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米花糖
徐星唯抬头去看,许言起,他跟她同级,化学系的,带着银边细框眼镜,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挺好的,你呢?”
迟也突然偷笑一下,促狭地嘀咕了句“来吧来吧我不想写了”,自觉空出了自己的位子。
“都还顺利。”许言起极其自然地坐到迟也位子上,提笔续上未完成的灯谜,“想着以后恐怕再不会来了,所以今天特地抽空来看看。”
许言起笔锋停了停,唇角微弯:“竟真的碰到——”
“不愧是我们社的笔杆子,毛笔字写得这么好看。”徐星唯眼巴巴望着他写的谜语诗。
“你的也不差,清雅秀丽又不失韧劲。”许言起脸上带着谦和的笑。
徐星唯摆手:“不敢,上不了台面。”
走廊上,拿到笔墨的黑衬衣男生撞见同伴回来,搂住他肩膀:“刚刚我们社来了个好漂亮的妹子,待会儿给我助攻啊!”
他拉开活动室大门,一眼就看见并肩而坐的许言起和徐星唯,喃喃说:“我去,没戏了。”
“麻烦让一下。”
身后响起清冷的男声。
爱情过早的消逝,黑衬衣男生的心情非常差劲,耷拉着眼皮看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谁?”他垮着脸问。
旁人的态度韩程一向无感,声音依旧平淡如水:“我找徐星唯。”
男生瞪大眼,望一眼活动室里的两人,又看他。
“你找她?”
活动室里的徐星唯正和许言起闲聊,心不在焉的,思绪老跑偏。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笔墨送到她面前。
周围出现隐约的骚动,她听到细碎的只言片语说,好帅啊。
“谢……”意识到什么,徐星唯忽然收声,惊喜地抬头,“韩程,你来了。”
“嗯。”韩程“不经意”看了一眼她身旁的许言起,选择在徐星唯另一边坐下。
同时,许言起不疾不徐搁笔,平和地对上他的视线。
最终他把目光放回徐星唯身上,微微笑了笑,慢条斯理开口:“哦?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语气中不寻常的意味与一片忙碌的气氛格格不入,马上吸引各路人马的目光,隔壁桌叠花灯的屡屡回头,被同伴敲额头提醒,角落里,给头发上定型的人脑袋丝毫不敢乱动,眼神却疯狂往这边偏移,打探。
她还没说话,韩程却先发声了。
“我们是一起来的。”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两人似乎沟通“成功”了。
许言起点了点头,提起笔继续写字。
一派风平浪静。
徐星唯运笔如飞,时不时看手边的彩笺,好像多看一眼它就能更少些。
“对了。”她把桌上的折叠灯笼递给韩程,“你帮忙把灯笼扎好吧!”
这种灯笼是半成品,只需要依骨架重新撑开成球形,再把底部所有关节扣紧就行了。
“好。”韩程接过去。
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她忽然觉得韩程久坐在自己右边,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右眼角那条难看的疤痕会长时间地、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他眼前。
“星唯,这段时间还是在找工作吗?”身边的许言起悠悠开口。
问话打断了徐星唯的胡思乱想。
她转头回答:“已经找到了,前几天刚收到的offer。”也顺便借由跟许言起说话的机会,回避他,不让他看见那道疤痕。
“那就好,恭喜。”许言起笑意温润望着她,他眼窝深邃,眼尾微上扬,有点桃花眼的意思,注视着人时总带一分含蓄的柔情,“公司离学校有些远吧?前阵子听陈以南说,你搬到新南区去了。”
“是的。公司在南区那边。”聊了几句,徐星唯索性把头完全转过去,不看韩程了。
许言起沉吟片刻:“该不会……也是在彩虹大道附近吧?”
这条街是新南区主干,按这种说法,范围就非常大了。
徐星唯想了想,公司离那里三站路,应该也算是附近。
“在绿竹路。”她边走神边回应着,时不时看一眼手边的彩笺,终于剩的不多了。
“这么巧?”许言起的视线越过她,略略扫了一眼那边的韩程,“我的公司是在虹飞路,平时同事聚餐还经常去绿竹路的一家餐厅。”
“是吗?”埋头写谜语的徐星唯抬头看他一眼,“可虹飞路到绿竹路还有十几分钟车程吧?走路的话就更远了。”
许言起淡笑:“是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味道也确实不错,远一点也是值得的。”
“火锅?”她忽然有点兴趣了。
说到餐馆啊吃饭什么的,她没来由就想到韩程。
许言起行云流水写完一篇灯谜,缓缓放下笔,认真地开口:“你如果感兴趣的话,下次我和你——”
另一侧忽然传来纸张窸窣的异常声音,徐星唯回头去看,第一眼就是韩程手上的血红。
手是被灯笼底部的铁钩划破的,他一直都浑然不觉,表情木然地做着手上的事,把每一根骨架的底部卡扣都依次扣紧了,血迹就跟着灯笼面走了一圈。
“喂,你没发现吗?”徐星唯赶紧把他手上的灯笼抽出来,换做是平常,她直接拿灯笼敲人脑袋了。
因为她转过身来了,黯淡的目光微微一动,有了光彩,他恍惚抬眸,看徐星唯一眼。
“没注意,抱歉。”
还抱歉……徐星唯不满地嘀咕,把韩程的手指拽过来看。
“还好伤口不深,不然还要打破伤风,亏不亏?”
他点头,老实地接受批评。
徐星唯把他手指头捏了捏,让污染的血液多跑出来些,从包里拿出酒精绵片,消完毒后,用创口贴包紧。
“小心一点比较好。”一旁的许言起淡淡说。
给他处理好伤口,徐星唯继续埋头写字,没过一会儿,许言起又问她工作上的事,她便还是跟他闲聊,尽量不让韩程多看自己右眼。
正在整理宣传卡片的迟也忽然抬头,惊呼:“哎呀,忘了拿花糕!”
“彩带和小板凳也不太够了……”之前开门的小学妹弱弱补充。
迟也清了清嗓子,视线把现场的人扫来扫去:“哪位壮士现在有空呀?”
许言起放下笔,直直望过去,等迟也看过来后特地与她目光交汇。
迟也疯狂点头:“哦!那就老许和星唯——”
“我和星唯一起去吧。”一直不声不响的韩程忽然开口。
也许因为是陌生人,或者自带冷场效果,热火朝天的活动室又一次瞬间冷却。
但一直以来,韩程都具备在尴尬气氛中超自如活动的天赋技能。
他平静地补充:“我正好要买点感冒药。”
徐星唯刚好写完最后一张灯谜,听到大家的对话,抬头看了看迟也,又看许言起,最后落到了韩程这边。
两人的视线许久不曾对上了,韩程一贯没表情,但似乎情绪不太好,至少有点低落,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开口,每个字都混着干哑。
“星唯,好不好?”
那一刻,他的眼神让徐星唯无法形容,再加上有好一阵没说话了,她甚至产生两人吵架了,他在可怜巴巴认错,求她不要不理他……的错觉。
她已经买过药了,他给的理由并不成立,话到嘴边却又改口。
“嗯,我和他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去一趟。”
“哦……”迟也应得很勉强,干笑了一声,“那就辛苦你俩跑一趟了!”说完,向许言起投去“尽力了”的眼神。
徐星唯和韩程走出活动室,下楼,一路没说话的两人却在街边不约而同驻足。
午后的阳光非常亮,非常晃眼,徐星唯撑开太阳伞,马上就被他接过去,替她撑。
“米酒要去驿站拿,其他东西都可以在超市买到……那正好,我去超市你去驿站,分头行动吧。”
他沉默,出奇的沉默,好像突然对分头行动这个策略很抗拒。
徐星唯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怎么了,之前停车、去社团不都是分开行动的吗?
“还是一起吧。”韩程什么多余的也没解释,只是这样说。
“为什么?”她不解。
“一起吧,好不好?”
每当他目光柔软望着自己说“好不好”或“可以吗”,徐星唯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什么都答应了。他从来没有主导或命令式语句,甚至稍微强硬点的语气都没有,却总让人难以拒绝。
徐星唯没说好还是不好,绷着脸往超市方向走,走几步,回头示意他跟上,韩程才亦步亦趋跟上去。
故意的,一定都是故意的……她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凉凉扫过他一眼,心里在呐喊:这么大个子一个人,好意思吗!
因为“理亏了”,回社团路上,韩程自觉承担了全部物资的重量。
路过药店时,徐星唯突然想起来。
“对了,药已经买了,待会儿记得吃。”
他这才停步,脸上流露一丝意外,显然早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徐星唯轻声叮嘱:“你只是有点轻微症状,我就没买感冒药了,那东西吃多了也不好,吃喉片,再补充点维生素就行。”
“好。”他低低应了一声。
仲春时节的艳阳温暖和煦,长街一片耀眼的灿金色,微风轻轻拂过枝梢。
到达社团所在大楼的门洞口,两人停下来。
韩程看了眼手里拎的袋子,直直看向徐星唯:“外面晒,你就在这棵树底下等一等,不要去别的地方,我把东西送上去就回来,好吗?”
语气又轻又温柔,像棉花糖一样软,几乎在哄她。
徐星唯见他大包小包拎着辛苦,稀里糊涂点头答应。
等他两手空空回来,并说去湖边的时候,徐星唯才意识到某人已经跟社团打过招呼告别了。
……还假惺惺地问她“好吗”,这不是挺有主意的吗?
大意了,一下子又被带偏。
花朝节时,湖边的景致是最好的,清风暖阳,湖光水色,沿湖的花树纷纷绽放,汇成堆雪般的海洋。
但走了几年,徐星唯依旧没分清各种各样的花树究竟是桃花杏花,还是梨花。
石桥边的一棵花树系了不少红绸带,树底下围了些男男女女,正在写愿望或默立祈祷。
韩程若有所思注视她,犹豫问:“你以前许过愿吗?”
徐星唯隐约疑惑,怎么没问她要不要许愿,而是问以前,但也没多想,只是摇头说:“没有,我体谅花神,别人过节她加班。”
话锋一顿,她眼中划过几分狡黠,眨了眨眼:“不过我忽然有个想法。”
他点头:“你说。”
“我们许一个……限定在今日能实现的小愿望吧,也不算给花神增加工作量。”徐星唯笑容明媚。
韩程便答应说好。
两人要来红绸带和笔,在石桥栏杆边找了个方便写字的地方。
她抿着唇边笑意慢悠悠写下:成功调戏韩程一次。
余光看见韩程也落笔,微垂的目光十分专注。
写好后,两人很默契地没有问对方写的什么,默默系树梢上就离开了。
花瓣缤纷,飘落如雪,枝头的红绸轻轻飞扬。
一根隐隐露出了“调戏”字样,另一根字迹飘逸隽秀,写的是“星唯许的愿望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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