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木槿糖
此起彼伏的哗然后，是七嘴八舌的议论。
——韩程从茫茫大雨中走来，比例优越的身形一览无余，绝佳的五官也清晰暴露在灯光中，有点脆弱，柔和了平日冷淡凌厉的气场，即便徐星唯早看熟他的脸，也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他执伞默立在那里，周围耀眼的灯光仿佛尽数都被吸了去。
大厅里，罗叙睁大了眼睛，不停用手戳胡珊珊手机：“这这这不就是那个，你给我看的那个谁？”
“哎呀是的是的，就是他。”胡珊珊看得移不开眼，也傻了，没工夫应付罗叙乱窜的手。她满脑子魔性回荡康南凯那句话，备胎质量也太好了。
太好了……
“比照片还犯规。”白希总忍不住张望，“像是ps出来的。”
付子然却一脸忿忿：“哼，饭卡那次我就猜到，处心积虑想撬墙角。”
大门口处于漩涡中心，气氛反而很寂静。韩程走到徐星唯面前，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低柔的声音小心翼翼讨好：“星唯，我们回去吗？”
康南凯赌狠似的跟苏佳耳语，随后把他推出去。苏佳本就喝得七荤八素，加上之前被拒绝心里有怨气，一下子被激上头。他抓住徐星唯手腕，狠狠说：“星唯，大家都去玩……难道你不去？”
喝多的人下手都没轻没重的，徐星唯被吓得倒抽一口气。
韩程面色一沉，摁住他手腕。
“嘶。”苏佳秒松手，面部表情略显狰狞，强忍着不敢发作，显然，某人手劲过大了。
苏佳气急败坏，先是怒视向韩程，然后变成了蔑视和冷笑：“她……她说了，自己没有男朋友，可以随！便！浪！”苏佳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的，“你是她什么人就要接她走？她有给过你名分吗？”
“名分”这个词过于抓马，现场气氛僵硬了下，李筱彤绷紧了脸不敢笑，方苗惊讶地捂住嘴，一动不动，离得较远的胡珊珊罗叙等一个个睁大眼睛呆立着，胡梓妍却气坏了。
徐星唯也烦透了，这些人能不能消停点，酒真是万恶之源，胡搅蛮缠不说，还没法和他讲道理。
小小的骚动过后，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到韩程身上。
那一刻，徐星唯好像也坏掉了，竟脑补出他凄凄切切说“我不在乎名分”的糟糕场面。
好在他是个没喝酒的正常人。
韩程对所有目光视若无睹，对苏佳的挑衅也直接无视，就像没听见一样。他目色温柔望着她，很依恋又很亲近地问：“回家么，还是想跟他们去玩？想玩的话我就再等你。”
徐星唯摇头：“回家。”
两人和大家简单告别。
她钻到韩程的伞下，想了想，默不作声扣住他的手。一些眼尖的女生看到了，脑内飘过的弹幕是，给名分。
于是，“名分”又成了“备胎”后过不去的关键词。
胡梓妍赶紧把醉虾一样的苏佳拖走，嘴里还呵斥“别掺和人家小两口”。
从酒楼到车的距离有些远，两人在雨夜里沉默地走着。
韩程落寞垂着眼，一路没说话。
徐星唯觉得那两条乱发的消息肯定让他很难受，他身上有一种静默的悲伤，感染到了她。
“他们喝多了。”她盯着路面的水渍，“抢了我的手机给你发信息，最后那两句不是我发的。”
黯淡的眼眸动了动，亮起一点光，韩程十分认真地“嗯”了一声。
万千矛盾堆在徐星唯心头，她想挣脱韩程的手，可还未能有动作，他就像预感到什么一样，把她的手扣得更紧。
“但我确实说了我没有男朋友。”
到停车的位置，徐星唯趁机把他的手甩开，钻进副驾驶。
车内昏暗寂静，雨声逐渐停下来。徐星唯脸色木然，不说话。她也喝了不少红酒，在座位上靠一会儿就眼皮打架。
韩程叹气，侧身过来给她扣好安全带。
“睡一会儿吧。”他温柔地拂开她眼前碎发，“等回家……”
徐星唯没听清后面的话，陷入模糊的意识中。
车开到小区，进地下车库，停好车后，他跟着她上电梯，默默等她按指纹开锁。
徐星唯以为韩程送她到家后就会走，却见他也进了门，然后把门关上。
“你干什么？”
但这里毕竟是他家，他如果不愿意走，徐星唯没道理去撵人。
“算了，随便你，反正这就是你家。”
她决定对他视而不见，也不让他看见自己，转身往卧室里躲。
身后传来韩程的声音：“星唯，我想要名分。”
徐星唯的脚步猛地顿住，脸颊的热度一下子烧起来，简单而笃定的一句话，却几乎令她难以相信，她突然庆幸自己是背对着他的。
她崩着脸回头，声音干涩：“是因为刚才——”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灼灼眼神凝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着她的影子，专注而炽热，不掺任何的杂质，也没有一丝躲闪和保留。
“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的呼吸不大平静，说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就好像用尽了力气。
徐星唯的脸不受控地发烫，后退小半步，不动声色平复自己的呼吸和心绪，待脑海里嗡嗡作响的声音稍微消退，她重新对上他的眼。
“你应该还有话要对我说吧？”
他认真地点点头。
“对不起，星唯。”他眼中染上一层落寞，“我犹豫，怯懦，一直在拖泥带水，让你这么难受，这么没有安全感……”
徐星唯冷眼看着他：你都知道啊。
“都是我的错，我把事情弄得很糟糕。”他声音沙哑，眼睛红红的，是真真切切在自责。
防止自己又心软，徐星唯默然移开眼神，不看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小心翼翼搭上她双肩，眼中是无尽珍惜，“如果再逃避，再不和你解释清楚——”
徐星唯今天喝了不少酒，再加上他语气十分凝重，脑子里突然火花一闪。
她睁大眼睛：“你该不会杀过人吧？”
韩程微微一怔，摇头说：“没有。”
“哦……”
酒精作用开始作祟，她脑子里要爆炸，那个陶瓷杯子忽然在脑海里若有若无闪现，她隐隐觉得韩程要说的是自己不想面对的事，一时着急上火，闷着头，使劲把人往门边推。
“让我想一想，让我冷静下，你先回你的宿舍去。”
韩程无措，但还是依她往门边退。
她把门打开，他正准备乖乖出门，忽然想起什么又止步。
“我要不要开一份无犯罪记录——”
“不要啦！”
徐星唯哭笑不得，难为情地把人往外推，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
静止了几秒，她像脱力般靠着门滑落，坐下。
面对面地看着他，她实在无法冷静，无法保持客观独立的思考。
十分钟后，徐星唯觉得平静了许多，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最顶部的对话框。
【徐星唯：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但是有条件】
本以为他到了宿舍才会回复，没想到秒收到消息。
【韩程：你说，我都听。】
【徐星唯：我明白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念旧但不管是相册也好杯子也好我真的我看见就好难受好难受我不要求你扔掉只希望你可以把他们都封存起来把过去都封存起来不要再拿出来了不要再让我看到】
打字时，她鼻头开始发酸，眼眶胀得不得了，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屏幕上，她粗暴地抹了一把眼泪。怎么这么不争气啊，怎么妥协到这个地步呢，哪来的勇气认为自己能战胜白月光？
【韩程：星唯，相册是家人。】
隔着屏幕，文字看上去有些轻描淡写，她心里更堵得慌，那杯子呢，杯子怎么没有说，如果是家人送的早解释了。
【韩程：我可以继续用杯子吗？】
她心里凉了半截。
【韩程：其实那个杯子就是你送我的。】
她止住抽泣，脑海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个展开极其离谱，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但她还是把送他的礼物细细过了一遍，都没有那个丑杯子的存在，难道是礼物里面的赠品？
【徐星唯：你是不是又在糊弄我】
【徐星唯：懂了这一定是你的缓兵之计】
【徐星唯：别以为隔一道屏幕你就可以随便忽悠人】
【韩程：星唯，我没有骗你。】
【韩程：过几天是毕业典礼，然后是端午，有三天假，我们可以一起回一趟宾城吗，我都告诉你。】
【徐星唯：你离谱我都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你就要带我回老家见家长】
【韩程：我家里没人。】
【韩程：只是把一切和你解释明白。】
【徐星唯：哦】
【徐星唯：估计我家里也没人爸妈要出去旅游】
很平常的一个话题，气氛却莫名沉默了。
莫约过了三分钟后。
【韩程：星唯，我以前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过。】
很诚恳，很坦白，让她心头微微一动。
【韩程：我没办法游刃有余，很多时候我会犹豫，会患得患失，甚至做得很差劲，让你觉得难受。】
【韩程：以后，如果你哪里觉得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韩程：我会改。】
她盯着屏幕不以为然，明明挺会的。
【徐星唯：你先开车吧开车时不要看手机】
【韩程：刚刚他们说宿舍停电停水了。】
同时发了一张对话截图，时间显示就在三分钟前，表示他说的是真实的。
徐星唯记得他衣服打湿得很厉害，不换洗肯定要感冒。
【徐星唯：那你回来呗反正这就是你家我又不能不让你回家】
【韩程：我没有下楼，一直在门外。】
她差点没拿稳手机，之前都是背靠背在交流？
门锁“滴”一声，大门被打开。
她和韩程静静地相对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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