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顿

明德堂前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她一走近就齐声请安：“奴才们恭迎小主，小主吉祥。”

        陵容上前扶起了为首的掌事宫女，正是先前的竹茵，她又叫起了其余人，自己进了殿中，宫女太监随后。

        明德堂面阔三间，虽是西配殿倒也大气宽敞，这许多人进来也未显得多么拥挤。陵容在主位落座后，一众人复又跪下行叩拜礼。她细细打量了过去，除了竹茵外竟还有个熟人：上一世她的贴身宫女宝鹃。

        她如今又怎会不知道宝鹃便是皇后埋下的人，因此哪怕她住的宫室变了，这位却依旧被分过来伺候她。等着瞧吧，她迟早会让那位皇后娘娘栽在这颗棋子上。

        陵容将他们都看过一遍，才开口训话：“我瞧着你们个个都挺好，既然分到了我这里，只要真心侍奉，我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都起来吧。”

        一行人应声后才起身站定，竹茵上前给陵容介绍：“奴婢明德堂掌事宫女竹茵。”

        一个中年的白净太监也跟在她身后开口：“奴才是明德堂的首领太监徐文海。”陵容向他点点头，两人都清楚这个徐字代表的意思。先前徐朗送的那个单子上便有这人，竹茵回宫较早，陵容就托她在中间牵线搭桥，只将徐家信物拿给他看，果然他自己就去谋了这明德堂的差事。

        按照常在的规制，陵容这里还分了三个小太监和三个小宫女，分别叫小林子、小江子、小琪子、宝鹃、春兰、夏兰，陵容嫌后面这两个小丫头的名字拗口，又刚好和夏冬春的名字撞了，便赐名良辰、美景。至于宝鹃，她自是不想多花这份心思的。

        “今日你们也辛苦了，梧桐，看赏。”

        “是，小主。”梧桐拿出早就准备好用来赏人的荷包，一一发给他们。这初次打赏，陵容自然是出手十分大方，而给竹茵和徐文海的则又厚了一番。

        宫里做奴才不易，全看跟了个什么主子，陵容的厚赏也让这些人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大方的人，人又如此出众，只要好好干，以后的赏赐怕是少不了。

        陵容叫他们下去各做各的，只留了梧桐竹实和竹茵徐文海。

        “奴才徐文海，见过安小姐。”他关了门便又跪下，陵容倒是有些好奇，也不立时叫他起身，只问他：“你怎的会是徐家的人？”

        虽说徐家夫人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可在这宫中培养自己的人并不容易，是以她才有此一问。

        “奴才幼时险些饿死在街上，徐家夫人的父亲将我带回府里，对我有活命之恩。当时徐家夫人原本是要进宫伺候先皇，她父亲便趁着内务府采买下人的时候往宫里塞了一波自己的人。奴才和他们都感念恩情，倒也情愿。后来徐家夫人却未能入选，奴才这些人也互相失了联系。不过奴才有幸这些年都未曾改名，是以竹茵暗中查问时才能寻到奴才。”

        他说得详细，陵容也是心下感叹，看来徐夫人的心善倒真也是家风影响的，宽慰他道：“徐公公入宫许多年了，竟还能感念着这份恩情，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我既然承了徐家夫人的心意，自然不会亏待你，公公只管放心。”

        “奴才谢过小主。只是还请小主日后叫奴才徐文海便好，这宫里规矩大，奴才担心叫旁人寻小主错处。”

        竹茵也连忙跪下，“奴婢亦是如此，小主日后直呼竹茵便好。”

        陵容虚虚抬手，竹实和梧桐连忙一人扶了一个起身。

        “方才人多我不好问，你们可清楚这几个人的来细？”

        竹茵和徐文海对视一眼，竹茵便退了半步，显然是把这机会让给了他，徐文海向陵容躬身道：“小江子是奴才认的干儿子，这便不用说了。小林子和小琪子入宫不久，之前也在奴才手底下做活，和别的宫没有来往过，也是跟着奴才过来的。至于这三个小宫女，却都是内务府定的人，奴才和竹茵姐姐这两日私下问了，良辰和美景之前是打理御花园的，因着这次新贵进宫的人多，才拨了她们两人来伺候。至于那个宝鹃姑娘，是负责洒扫承乾宫的，倒比奴才和竹茵姐姐都来得早些，三个暂时都说不上好坏。小主放心，奴才会盯着她们几个的。”

        “这般便好，也不必声张，万一真有那不干净的人，白白打草惊蛇了。日后我身边只留竹实梧桐和竹茵伺候，叫她们几个做殿外的活吧。”

        “是，小主。”四人齐齐应道。

        入宫这第一日的上午，便在各宫新贵迎来送往的热闹里过去了。

        陵容午间小憩了会儿，醒了梳妆好就清点着自己带来的东西，梧桐进殿内禀报：“小主，沈贵人和莞常在来了。”

        陵容倒有点意外，这一世她们不过是候选时攀谈了一会儿，远没有前世甄嬛帮自己那么多的情分，因此她没有跑去甄嬛那里，没想到她们居然过来了。

        她心里对这两人是很复杂的，可无论怎么说，自己害过她们，纵使三人离心有诸多原因，可实打实的舒痕胶和眉庄之死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如果说上一世是自己的自卑敏感让自己走入了穷巷，那抛开上一世的恩恩怨怨，她在这宫中换个新活法，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陵容脑中就转了好多想法，心里既然已经放下了，她便觉得松快了许多，出屋迎接甄嬛和眉庄时已然是明媚少女的样子了。

        “洛常在，我和眉庄姐姐贸然过来看望你，还请你别见怪。”甄嬛拉了眉庄的手一道进来，笑意盈盈。

        “自然是不怪的，两位姐姐能来看我是陵容的福气，两位姐姐进屋来聊吧！”

        陵容带着两人进屋坐下，梧桐已奉了茶和糕点进来，陵容解释道：“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雨前龙井，玫瑰酥和枣泥糕是梧桐这丫头新做的，两位姐姐莫要嫌弃。”

        眉庄和甄嬛皆是风雅之人，品茶一事自然也是十分喜欢，眉庄浅尝了一口茶，看向陵容时多了分笑意：“这雨前龙井难得，丫头沏茶的手艺也难得，我今日全是沾了妹妹你的光了。”

        陵容忙说：“两位姐姐家世清贵，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陵容只不过是沾了江南出好茶的便宜，才有这招待贵客的东西罢了。”

        甄嬛打量了一下眉庄的神情，便知她对这位洛常在也是瞧得上眼的，否则按她的性子，怕是不会多说几句。

        想了想芳若姑姑给她讲的宫中事，她担忧道：“在这宫中，家世好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谁都会拿压箱底的东西来招待我们，陵容妹妹当真是用心了。只是……”

        眉庄听了这话，心里也颇有点忐忑，但到底她是个要强的，不会轻易露了自己的心事，只是安慰甄嬛：“嬛儿，你莫要多想了。我瞧着今日各宫送的礼，我和富察贵人、博尔济吉特贵人的最厚，其次便是你和陵容妹妹了，两位妹妹都不是俗人，我自认也不差，日后这深宫里想必也是有咱们出头的时候，实在不必太过忧心了。”

        眉庄这话说得敞亮，陵容也宽慰了一番，甄嬛才喜笑颜开，三人饮了茶吃了点心，又欣赏了一番陵容带来的苏杭一带的绣品，陵容还从中挑了两幅绣了菊石图、西府海棠图的帕子分别赠予眉庄和甄嬛，两人到了要用晚食的时分才回了自己宫里。

        “小主，这两位小主怎的对您如此亲热，奴婢不太明白。”竹实给陵容摆好膳食，又将门掩了才问道。

        “她们两人皆是钟灵毓秀之辈，能有这番缘分也是不易，便当是我们前世有缘吧。”

        竹茵今日下午一直在屋内侍奉，对她们两人也好生观察了一番，这会儿思衬着说道：“奴婢看这两位小主各有各的风骨，也的确不像心思不良之人，如今宫中皇后娘娘与华妃娘娘各成一派，小主初入宫自然是势力浅薄，若能与这两位交好，日后相互扶持着也是好的。”

        陵容真觉得收下了竹茵是她的福分，想得如此长远又透彻，真不愧是当年在先帝爷的后宫伺候的人，故意捧她:“姑姑心思果然通透，倒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小主，您又叫错了，日后叫奴婢名字便是了。”

        “姑姑，我都省的，这不是此间只有咱们几人嘛，你放心便是。”

        唉，竹茵无奈地看了看自家小主，又去瞧自家新认的女儿竹实，她还嘴角憋着笑。至于梧桐，她倒当真是沉稳的，面上并无波澜，只在竹茵看她时笑着给她服了一礼。

        罢罢罢，这三个一个赛一个机灵，她竹茵这辈子便是个操心命了。

        新入宫的小主们第三天才可以觐见皇后，是以这两日陵容闲着无事，倒是也去了碎玉轩和常熙堂看望甄嬛和眉庄，如此来来往往几回后，三人之间也是越发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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