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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理由很有力,  梁橙无法拒绝。

        怀着垃圾处理的心情,把一大捧玫瑰花抱回家。

        楼下大堂值班的管家帮她按电梯,笑眯眯地问:“男朋友送的吗?”

        “老板。”梁橙觉得送这个字眼不是很合适这束花的故事,  换了个词纠正:“赏的。”

        对方“哦~”了一声,目光恍然又暧昧。

        梁橙目不斜视地走进电梯。

        花束很大一捧,她从花店定的九十九朵。

        回到家后,将修剪过的花一朵朵用几只花瓶盛起来,  接上水后,  分别摆在客厅、餐厅和卧室。

        剩下一半,  被梁橙拽下花瓣扔进浴缸里,  用来泡澡了。

        梁橙长这么大,收到花、特别是玫瑰花的次数寥寥无几。

        小学时一个母亲节后的周一,  班上曾有位男同学,  从家里爸爸卖给妈妈的康乃馨里偷了几朵带来学校,  悄悄塞到她的抽屉。

        可惜在梁橙看到之前,  就被其他男生发现,拿出来在班里大肆取笑,该男同学又羞又恼,趴在座位上气哭了。

        那之后的一个学期,梁橙和那位男同学就成了绑定关系,时不时就要被同学打趣调笑一番。

        年纪小的孩子分辨能力还不强,  那些取笑她的人里,  不乏女生。

        梁橙每次看到他们,  都避之不及。

        直到又一次转学,  她才得以从中解脱。

        也是因为那时留下的阴影,  对于异性的好感,  她的第一反应总是感到羞愧和瑟缩。

        在国外上学的几年,  也曾有留学生或外国小哥向她示好过,梁橙总是都是第一时间委婉谢绝。

        她既不擅长消化,心里也惦记着别的。

        ——最开始的一两年,是她梦到“小矮子初恋”最频繁的时候。

        有位长得有五分像提莫西·查拉梅的混血帅哥,是其中最锲而不舍的一个。

        有阵子总是在上课之前,给梁橙带一支玫瑰花。

        梁橙的拒绝被他置若罔闻,玫瑰花不知作何处理,便每次上课出来,插到小径旁边花丛下的土壤里。

        这种锲而不舍没有持续多久,不到两周,他就结交了女朋友,在课堂上公然接吻。

        对于玫瑰花,梁橙并没有特别的钟爱。

        其实女孩子们热爱玫瑰花,更多地也并非因为花本身,而是因为这种爱情之花,背后所传达的浓烈爱意。

        谁会不喜欢被爱着的感觉呢。

        只不过,如果这束花来自于你的老板、你的敌人,那么,你能从其中感受到的就不是爱意,而是惊悚了。

        惊悚到什么地步呢?

        梁橙晚上竟然做噩梦了。

        她梦见自己被堆成山的玫瑰花掩埋起来,怎么爬都爬不出去。

        徐晏驰穿着那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铁笼子的外面,用和晚上在餐厅外同样漫不经心神情看着她。

        那神情又逐渐演化成邪恶的笑容,鬼魅一般对她说:“我在花上下了诅咒,你收了我的花,就会受到诅咒,永生永世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幸而第二天不用上班,没睡好觉的梁橙赖到快十点,才顶着一张幽怨的脸起床。

        梁攸宁在家如坐针毡几日,好不容易捱到周末,忙不迭要来看望女儿。

        梁爷爷嫌弃他这么大个人了,还粘女儿,说出去让人笑话。

        两人拌了几句嘴,最后一起过来了。

        还从家里带了早上新做好的舒芙蕾和西瓜刨冰。

        梁橙当早餐吃,西瓜刨冰很开胃,舒芙蕾软软滑滑,治愈了她从梦里带出来的幽怨。

        梁攸宁目光滑过几次餐桌上的花瓶,装作不刻意地问起:“这花很新鲜啊。有人在追你?”

        梁橙瞥一眼。

        玫瑰花在花瓶里待了一晚,喝饱水分,盛放得更热烈了。

        梁橙眼前一会闪过徐晏驰拿着花捧的样子,一会闪过他邪恶的脸。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揉揉两边太阳穴,语气幽幽说:“不是。”

        “那是谁送的?”

        “别提了。”梁橙不想多说,“我捡漏捡的。”

        这个理由,在梁攸宁这显然不足以令人信服。

        甭管是不是他最提防的那个人送的,凡是可疑的,一律予以消灭。

        他瞅了那瓶花好几次,梁橙吃完东西,将餐具拿去厨房清洗,他不动声色将花瓶端了起来,往大门的方向走。

        梁爷爷在客厅里盯着他:“你拿花瓶干什么呢?”

        梁攸宁说:“我早上看了橙橙今天的运势,忌讳红色,这花放在家里会挡她的好运,我拿去丢掉。”

        梁爷爷一生精明,怎么可能被他这蹩脚的借口糊弄住。

        冷哼一声:“我供你念那么多书都白念了,跑外国待那么多年白待了?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把花给我放下!”

        “这些花不好,我再去买些新的。”梁攸宁坚持。

        梁爷爷瞪眼睛:“哪里不好?我看是你眼神有问题。好端端的花非要拿去丢掉,这么骄奢淫逸的坏习惯,橙橙就不会同意。不信你问问。”

        梁攸宁怎么可能去问,他本来就想趁梁橙没注意偷偷动手。

        梁橙听见两人的争执,从厨房走出来:“爸爸,你为什么把花扔掉?”

        冤有头债有主,害她做噩梦的罪魁祸首是徐晏驰,花有什么错。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梁攸宁老老实实端着花瓶回去-

        晚上谭珍珠喊喝酒,唐主管要去邻市拜访亲戚来不了,林秘书带小孩去打针。

        梁橙顺道去接上张秘书,一起到酒吧时,小齐已经在了。

        一见她们就松了口气,往这边挪了挪:“你们终于来了。我这电灯泡已经快闪瞎了。”

        谭珍珠坐在对面的卡座,岑尉挤挤挨挨凑在她身边,手想往她腰上搂,被她一巴掌拍开。

        谭珍珠冷冷一眼斜过去:“再乱放一下,我下一个巴掌扇的就不是你的手了。”

        岑尉一米八多的大个委委屈屈:“搂一下怎么了。我想你。”

        梁橙顿时对小齐深表同情:“懂你。”

        “哎哟哎哟,这可不兴看啊。”张秘书对小齐说:“你也带你女朋友来,闪死他们。”

        小齐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她今天要加班。”

        “小橙子来了。”岑尉眼神终于肯从谭珍珠身上移开,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桌酒,笑着举起杯子:“今天我请客,想喝什么就要。”

        见其他三人的视线都往自己身上瞟,谭珍珠冷笑:“没事,让他来,他人傻钱多。”

        岑尉也不生气,手又往她肩上搭:“也就你敢这么说我。”

        谭珍珠:“放开。”

        岑尉把爪子撤回去:“哦。”

        今天的谭珍珠格外不耐烦。

        梁橙喝了口酒,里头像是加了某种果酒,有丝丝缕缕的水果酸甜味。

        她看了看杯里漂亮的颜色,问道:“你是不是惹到她了?”

        “她生气了。”岑尉偷瞄一眼身旁的人,脸上的神色颇小心翼翼,沾沾自喜的语气倒是一点都听不出忏悔之意:“我刚才不小心亲到她了。”

        谭珍珠又是一声冷笑,手里但凡有根筷子,这时候已经狠狠掰断。

        梁橙:“……那你可真是不小心。”

        张秘书啐了他一口:“就你们男人那花花肠子,我才不信你是不小心。”

        岑尉不反驳,眯着眼笑得一脸荡漾。

        谭珍珠烦他烦得很,坐过来夹在梁橙和张秘书中间,让他无机可乘。

        岑尉就在对面托着下巴,眉目含情情意绵绵地望着她。

        店员送酒过来,谭珍珠一张嘴把人哄得团团转,最后多送了她们一瓶店里新品,走的时候还满脸笑容。

        “你对他笑那么好看干嘛?”

        岑尉吃味儿,男人奇怪的占有欲上来,硬是把送的那瓶酒给他们原样退了回去。

        梁橙喝了两杯果酒,去洗手间出来,在走廊看见迎面走来的岑尉。

        岑尉是这间酒吧熟客,有熟人过来同他打招呼,他单手插在兜里,闲闲回两句,谈笑风生的模样,才像是他真面目。

        他在谭珍珠面前,一直在扮乖。

        瞧见梁橙,他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走过来靠在墙上,小声地:“嗳,小橙子,帮我个忙。”

        梁橙:“我不帮你哄她。”

        岑尉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让你帮忙哄她。”

        梁橙说:“我的脚指头告诉我的。”

        岑尉愣了一下后笑起来,舔了舔牙齿说:“你不用帮我说话。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帮我哄哄她,让她高兴一点就好。”

        梁橙立场很坚定,坚决不被敌方的花言巧语哄骗:“那你下次不要惹她就好了嘛。”

        “不是我惹的,是她家里……”岑尉说到一半,不知是不了解详情,还是不便多说,啧了一声,“我亲她是想逗她骂骂我,开心点。”

        他抓抓头发:“谁知道她也不骂我,就是不跟我说话。”

        谭珍珠不常提她家里的事,梁橙从小经历太多,很能够理解,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她给岑尉一个ok的手势。

        走出几步又突然折回来,沉思片刻,抱着手臂道:“问你个问题。”

        岑尉也跟着端起一脸严肃:“什么问题,你问。我知无不言。”

        梁橙瞅瞅四周,转回头来:“你表哥吊死的那棵树,到底是哪棵树?”

        “啊,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在我们家不让提,一提我爸就揍我。”

        知无不言的承诺刚给出去,马上就打脸,岑尉觉得有失颜面,便不吝啬地分享自己多年来的揣测:“我估摸着应该是他初恋吧。你知道,男人嘛,对初恋都念念不忘。”

        说完这句,他又伸出一根手指,认真地补充说明:“我的初恋就是珠珠,这点你可以巧妙地在她面前提一提。”

        这欠揍劲儿真是和他表哥同出一脉。

        梁橙又问:“那你知道四月二十二号,是什么日子吗?”

        “四月二十二号?这是什么日子?我们家没人这天生日啊,没什么特别吧。”岑尉手指捏着下巴思索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啊,我知道了。”

        梁橙下意识抬眼,紧盯着他。

        岑尉信誓旦旦:“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珠珠的日子……”

        “……”

        梁橙转身就走。

        梁橙哄人的经验并不丰富,在手机上搜索半天,给谭珍珠讲了几个好笑的段子。

        可能是段子太冷,也可能是她讲笑话的水平不够,明明自己看的时候忍俊不禁的好玩段子,讲出来收获满场寂静。

        只有小齐给她面子笑两声。

        张秘书问:“小梁啊,你是要进军冷笑话界吗?”

        梁橙有点怀疑人生:“这个不好笑吗?”

        张秘书摇头。

        她看向小齐,小齐实诚道:“你讲的样子挺好笑的。”

        梁橙:“……”

        谭珍珠拿着酒杯,看她一会翻手机看段子,学会了再煞有介事地来给自己讲。

        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搂住梁橙:“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被她的冷笑话一逗,谭珍珠的心情好了不少,一边喝酒,一边炫耀自己昨天放纵地大吃大喝,今天早晨体重竟然还轻了两百克。

        张秘书泼冷水:“别担心,喝这么多酒,你这两百克明天早上就会涨回来。”

        谭珍珠扑过去跟她打成一团。

        结束时已经深夜,谭珍珠处在半醉半清醒的阶段,懒洋洋搭在梁橙身上,拿手指轻佻地勾她下巴。

        “今晚,陪我。”

        岑尉毛遂自荐:“我陪你啊。”

        谭珍珠:“滚。”

        岑尉失望地:“哦。”

        梁橙带谭珍珠回她的公寓,岑尉把二人送到门口,跃跃欲试地想进去。

        谭珍珠站在门里说:“相信我,你敢踏进来一步,明天你命就没了。”

        梁橙给谭珍珠拿了身没穿过的干净睡衣,两人洗完澡,一起躺在卧室的大床上。

        谭珍珠蛄蛹几下,抱着被子说:“你的床好舒服。”

        又翻过来抱住她:“你也好舒服。”

        梁橙还从来没有和朋友躺在一张床上过,伸手抱回去,安慰地拍拍她的脑袋。

        谭珍珠“呜”了一声,忽然问她:“橙橙,你们这样的家庭,有很多钱,要什么有什么,就会更幸福吗?”

        身边的人沉默着。

        过了会,梁橙才摇摇头。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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