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匪袭
不知意识昏睡了多久，王五逐渐缓过神来。朦胧之间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滚落山下，猛地睁开双眼爬起身。
“啊！”
一声惨叫伴随着侧肋的剧痛，王五手肘一阵发软闷头滚下炕沿，正好撞在跟前的门槛上面。
“我CAO....”
“醒了？！”
门外仰坐闭目休息的青年闻声走进屋内，见到王五捂着额头蜷缩在地面，表情有些扭曲，没忍住笑出声来。
“谁？”
听闻有人走到跟前，王五一手擦着流淌的眼泪，一手捂着额头，同时肋下阵阵抽搐，一时间不知道该痛哪里。
缓和了一会睁开眼睛，看到门外的长发青年，以及从未见过的陌生之地。
“这是哪。”
“土匪窝子。”
“啊？”王五转头环顾四周，果真见到几个彪形大汉正看着自己，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紧接脚蹬门槛猛一窜身向后跳去，本能的想要拉开距离，但又一头撞在身后的木柜门上。
“啊！”
“这娃脑子是不是不太好？”坐在床边的一人转头说道。
青年咳嗽一声收起笑意，伸手扶起地上的王五。
“别激动，是我们在山下发现了你，差一点就被大虫吃掉了。虽然我们是土匪，但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不想把土匪当恩人。”王五揉着后脑勺有些吃痛，这一跳力度天实在太大，直接鼓起了一个大包。
“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当仇人了？”壮汉磨着手中寒气逼人的长刀，斜眼望向王五。
王五一愣，当即松开手掌扑通一声跪在地面，对着眼前的几人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恩人在上，受我一拜。”
愣神短暂一瞬间，王五想起了很多，什么是土匪，什么是恩人，什么是生，什么是死，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然后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
认怂，想想还是命重要。
“唉，没骨气。”
一旁的两人摇头感到十分无聊。
“这才是正常的做法，骨气和命哪个重要。”青年再次拉起地上的王五说道。
“命重要，命重要。”王五轻抚肋骨点头陪笑。
“咯咯咯~”
窗外传来金鸡报晓。
“走了走了，天亮了，生日宴要开始准备了。”三人闻声从床榻翻身走出房间。
王五眉间有些扭曲，松了一口气缓坐在柜边。
被什么人救了不好，偏偏被土匪救了，虽然比起喂虎喂狼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更重要的是，爹娘现在肯定在担心我的情况。真是糟糕透顶。
王五开始为昨晚的冲动有些后悔。
“我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入了山寨门，就是山寨人，如若不入寨，必成刀下魂。”青年拍了拍王五的肩膀。
“想要活命，还有一关在等着你。”
“投名状吗。”
“你竟然会知道？”青年不禁为他此时的年龄知识感到诧异。
“爹娘经常给我讲类似的故事听，说什么在山寨的土匪不杀人就活不下去。”
“从某种角度讲，确实如此。”
只有杀人犯才能被杀人犯接纳，山寨的水沟中从来容不下善人。
“想要逃走，也不太可能吧...”
“如果你这样做，杀掉你的人会是我，但我不想杀了你...”
王五看着青年的神情。
“你杀过人吗？”
“什么？”
“我是说除了投名状之外的人，感觉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青年沉默了一下。
“杀过，两个人，奸夫淫妇，死不足惜。”
“杀人的感觉...好吗?”
王五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青年显然也没有想到。
“...怎么说呢，如果这个人是你的仇人，你恨不得他死，感觉应该会不错，至少不会反感。但如果不是，应该会很有罪恶感，除非像其他人一样麻木了。”
“麻木了有什么不同吗。”
“麻木的人，因为他已经放弃了生命，所以怎么样死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
“那还是算了...”
“......不说这些了，正午时，寨主会率领全寨下山屠村，到时候不是如果你不杀人，就会死，你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做好准备。”
群魔乱舞，王五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合适，但宴会上的一切都使他大受震撼。
喝酒吃肉污言秽语，划拳打架玩女人，无所不及之恶，无所不为其用。仿佛眼前的坐着的站着的都已经不是人，而是一群披着人皮欲望的野兽。
王五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而他在其中更像是一个吉祥物，一个异类，呆坐在角落里，接收者五感所带来的刺激，看着一切。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麻木不仁，什么是不杀人就活不下去，为什么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
上一秒还在怀中抱着的软玉，下一秒就可能变成刀下亡魂。甚至连尸体都不放过，一切都只是为了寻求更多的刺激，更多的堕落。
当人失去了寻求快乐以外的感情，也就不会感受到痛苦自责的感觉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无形当中不停追寻着毁灭，直至毁灭。
“午时快到了，做好准备了吗。”青年拿着手中的银杯走到跟前。
“这些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吗。”
“每天都会。”
“我曾经觉得人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死或许更适合一些。”
青年笑了笑望着周围充耳未闻喧闹的众人。
“说得对。在这里，没有人会为死还是活这件事纠结，因为本身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看他们，像不像一群行尸走肉，或许死了说不定还更安分一点。”
“那你也想死吗。”
“我？还没想好。或许等到后悔的那天，也会逃避堕落变得和他们一样吧，但至少现在还不想毁灭。”
清脆的破碎声在堂内响起，正坐上魁梧狰狞的男人抛掉手中茶杯的碎片站起身。
“时间到了。”青年放下手中的银杯说道。
噗。
温热的液体飞溅到王五身旁，伴随着触目惊心的尖叫。
此时眼前赤身裸体的女人们，都在拼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期望以此祈求那微乎其微的生路，但却无一人能够躲过手中的快刀。
片刻之后，再无一人尖叫。取而代之的是浸染红色的酒杯，流淌着温血的食物，以及逐渐疯狂的野兽们。
王五抹去脸上的血迹，感觉胃里一阵抽搐有些难受，但肋骨的刺痛无时不刻刺激着他，最终没有呕吐出来。
青年脸上同样也并不好看，虽然亲手杀过人，也见到山中日夜埋葬那数之不尽的尸体，但如此直观的情景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山寨的大门缓缓打开，近百人如同千军万马之势，从山寨蜂拥而出策马向山下奔去。王五与青年共乘一骑，被团围在吆喊的队伍中央无法脱身。
眼看着远处的村庄近在眼前，朝夕相处熟悉的光景令王五心中一震，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此刻的他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能够拯救他人。
希望爹娘不在家中，希望爹娘不在家中......王五只得闭上双眼，心中默默祈祷着，即将发生的灾难不要发生。
出巢的山匪如同群蚁过径，疯狂蚕食着眼前的一切，挥刀起落烧杀抢掠，转眼之间火光冲天。
“别杀光，还需要一个投名状！”
酒肉女人的冲刷依旧没能让壮汉忘记这回事。
片刻之后，除去中央空地遗留的女人之外，只剩下一个半大的男孩，与王五看似同龄。其余老少无一幸免，皆成为了刀下怨魂。
“禀寨主，有几户家中无人，据说是丢了孩子，上山寻人了，需要追杀吗。”
寨主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王五的表情，摇摇头径直坐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不需要，村子有事他们自然会回来，更何况那孩子现在就在这里。”
遍体鳞伤地男孩艰难转头看向一边，果真见到了站在青年身后王五地身影。
“王五！是你把他们引到村子里的？！”
“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男孩质问道。
王五感到心中越发地无力，张口什么也没能说得出来。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壮汉一脚踢碎了男孩口中槽牙，一脚踩在胸前先要了他半条命，抽出腰间地长刀反手插在地面。
“来吧，助兴节目到了，缴了这份投名状，从此都是一家人。”
王五缓步来到男孩跟前，摸向刀柄的手掌有些颤抖。
“你果然跟他们是一伙的...”男孩口中淌着鲜血，双眼血红凝视着王五，仿佛像是在诅咒一般。
王五转头看向青年。
“动手，就算你不杀，他也活不了多久，自己的命最重要。”
王五伸手拔出长刀，仿佛如同千斤之重，颤颤巍巍端举在胸前。
“杀！”壮汉说道。
“杀！”身旁的两人说道。
“杀！”周围的几人附和道。
“杀！”众人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开始一同为他助力喝号。
“杀杀杀杀杀杀杀......！”
手下的喽喽已经迫不及待地喊道。
耳旁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不停围绕在四周令他一时有些精神恍惚，甚至握着刀的手也没有方才那般颤抖了。
王五手中的刀又高了几分，眼一闭心一横，猛地落下插在地面。
我....做不到......
王五无力的坐在地面，青年同样叹了一口气。
虽然天生贪生怕死，但他自觉更没有勇气去夺走其他生命。尤其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熟悉的人，一个不愿意失去同样却无法拯救的人。
我现在能做的或许只有跟他们一起死了。爹，娘，我对不起你们。辜负你们的期望，连活着这一件事都无法做到。
壮汉伸手拔出了长刀，随手一挥一颗圆滚的肉球翻滚落地，刀身甚至没有沾染上半分鲜血，光亮如镜。
“轩余，该履行你的职责了。”
王五看着地面上的人头，并未有丝毫挣扎，反而认命的闭上眼睛安心等死。
“唉，我当初真不该救你，让我现在感到后悔。”
青年说着伸手接过长刀，缓步高举来到王五面前，深吸一口气后猛然挥下。
噗。
血液飞溅人头落地。
四周一片哗然，因为落下的不是王五的人头，而是壮汉停留在惊愕的表情。
“想杀他，先杀我，我实在是受够你们这群禽兽了。”轩余转手将刀指向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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