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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来路不明


苏暮莞当下脱口而出,“姝儿,我在晋王府吃的正是茶糕,寻思着味道极好,遍寻京城也没铺子卖这个。”

        只见林云疏眼皮微抬,欲言又止,垂眸摆弄茶具。

        她并未多想,反倒是想到晋王要制衣,愁眉掩卷道:“不知晋王怎就突发奇想要我们入府制衣。哎,你这糕点还有吗?”

        林云疏道:“姐姐还要么?”

        苏暮莞点头。

        师父福娘曾为官家做过绣品,见多识广,定是能知晓要如何应对晋王。馥郁堂往常都是为达官贵人制衣,并未与王亲国戚打过交道,头一回去府上不能唐突了晋王,更不能在言行举止上丢人。

        想着还是得去请教师父,她赶紧吩咐脂月取食盒打包。边想着,边起身拉着林云疏,“我们去一趟将军府,我师父定是在家的。”

        林云疏迷惑不解,“姐姐的师父是?”

        “京城有名的福娘,她的女红是一等一的。”

        林云疏脑中轰鸣一声,听到系统“滴滴”警告:「提醒宿主,福娘认识原身,此行有被识破的风险」

        林云疏怅然。

        当时他意气用事要苏暮莞到晋王府制衣,一是为她挣个脸面,二来是为今后回府寻找机会,没料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思来想去,决定装肚子疼待在苏宅。

        他捂住上腹,眉头紧皱,支支吾吾半天也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只听得“疼”字。

        苏暮莞倾身查探,“妹妹是来了月事吗?”

        林云疏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咳嗽。

        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月事。

        “我师父难得见一面,还是等你好些再去,脂月去烧些热水来。”苏暮莞伸手准备替他揉肚子。

        林云疏往后挪了挪,自个儿装模作样揉起来。

        合着这事横竖躲不过了?

        「宿主,福娘与晋王交好,未必能透过面具认出你」

        「只是一旦身份暴露,你我就都将困在这小世界,劝宿主慎重考虑」

        「但也说不定此行一去会有随机收获」

        ……

        说了一堆等于没说。

        林云疏下意识地埋头捂了下脸。就不该摊上个说废话的服务号,什么事还得靠自己。

        “姐姐,”想到可能会有随机线索,他咬一咬牙,“还是今日去吧,我只是肚子胀气,一时半刻就好了。”

        苏暮莞眉头紧锁,不大放心地看着他,直到半刻后确认无事,才起身吩咐下人备马车。

        福娘出身显赫,自小痴迷女红,绣工出神入化,京城仰慕者众多。后来由先皇赐婚嫁给威武大将军吴钩为妻。

        苏宜泽当年花重金请她教授馥郁堂的绣娘,屡屡被拒。最后阴差阳错之下,苏暮莞入她眼缘,破例收做弟子。然苏暮莞对女红之事虽学得快,却不感兴趣。

        后来,福娘偶尔来店铺,为馥郁堂在京城站稳脚跟帮衬不少。

        只是这些年她心思全放在一双儿女身上,便来得少了。苏暮莞时常拜访,两人也不尽是师徒,更像朋友。

        下了马车,管家见是苏暮莞,通传后领着三人直接去了芙云苑。

        林云疏刻意压着步子,低头走在最后,只盼福娘莫认出他。

        哪想福娘一眼就瞧出多了个人,朝苏暮莞颔首笑道:“平日都是脂月陪着,今日多了个人?”

        苏暮莞施礼后道:“师父,这是前些日子来菀菀收做义妹的姝儿。她绣工不错,特带来请您指点一二。”

        福娘踱步向前,仔细打量林云疏,唇角微扬,“长得真是出水芙蓉一般。”

        对视后,林云疏别开视线,随着苏暮莞一同落座,以帕捂嘴轻声咳嗽。

        苏暮莞拍了拍他后背,“你身子太弱了,还是不该出门。”

        闻此,福娘差点笑出声来。

        她询问苏家近况,听苏暮莞道明来意后,不动声色地睃了一眼林云疏,衔着笑将一些规矩交待下去。

        俄而,取出一小块点心尝一口,笑容更甚,“这点心真不错。看着菀菀的面子,我今日倒能腾出时间教王姑娘一些。菀菀若觉着无聊可到院子里逛一逛,花开正盛,很是好看。”

        没曾想福娘一口应下,苏暮莞喜不自胜,连连谢过后带着脂月先到院里候着。

        待二人走后,一直没说话的林云疏抬起头,微斜身子,兀自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他这原身曾受过福娘教诲,与福娘的个性投缘,两人关系匪浅。既然福娘早已识破,就没有装下去的必要。

        福娘杏眸一瞪,“殿下身子弱不禁风?这又是闹哪出?先前你为了查案易容为女子尚可理解,怎么还爱上这服妖之风。已过弱冠之年偏要装作碧玉年华,啧啧。”

        她虽已有一双儿女,面容体态上看起来仍是二十出头,声音更是带着少女的娇嗔。

        她起身凑近,摸了摸他脸上的面具,“倒是奇妙,你戴上这个看起来小了不少岁数。”

        按实际来,他应是比苏暮莞大。

        林云疏坐直身子肃色道:“实不相瞒,此回也是查要紧事出此下策,没想到被苏姑娘收留了,只好将计就计。”

        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福娘冷哼一声,“殿下可曾考虑过苏姑娘的声誉?可别等毁了人家清誉,逼得她自挂东南枝。”

        林云疏以手支颐,思忖半晌,“我保管不会泄露,也绝不会做半点损她名节之事。”

        福娘美眸微眯,“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最好别让她知晓你的身份,你这名声……啧啧,会吓着人家。”

        林云疏喟叹,“我这名声……”

        “还不是你自己造的孽。”福娘轻哂一声,“你狠心拒了薛家女也就的得了,非得把名声也搭进去。”

        林云疏伸手又拿一块糕点,嘴里甜心里苦。当初他这个原身拒绝皇兄赐婚后,索性放出谣言,让想要攀亲的人都不敢再有嫁女的打算。

        没想到,传言越传越甚,可治小儿夜啼。

        福娘又问:“你大张旗鼓办赏花宴是为了菀菀?”

        他素来都不喜热闹,更是不愿轻易涉足婚事。当时她听到晋王府办赏花宴的消息,差点惊掉了下巴。

        “是,也不全是,还为着办事方便。”林云疏笑道。

        福娘好奇心起,追问:“这事可是与杜南亭有关?”

        林云疏笑道:“福娘真是七窍玲珑心,这都能猜中。”

        “嘁——”福娘撅嘴,“你说为了菀菀,我便想到他。若他真有问题,你速速去查办才好。我早就看不顺眼,原是打算要菀菀离开他。他科举前一个月,我去添香阁办事,恰好撞见他和柳轻烟动手动脚,猥琐至极。”

        林云疏大吃一惊。

        添香阁可不是一个穷书生能够逛得起的地方,那里的女子也不可能会看上他才对。

        他慢条斯理地沏茶,追问:“柳轻烟是他相好?”

        “不像,倒像是他缠着人家。”福娘不愿再提更多,捏起茶糕道:“味道不错。”

        林云疏摆弄茶盖,“我打算做金丝酥给菀菀,要不要也孝敬您一份?”

        “看你对她有心,我暂且帮你瞒着吧。”福娘一边蹙眉按捏额角,一边小声嘟囔:“不过,女红之事我没什么可教殿下了。”

        林云疏笑了笑,“福娘给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比女红重要多了。”

        “行了,你做事向来有分寸,我也不问太多,省了你为难。估摸着菀菀已经逛了一圈,我们一同去寻她吧。”

        踏出门时,林云疏顷刻间换了一副姿态,在苏暮莞面前更是温顺得不像他。

        看到两人并肩而行,细枝末节上都能看出他对苏暮莞得熨帖,福娘心底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等想明白后,笑意渐渐直达眼底。

        有些人身在局中看不清内心,局外人反倒是看的更清楚些。

        是夜,苏暮莞坐在妆奁前,脂月替她拆卸珠钗,卸了耳铛,拿出换洗的衣裳。

        “姑娘,奴婢觉着……”脂月欲言又止,转身进了浴室打水。

        “怎么?”苏暮莞站在屏风后,里面传来盛水的声音,听得脂月的声音含糊不清。

        “奴婢……怀疑王姑娘别有所图。”

        她哑然一瞬,“姝儿?为何?”

        水已盛好,脂月躬身替她更衣,“王姑娘说是为了找兄长不愿离京,可周管家替她找了这么久,也没得线索。指不定她是骗我们的。”

        苏暮莞黛眉微蹙,“这事本就不易。何况周管家派人到她老家打探过,却有养父一家子,这事并未骗我们的。你今日怎生突然提起这茬?”

        “就是……”脂月抿唇。

        “但说无妨。”苏暮莞试了水温,坐到浴桶中。

        “奴婢看着她和李叔好生暧昧。”脂月退到屏风后,继续道:“昨夜我去打水,看见她和李叔在庭院的树下说话,见到奴婢便散了。这也不是第一回了,白天在店铺挺客套,可到了夜里私会,您不觉得奇怪吗?”

        苏暮莞拧眉,他们二人之间确实熟络得太快了,算起来她也曾两回撞到二人窃窃私语。

        即便是对待自家女儿李芙,李叔好像也不曾这样。

        脂月进来替她绞干头发,道:“她是不是对李叔有所——”

        话音未落,苏暮莞噗嗤一笑,“脂月,李叔年岁已大,无权无势,图他什么呢?”

        “那她这样亲近李叔,岂不是更可疑?”

        笑容僵在脸上,苏暮莞陷入沉默。

        她从前怀疑过林云疏,可这段日子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处处维护帮衬她,实在是细致周全。探过家底,除长兄一事实难对上号,其余都符合。

        只是脂月一番话,她不由得再次疑上心头,若真是引了个狐媚子上门,苏家会不得安宁。

        一方面暗自埋怨自己还是太过于轻信他人,另一方面又觉着自己不该把人想得太坏。她估摸着,还是得找个由头去一趟静安伯府,请谢濯帮忙再查一查。

        他一个大理寺卿,总归办法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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