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高考当天，所有人都早早起了床，换上正式的着装准备欢送钟庭深去高考。
冯秋苓和李玉萍分别穿上了酒红色和深紫色的旗袍，寓意旗开得胜，大红大紫。钟予清和顾凌琮也穿上了带马甲的西装三件套，连皮鞋都擦的锃亮。
仪式感大概是家长们最坚持的鼓励行为了，学习本身帮不上忙，就在生活的边边角角塞满祝福。
倒是钟庭深自己，还是日常的t恤套着衬衫外套，搭着黑色宽松休闲裤。
钟庭深站在电梯口，看着四位大概五点就起床精心收拾过的家长，嘴里不断重复着“加油，别紧张，好好考，肯定可以的”，不管寓意是否真的能实现，这种被重视和支持的感觉也足够愉悦。
顾烟也跟着早起了，穿着橙色的卫衣梳着高马尾，这会一点也不迷瞪，站在电梯按钮板前看着楼层跳动。
钟庭深伸出手说：“桃子，握个手，再给我点你的智慧和好运吧。”
顾烟忙把右手递过去，握紧成拳放在钟庭深的手心，然后慢慢张开掌心相贴。钟庭深受力托住顾烟明显下压的手掌，“好的，传给你了，今天肯定没问题。”
趁着大家都在笑，顾烟捏了捏钟庭深手腕上露出的红色手串，“我给这里也存了备份，不够的到时候拿出来用，别担心，都陪着你呢。”
以前即便有演出也是和公司及同伴一起，大家是专业的。而这次是钟庭深第一次，在只有亲人的笨拙表达陪伴下，去面对挑战，即便不专业也给不了指导，还是觉得充满了力量。
还是决定由冯秋苓送钟庭深去考场，和每一个上学的早晨一样。顾烟把想跟着去停车场的爸妈们拦在了电梯外，说钟庭深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如果仪式搞得太久只会徒增他的紧迫感。
“欢送仪式结束，让我们再说一次加油！”
电梯门缓缓合上，顾烟一直热烈的挥着手，身边的李玉萍也在喊着加油，她身后直直盯着钟庭深眼睛的钟予清右手握拳做加油状，无声胜有声，顾凌琮拍了拍钟予清的肩膀，在最后一刻喊着“别紧张”。
电梯开始下行，“你可以的”声音还在传来。
原来这时，你们只是在身边，我就有了莫大的勇气。
——
学校门口的道路实施了交通管制，钟庭深再次检查了考试证件和文具，在路口准备下车。
冯秋苓跟着下车，给了钟庭深一个拥抱，拍着他的背再次说了声“加油”。
真正在意的关键时刻，人的语言原来这么匮乏，满心满腔的祝福与期望无从表达，翻来覆去的也只剩下这几个字。
钟庭深点了点头，单肩挂着书包走向校门，即便混进了人群里，妈妈的眼神还是可以锁定到他。
高考第一天是个阴天，没有下雨已是万幸。管制路口站着很多家长，目送着孩子们的背影走进考场，眼前的身影大多清瘦单薄，却都肩背挺起一身少年的朝气。
大概是突然预感到，高考不仅是孩子人生的里程碑，也是父母和子女真正分别的起始点，冯秋苓竟有些红了眼眶。
——
和所有人一样，钟庭深终究要独立面对这一场人生的战斗。
冯秋苓除了保证每顿饭更加的营养均衡，一句也不敢多问，生怕扰乱了表面的平和。
顾烟每天晚上都会出现，神秘兮兮的抓着钟庭深的右手手腕念念有词，然后蹦跶着道“晚安”。
应该是拼了命的四个月真的有用，钟庭深没有对某一课程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对某一学科的分外遗憾，高考期间平稳的度过。
钟庭深在考场转着褐色珠子的时候想：这是不是顾烟去哪里求来的佛珠，怎么好像真的运气很好，复习的重点命中率有些出乎意料的高。
钟庭深的高考在第三天下午的四点三十分全部结束，剩下的都交给天意。
走出考场本应该如释重负，真到了这一刻却有些木然，绷紧的弦瞬间松弛，抱着留在学校的资料，站在校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冯秋苓跟着空紧张，高考终于结束后的反应竟比钟庭深还明显。估计崩了几天没有休息好，接完钟庭深到家就困得撑不住，也不管他的晚饭如何解决，直接先去补个觉。
钟庭深离家的时候即将升初中，高三再回来时已经没有常联系的朋友了，在群里跟同公司同样高考的小伙伴聊了会，约好见面再叙后便没了动静。
于是周三的傍晚，只剩下钟庭深和顾烟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安心的电话再一次被顾烟掐断后，信息的提示音接连不断的响起，顾烟连忙把手机调整静音。
“顾袅袅你挂我电话，还挂了两个！”
“我考完了，你不来见我吗？？”
“？？你在哪里鬼混？”
“我宣布，我们的友情完了。”
好像自从钟庭深回来后，顾烟就总在拒绝安心，对话框里随手往上翻两页，满满都是安心的痛心疾首。
“对不起嘛，哥哥肯定没几天就又要去训练了，等多待一会是一会啊。”
“我保证他一走，我立马出现在你面前。”
这次安心什么都没说，只回了一串省略号。
顾烟又表态：“安小心最好了，爱你~”，然后就这样再次光明正大的重色轻友，因为刚刚钟庭深说要不然晚上他来做饭吧。
眼下显然顾烟是指望不上，这位天才少女最大的厨艺就是三明治。钟庭深在公司的时候偶尔会有集体出游活动，他倒是可以做几个家常菜来应对一下。
——
这两年万众传媒的练习生计划逐渐有了起色，圈住了一批养成系的粉丝，但他们的自由出行也因为庞大起来的不理智粉丝群体，变得艰难起来。
顾烟于心不忍刚高考完的人给她做饭，一顿即便不吃也无所谓的晚饭不值得，“哥，要不我们出去吃？你能出门吗？”
备考的半年没有摄像机，钟庭深感觉似乎离开了被监视的范畴，即便艰难也没那么压抑。公司搬家偷来几日闲，抓紧时间自由的出去玩一次也是好的。
其实高考结束的木然感尚未消失，钟庭深只是任由本能的感觉喧嚣，他也想跟顾烟多待一会。
钟庭深已经不熟悉s市的美食，于是带了深蓝色的鸭舌帽，听凭顾烟安排。
出了小区门步行半小时的家居城里，有一家贵州黄牛肉火锅店，与当下流行的重庆火锅的麻辣相反，是牛骨为汤底的清汤火锅。不在繁华的商场内，也没有品牌运营，倒成了顾烟和安心的宝藏店铺。
两人打车直奔火锅店，店里多是拖家带口的本地居民，没人留意钟庭深，落得轻松。
顾烟张罗着点了菜，又催着钟庭深自己去调味碟。轮到顾烟时，端回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蘸料碟，美其名曰必须让钟庭深尝一尝自己的秘制搭配，其实就是常规油碟里加了花椒油，倒也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钟庭深照着推荐的秒数涮了牛肉，放着漏勺里递给顾烟，状似随意的开口：“桃子，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顾烟的筷子上悬着蘸好调料的牛肉：“额，我没啥具体计划啊，哥你想去干嘛吗？”
顾烟确实没有计划，这半年除了一场a赛，她所有打发时间的方式都在可以居家完成的，就是不想错过每一秒钟庭深在家的时间。
有的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一场执念，这么久不见的人是怎么还会喜欢的呢？
可顾烟是拎得清的，快要十八岁的姑娘真切明白自己内心对钟庭深的欣赏，有目标感，勤奋努力，温柔沉稳也很会照顾人。
最主要的，她想跟他在一起，就是空空浪费时间都会觉得很美好。
“那我们去欢乐谷吧。”钟庭深提议，少男少女的爱好总是这么单一。
顾烟正好啃完一节玉米，“好啊。”
十八岁前的最后一次欢乐谷，可以和钟庭深一起度过，想着也不错。
——
吃饱喝足的两人结账出门，打算慢悠悠的走回家。
s市算是一线城市，这几年发展飞速，好多平房区已经拆迁建成了高楼，隔着不足三公里竟然就有两个商场。
天色已经黑下来，顾烟走在钟庭深的右侧，地上老式的间隔铺设地砖被一体化的设计取代，顾烟跳不了格子只能作罢。
晚高峰的车辆在主街上徐徐爬行，步行道上人流熙攘。顾烟背着手看橱窗展示的模特，钟庭深隔着玻璃内不甚明晰的倒影问她：“桃子，你当时保送选专业的时候，纠结过吗？”
突如其来的正经提问，顾烟略略回忆了下：“好像还好，我挺喜欢代码这种规整的文字的，逻辑思维性也强，我觉得挺适合我，就选了计算机系啊。”
听起来没怎么深思熟虑，也没有家长干预，但顾烟做选择向来是了解并遵从自己的内心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就是有时候在想，唱跳演戏行不行好像都是命，要是哪天都不行了我能干嘛去呢？你看爸爸妈妈们做医生律师，甜品师设计师，还有你，突然觉得有个技能真好。”
钟庭深站在顾烟身后一米外，玻璃上的倒影看起来却是肩抵着肩。
顾烟转过身来，似乎不太理解他的烦恼：“哥，你还没到十九呢，就是再过十年也不过二十九啊。你是担心哪天吃不上饭吗，我养你啊。”
“喜欢大于一切。再说了，唱歌跳舞演戏哪个不算技能啊，只要做得好就能成为技能。”
听得钟庭深也觉得自己在杞人忧天，不是说好尽人事听天命的嘛。
钟庭深只是怕，怕哪天他不能再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可是顾烟再告诉他，她和爸爸妈妈都在他的身边，他就应该有勇气去坚持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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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烟拉着他继续往家走，一个小女孩追着气球跑，钟庭深躲闪不及，弯腰扶住撞到自己腿上的小朋友。顾烟扯住气球还给她，小女孩的妈妈说着对不起，跟上来抱走了她。
自由的走在熙攘的人流中，偶尔侧身护住里侧的顾烟，让过擦肩的行人，压力释放后的真实感逐渐回升，钟庭深由内而外的感觉舒心。
拐过快到小区的路口时，发现那个冰淇淋店还开着门。
顾烟停下脚步，眼巴巴的看着他，“哥，你说等你回来就带我来吃冰淇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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