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并盛町

第二天水谷优纪没来上课。下午课间我去买果汁的时候被高年级的石原君拦住了，他特地带我到无人的走廊问我知不知道水谷优纪情况怎样，她今天怎么没来学校云云。

        石原君脸色不太好，看来分手对他来说并不轻松啊。

        我还没说什么，高大的石原君当着我的面直接消失了。

        啊这……考虑一下我脆弱的心脏好吗小姐？

        又过了三天水谷优纪终于露面了。她看起来情绪稳定，和班上的同学有说有笑的，上体育课换衣服的时候我们两个站在一起，隔壁的女生突然凑过来说：“听说了吗？篮球部的石原学长已经失踪好几天，说是离家出走了。”

        水谷优纪神情淡定，略带一点惊讶：“诶，真的？”

        “你也不知道吗水谷，你和前辈不是在交往吗？”

        水谷优纪摇头：“之前吵了一架就……前辈会去哪里呢，我没有和他联系过。”

        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我知道那里有什么——那是小姐留下的印记，代表委托达成，也意味着水谷优纪的灵魂已经被地狱预定了。

        事实上几天前我和水谷优纪聊到地狱通信之前她就已经多次登陆过地狱通信了，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但她一直伪装成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这也是常见的情况，很多不相信地狱通信存在的人才会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它当做都市异闻讲给别人，而那些真正登陆过，接触过乃至委托过的人反而缄口不言。

        体育课上我把统计好的女生50米测试成绩送到老师那里，年轻貌美的女老师翻看着，夸奖道：“干得不错哦立花同学。”

        “谢谢。”我谦虚道，“老师过奖了。”

        她说：“学校啦啦队正缺人呢，立花同学要不要考虑加入？”

        我摇头：“不好意思老师，我很快就要转学了。”

        她笑弯了眼睛，火红的嘴唇格外诱人：“真遗憾。那，什么时候，去哪里？”

        我想了想，说：“就今天下午吧，至于地点……还不确定。”

        我所谓的转学其实就是直接离开这座学校。我不是人，在这个城镇营造出来的生活迹象都是幻觉假象，像泡沫一样，轻而易举就会破碎。别看水谷优纪和我关系好像很亲近，但只要我有意抹去自己的痕迹，她根本不会记得我。

        眼前这位性感妩媚的老师也是如此。她是小姐的另一个手下骨女，为了获取情报才窝在学校伪装老师，同样的还有伪装成保健老师的一目连和伪装成园丁的轮入道。生活在这座城市时我会刻意维持与身边人的关系，真正离开以后和我接触过的普通人会在幻术的作用下逐渐丢失关于我的记忆，只会留下一点模糊的印象，之后也会下意识地不去回想和我的交集。

        除非他灵感很强——但这样的人几十年也难遇到一个。

        经过我长达三年的摸鱼，地狱通信在这个人口有八万的小城市知名度勉强有差不多05％。经验告诉我这个数字已经不少，再多就要出问题了。

        留下来继续摸鱼当然没问题，但我已经厌倦了这里的风景。

        我能潇洒地说走就走，骨女他们却无法立即离开，他们还要留下来接待学校里剩下的委托人。总的来说我算是这个团队的先遣部队——虽然是个光杆司令，负责前期的宣传工作。至于小姐骨女他们则是流动的业务员，哪里有委托人他们就会去哪里，通常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这次我与他们短暂地待在同一个地方纯属偶然。

        以前通讯不发达，工作有些难开展，主要靠我身体力行地传播，然后在人类之间口口相传，效率极低。我甚至写过志怪小说，也和流浪说书人合作过，只为了夹带私货让地狱通信流传出去——去神社找一块黑色的地狱绘马，在背后写上所恨之人的名字，地狱少女就会出现。后来就好多了，纸媒时代我通过报纸的寻人栏打开市场，也尝试过电报和电话的方式，一直到网络时代的到来。

        现在所谓零点就能登陆的地狱通信网站就是我在那时候尝试搭建的，不得不说互联网可真棒啊，就连小姐都说比绘马报纸好用多了。其实因为网络的出现我已经没有工作的必要，我只是单纯喜欢以此为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在人间生活。

        我在桌子上平铺了一张现世的地图，手中的骰子随便一扔，轻轻巧巧地滚在了地图偏右的一处。

        并盛町？

        好，就决定是你了。

        在这个北海道小镇住完最后一晚后，我和约好的房东见面退了房，东西都交给搬家公司，自己出发前往并盛町。

        并盛町位于东京都江东区，是个沿海的小镇，常驻人口六万，以本地居民为主。我到达前几天什么都没做，就在街上四处考察。这是个典型的轻工业城镇，拥有以纤维，木材，食品加工为中心的企业五十余家，其中以二十五人以下的小型企业为主。商铺众多，另有大型商场三座，美术博物馆，自然博物馆，科技博物馆，中央图书馆各一，大学一所，短期大学一所，专科学校一所，高中三所，中学三所，小学四所。

        我现在要开始考虑自己的新身份。

        最早我也跟在小姐身边，后来逐渐熟悉人类社会就独自行动了。与小姐他们不同，我通常会在一个地方生活很长时间再离开，短则一年，长则三五年。这就要求我必须得准备好合适的身份。我们这些妖魔的人形状态以第一次化形为准，基本上不会再改变。这个时候我就分外羡慕骨女，她化形的样子是个成熟妖艳的大美人，所以总能伪装成各种各样的社会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像我，以前还能扮扮村姑演演失孤少女，近几十年人类社会愈发苛刻，我基本就只有上学这一条路能走了，唯一能挑挑拣拣的就是上初三还是高一。

        没办法，长时间驻扎在某个地方总需要一个固定身份和住所。我倒是想尝试体验社畜的生活，可招工要求的学历起码要高中毕业，而我化形的长相注定了被拒绝的命运，只有花店便利店快餐店这种地方愿意让我去打零工。

        肤浅的人类，我的年纪比你们以为的年龄乘以五还要大！

        这时候能给我心理安慰的就只有小姐。我起码能算个青春期少女，她却完全就是小学生的模样。如果小姐去上学的话……

        初中一年级，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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