“师父，你谋划这一切归根是憎恨，愤怒雪族抛弃了你。”

        她最终也没能听见师父的回复。、

        ……

        杰弗里赶过来时，只剩下废墟前跪着的她。

        杰弗里推了推她，她抬起红眼睛的脸，他吓了一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轻声将一切全部倒了出来，杰弗里张大嘴巴，脸上不知是吃惊还是惊吓，他跟着她一块翻废墟，“你是个好医师，我们一切把人类就出来，或许下面也不是多严重，以后让奥奈苏那个老家伙后悔吧，他一定会自己可耻的行为感到羞愧！”

        巴比恩心上多了一丝暖意，她用力点头：“我记得幸樹说过，雾雪身体里有月食，以前我在师父的一本手记上看到相同的案例，作为月食容器的生物都具备无限生长的植物特性，希望雾雪也如此。”

        “那要是被砸坏了，身体七八碎落，岂不是长成怪物啊！”杰弗里眉头一挑，身体跟着一抖，脑袋顶上浮现出一副特殊的画面。那个脸色惨败的人类，一颗脑袋下面连着无数根殷红色的肉触，再有一双黑沉沉眼睛毫无生气盯着他。

        巴比恩一听，脑袋上也多了一幅有意思地画面：分解成无数块的人类，肉片冒着沸腾的泡泡，紧接着地面上殷红的肉块快速生长，只有拳头大小的肉块长出四肢，变成迷你版的雾雪。每一个人类只有她手心那么大。

        巴比恩笑出声，被自己的想象可爱到，对着身旁害怕得颤抖的杰弗里说道：“我有些期待了，要是月食真的有这样的特性的话，雾雪变成那样的模样，一定很可爱！”

        杰弗里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第一次发现真正可怕的人原来就在自己身边，同时，身旁的巴比恩发出笑声，似乎对人类被砸出七八块的模样十分期待。

        “你别笑了，巴比恩你真是个太没心没肺的人，我明明很害怕还要陪你在这里挖尸体，要是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我一定把你丢在这里！”杰弗里露出害怕又愤怒的表情，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想和巴比恩再讨论这个话题。

        巴比恩见他不想再多说话，只好闭上嘴巴前，又说了一句：“可你之前说过，没有任何让你感到害怕的东西吗？”

        杰弗里几乎要昏倒，撑着两眼一抹黑之际，揪住巴比恩的前襟，“可她不是东西！现在万一处理不好，完全就一可怕怪物啊！”

        杰弗里正表达愤怒，一块石头滚到脚边，听见石头滚落的响声，他和巴比恩循声望去，废墟上端徒然钻出一只手。

        “出、出出来了！”杰弗里尖着嗓子叫道。

        他额角冒出细细的薄汗，眼中瞳孔止不住颤抖，和他所想的画面一模一样，一颗血红的脑袋滚出来，直勾勾地看着他。要是早知道会遇见这种奇怪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心软答应巴比恩挖尸体！

        杰弗里要晕倒了……看吧，把怪物挖出来了！他几乎想好了，要在遗言对哪些人的感谢，首先感谢和他共葬的巴比恩，毕竟黄泉路上有个伴很暖心。但他对死亡地方十分绝望，一想到自己小命恐怕会交代在这种地方，总觉得十分憋屈！

        “别出声！”巴比恩捂住他的嘴巴，她拉杰弗里慢慢蹲下来，躲在废墟堆后观察。那个血红色头颅慢慢移动，空洞洞毫无生气的眼睛盯着她和杰弗里所在的位。

        巴比恩注意到那颗头颅下的断肢手臂，上面攥着一片晶片。四周血液浪潮倒退似的，尸体肉碎跟血液融汇成一股泉水，在那颗头颅顶浇灌。头颅慢慢地蜕出红色，露出一双眼睛，甚至脸皮、耳朵。

        一个人类的头，完整的呈现在半空中。黑发散落废墟上，凌乱的发丝贴着惨白脸颊上，如果忽视没有脖子、身躯四肢之外，看着倒也有几分赏心悦目的观赏性。

        废墟下发出声音，钻出来的小鹿女，当她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半空中一颗脑袋。，她有点迷茫，怎么人类变了一个样，手中有异样，低头一见，一条白皙的小腿被她握着，上面是血肉模糊的截面。

        她松开手，将小腿放到那颗头身边，很快就被吸收到人头下面触手上，王健这一幕，也许她的猜测是对的，人类身躯还差另外的肢体。

        她望着闭着眼睛的头颅，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人类地脸颊，像是睡着了般没有动静，也没开口吐出‘离我远点’的话，她好像有点喜欢上人类这个模样，安安静静的带着她身边。

        人类的脸颊很软，指尖触碰在上面，会凹陷进去，离开之后又重现填满，她玩得爱不释手，毕竟人类此刻也不会发现她顽劣的行为。

        人类的容貌很漂亮。她低下头抚摸着人类的眼睛，身后的鹿尾甩得欢快。

        “你在干什么？”头颅原本闭着的眼睛，徒然睁开，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小鹿女，似乎烦躁她打扰了她的睡眠，不满意地发出嘟囔声制止她的行为。

        小鹿女见头颅睁开眼睛，全身一颤，连忙将手缩到身后，故作‘什么也没有做，她也没打算做什么’的表情，“你醒了？”

        人头似乎意识高度不对，她和眼前的怪物竟然平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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