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皎皎

“这就是我未来孙媳妇？”顾氏一脸惊喜将孩子抱在怀里，仔细端详着。
小女娃生得机灵可爱，睫毛长卷小嘴嘟嘟，她是越看越喜欢，“真是个惹人怜的孩子。”
顾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想不到如今她连孙子都还见着影子，倒先抱到孙媳妇了。
这事可真是新鲜！
见祖母幸福洋溢的样子，青晗故意吃醋道：“祖母如今有了孙媳妇可以稀罕，倒是半点瞧不见孙女。”
顾氏好笑，“小促狭鬼，你在祖母心中几时都是第一。”
“这还差不多。”青晗笑着，和祖母一起逗弄她怀中的孩子。
顾氏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皎皎。”青晗笑着，“弟妹名叫皎皎，说起来，这名字还是晖儿起得呢，那时他正学到‘皎皎明月光，灼灼朝日晖’。”
皎皎是个命苦人，自小便被卖到一户农家做童养媳。
小小的她就要承包家中所有的活计，每日起早贪黑，不敢半点懈怠。便是如此，她那所谓婆婆还是对她百般凌辱，非打即骂，日子过得极为悲惨。
等她十一岁时，她那未婚夫又意外跌落池塘淹死，皎皎的日子就更加难挨。那恶婆娘失了儿子，便终日拿皎皎发泄，皎皎过的日子几乎是连畜生都不如。
终于有一日，皎皎忍受不了，从那家里逃了出来。可惜才跑出不远，便被那家人发现了，那些人将她五花大绑，像拖死狗一样将她在地上拖拽。
青晗的马车行经时，皎皎已经被砂石磨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
当她看见神色悲戚却倔强不肯留下一滴眼泪的皎皎，恍惚间像看见当初那个遭逢巨变的自己，不禁心中触动。
她花了大价钱从那家人手中买下了皎皎，买下这个似乎随时要断气的孩子。
青晗记得，当初她好不容易将皎皎送到医馆时，那大夫只是摇头，劝她准备后事，不必费心折腾。
但皎皎还是撑下来了，她奇迹般地恢复了。而更令她意外的是，弟弟青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倔强韧劲的女孩。
青晖虽然天生智力不足，学东西很慢，很多人情世故也不懂不了解，但是有一点，他对他人的情绪感观尤为敏感。
他最讨厌别人掩藏在亲切笑容底下的鄙夷、同情与厌恶，是以多年来，除了青晗这个姐姐，他几乎对谁都亲近不起来。
青晖能喜欢上皎皎，至少证明了皎皎确实是个真心维护照顾他的人，青晗心里十分安慰，感觉自己并没有救错人。
至于后来，青晖会拉着皎皎到自己面前来求她为二人张罗婚事的时候，青晗更是真真地被惊吓到了。
她一直以为弟弟是没长大的孩子，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长成，已经是可以成家立室的男人了。
青晗自然是希望看见这一日的，但那一刻她犹豫了。
她犹豫不是因为看不上皎皎的出身，也不是嫌弃她曾经当过童养媳，而是担心弟弟的一片真心所托非人。
她一辈子都在保护着的孩子，她怕他受到哪怕半点伤害。
青晗将皎皎单独留下了，当她问到对青晖的情意时，皎皎很坦然。
“小姐，婢子也不知对少爷的感情便是男女之情，婢子只知道，少爷是婢子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一个人。”
闻言，青晗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成全了这门婚事。
想起前世的那些纠纠葛葛，青晗由不住笑了下。
“晖儿起的？我说这名怎么那么好听呢。”
顾氏听见这名字的由来，更加满意十分，“皎皎，祖母的好孙媳。”
皎皎用纯澈无邪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笑得一脸慈爱的老人，两只小手抓住顾氏的手指，嘻嘻笑得开心。
青晗也怜爱地看着皎皎此刻天真烂漫的样子，真心觉得庆幸。至少这世，皎皎不用再受那么多的苦了。
顾氏紧了紧抱着孩子的手，一脸憧憬，“真希望也能马上抱到晖儿。”
青晗笑道：“祖母放心，不会等很久的。”
前世，娘亲是在一月之后传出喜讯，说不得现在弟弟已经在娘亲肚子里了呢。
只是想到晖儿，青晗不禁拢了拢眉头。
顾氏正高兴着，瞧见孙女面有忧色，问道：“好端端地怎么又皱起眉了？”
青晗叹了口气，“孙女只是想到晖儿的病症……”
顾氏的手在孙女的手背上拍了下，“既是命中注定，多想也无益。”
她当然希望能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儿，但是事实如此，也强求不来。
“孙女明白，只是心中难免遗憾罢了。”
前世她也曾遍寻名医，想治好弟弟的不足之症，可是寻来寻去，都是毫无良方。就连前世后来最声名鹊起，号称能起死人肉白骨的女神医风玲琅，对弟弟的病疾也是素手无策。
不，等等，当时风神医说的是来得太迟，若是能在弟弟年幼，甚至在分娩前后她或许有办法。
眼下娘亲还没怀上，岂不是说一切都还有机会。
青晗顿时精神一振，“祖母，也许弟弟的事，我们还不用完全绝望！”
“当真？”顾氏喜出望外。
“是真的！”青晗赶紧将神医之事说与祖母听，“要是能找到这位风神医，说不定弟弟的病还能治。”
顾氏亦喜亦忧，“可天下之大，我们要到何处去寻风神医？”
青晗道：“听闻风神医出自鬼医谷，孙女觉得可以上那去碰碰运气。”
“鬼医谷？”顾氏皱眉，“这名字听着怎叫人慎得慌？”
青晗敛着眸。
鬼医谷原名神医谷，如今这名全拜现任谷主鬼魇所赐。
江湖传言，鬼魇此人虽医术高深，但性情古怪，行事诡谲。他虽为医者，却嗜血凶残，尤其钟爱生人炼药之术。
许多求药者为投其所好，便会专门搜罗那些死囚奴役专供鬼医“使用”，少则十数，多则上百，这些人到最后都变成了谷外堆叠的森森白骨，阴诡至极。
从此，鬼医谷之名不胫而走。
这些话，青晗自是不能说的。祖母要是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如此诡异，必定不会愿意自己涉险。只是事关弟弟，青晗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想轻易放弃。
不过，在出发之前，有些人她必是要彻底料理了才能安心上路。
如是想着，青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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