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顾烟怔愣住，亲耳听到“小顾老师”称呼的冲击，远大于隔着屏幕的文字感受，盯着握住的手失了神，从脖颈到耳后根蔓延出一片红色，连着眼尾都泛出粉色。

        钟庭深说完便放开了她的手，拍了拍与他肩高的脑袋，复又撑回了栏杆前。顾烟退后一步，被放开的手舒展着五指，然后握拳似乎抓住了承诺般揣回口袋。

        钟庭深的肩膀很宽，看起来成熟又有安全感，可晚风吹乱的头发又很呆，他似乎也总是在这样矛盾的自我挣扎。

        顾凌琮隔着五米远喊着“桃子”，招手示意准备回家了。

        这次顾烟跟在了钟庭深身后半个身位的距离，钟庭深的余光看到她白色衬衫裙的裙摆，偶尔会吹到他的裤腿上，便没再强求顾烟一定走在他的前面。步行道的路灯被嵌在茂密的树枝丫中，道路两侧撒下的光影被树叶拆成斑驳的碎片，摇曳着流光。

        走在步行道中间的钟庭深，却在灯光下拖出了近乎完整的身影。顾烟踩着破碎的光亮跳着走，环顾四周应该没有人留意她，把视线落回地面，掏出右手悬空的比划着，影子落到了钟庭深的身侧，覆在他的手上然后慢慢收紧。

        顾烟身形晃动，努力维持着手影的重叠，偷偷伸出食指勾一勾，假装抓住他的小指晃悠悠的走。这会如果有人留意到顾烟，会发现垂着的后脑勺似乎都在笑。

        钟庭深的左手突然弯肘托起，掌心向上。顾烟以为被发现慌乱的收回，他却好像只是在试图接住月光，于是再次害羞但勇敢的将右手随着月光搭在他的手心。

        树冠逐渐茂密，树影越发斑驳，顾烟收回的手掌捏着口袋里新买的星月耳饰，心跳的好快好明显。

        怎么光是用影子牵着手，都足够让人心动呢~

        ——

        二模的批阅进度紧锣密鼓，在五一假期的第三天就公布了。

        安心传来讯息的时候，顾烟正在家里自己练体能。“桃子，我的二模稳了！！！！”

        “一定是文殊菩萨找到我了，还有一个多月一定要继续眼熟我哦，求求了！！！”

        咋咋呼呼的安心可是有志于考上s大美院的安心，她拼了命的去学就一定没有问题，“安小心就是最棒的，老天一定眷顾你。”

        切进向日葵背景的对话框，顾烟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钟庭深的二模情况，可全市统考也不一定每个学校同时公布成绩吧；万一有差池，他应该并不想与人分享吧。顾虑有些多，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最终恢复空白。

        上方突然跳出“对方正在输入”，不一会钟庭深的消息传来，“桃子，我的二模总分比去年戏剧学院的文化课分数线超出了70分。”

        “桃子谢谢你的补习，我现在有点开心。”

        “小顾老师，我是真的很开心。”

        对话框连续的跳出来，顾烟跟着开心的笑出了声，开怀的笑意衬得体能训练完还未散去的红晕更加明显，仿佛轻轻一弹就会破掉。“哥，好棒啊，恭喜你！”

        “我就说只要你尽力，什么都可以做成的！”

        顾烟有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她参与了他人生里程碑般重要的大事件：“哥，我也很开心！”

        晚上顾烟又等在了小区的广场，这次没有带滑板，就转着弯的打圈消耗时间，她只是想早一点见面。钟庭深收到顾烟等着他的消息，在地库前下了车。

        顾烟时刻张望着，看到盼望的身影出现时，连忙小跑着过去，蹦跳着停在钟庭深的面前，身后的马尾左右摇摆，就像等着主人抚摸的布偶翘起炸毛的尾巴左右晃动，亲昵又活力。“哥，这回是不是可以轻松点了？”

        今天的钟庭深，嘴角有了自然向上的弧度，眉头似乎都松弛了些。钟庭深按着她的背转换方向，带着一起往家走，“嗯，可是这才二模，试卷难度也不一样，好多感觉恰好是我背过的。还有一个多月，我还是得抓紧。”

        “哥，不要总是把努力都归于运气，就是因为一直在尝试才能撞上运气啊。”还没到真正的高考尘埃落定，抱着继续埋头的心思无可厚非，可顾烟还是感觉到他下午的开心似乎已经快要消失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又重新占据回他的心，那么一点甜已经快被稀释的散了味。

        “桃子，你马上比赛了，会紧张吗？”

        “卡丁车比赛吗，不紧张啊，这是我的爱好，紧张兮兮的就没了乐趣了。”顾烟不明白怎么突然话题换到了自己身上。

        还是决定暂时收回这点开心，先同心协力的战斗到最后：“哥，今晚咱们接着补课。稳住，我们能行！”

        顾烟向前探出身子想看看钟庭深的表情，他周身的氛围开始有点沉，可脸上的表情还是松动了一些，顾烟放了心。钟庭深的手横挡在她面前，试图挡着让她自己回正身子，提醒她准备上台阶。

        顾烟看着身前的手臂，前天就是这只手握住了自己，还叫了她小顾老师。可散步回家后一切就回归了原状，风平浪静，钟庭深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只有顾烟的心湖起了漩涡。

        看着将近三十天的高考倒计时，她不能跟安心分享，也不能再试一试钟庭深的意思，就守着自己这颗乱动的心怦怦跳，没了头绪还不敢乱撞，只得把它蛮横的压回湖底。

        冯秋苓回家留了门，顾烟直接跟着钟庭深进了门。顾烟打算去倒两杯柠檬水，厨房里正在洗水果的冯秋苓向她招了招手，等顾烟靠近时突然抱住了她：“桃子，谢谢你给庭深补课。他今天出成绩了还不错，回来都没有靠着车窗发呆，跟我说了会话，我有点高兴。”

        这下轮到顾烟愣住了，苓姨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压得很低生怕外面会听到。顾烟环住冯秋苓抱紧她，“没事的苓姨，哥哥他只是最近压力大，表达的不多。他肯定是很爱您的，而且我们都陪着他呢，一定会好的。”

        顾烟松了劲，用手指擦了擦冯秋苓的眼角，笑着卖乖：“还有，我也爱你啊，我可以陪您多说说话的。”

        钟庭深在b市学习训练的这几年，几乎只有过年才会回来。青春期的男孩子与家人交流很少，在外独立的生活让他变得超越年龄的老成，还有沉默。

        看来不仅是顾烟自己觉得，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他的沉默，且这沉默不仅仅是因为高考的压力。

        顾烟端起水果盘子，看着苓姨站在水池前的身影，还是说了一句：“苓姨，还有我呢，所有的事情都还有我呢。”

        冯秋苓擦干了手，凑过来轻轻贴了贴顾烟的脸颊，推着她出了厨房。

        ——

        二模的顺利带来的欣喜就藏在了当天晚上，高考倒计时一个月的生活依旧保持原先的节奏。还没取得最终的胜利，不敢掉以轻心。

        白天钟庭深在学校做题背书，晚上顾烟给他补习数学。按着顾烟的计划，打算在最后二十天进入完整的综合题训练，一方面巩固每个知识点，另一方面提高综合题得分的概率，一举两得。

        时间按部就班的来到五月的第二个周末，周全宏因为中期休息结束，在一周前回去继续比赛了。好在顾烟的体能训练已经提上来，比赛策略也基本定下了。

        顾烟的天才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她的自律，所以没了师傅的监督，也每天自觉按训练计划，丝毫不偷懒。

        本来说好去看比赛的家长们，因为临时的手术安排、谈判安排和紧急订单失约了。顾烟拒绝了冯秋苓陪她去比赛的想法，让她陪着钟庭深就好，反正就在本市比赛，顾烟自己搞得定。

        全国骅彩杯卡丁车大奖赛是2015年的全国第一场a赛，观众比往常的低一级赛事明显增加。候场区也是人头攒动，参赛人员的年龄差异明显，最小的是个十五岁的男孩，由爸爸陪着他从c城赶来。

        顾烟坐在人群里，才发现师傅不在而家人又没来，对比之下显得有点落寞。元气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脸，起身去更衣室，这点小情绪转瞬抛之脑后，不值一提。

        顾烟坐在更衣室里，掏出赛车服的时候碰到了包内的小袋子。早上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从抽屉拿出红绳串好的褐色珠子手串，塞进了包里，这会倒成了唯一的陪伴。

        伸缩的手串在这会发挥了作用，顾烟偷偷把它绑在了小臂上，藏在赛车服的袖子下。活动了一下手臂，并不影响发力，于是把换下的衣服鞋子塞回储物柜，只捏着手机出门去往赛车休息区。

        周全宏的俱乐部派了技师团队跟过来，这会正在帮顾烟的卡丁车做最后的检查，还有十分钟开始练习赛，顾烟准备进车前最后看了一眼手机。

        钟庭深的消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小顾老师加油哦，不过一定安全第一。”下面跟着用顾烟的大头特效做成的加油动图，特效下的腮红格外明显，头顶的加油二字仿佛闪动的灯牌，这是安心拿她的照片做的表情包，前两天她转发给钟庭深的。

        这会自己看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匆匆回了句“好，我准备比赛了。”便把手机塞给了技师团队的工作人员，上车调试座椅位置和安全带松紧程度。

        这场赛事的赛程安排包括了练习赛、排位赛和正赛。上午十点开始，等到正赛准备时已经接近十一点，顾烟排在第五个出发。

        停在出发格上时，顾烟似乎在围栏后的人群里看到了钟庭深，戴着渔夫帽也能感觉到那个身影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但隔着厚重的头盔面罩看不真切，倒计时的红灯开始熄灭，顾烟拍了拍左手小臂的手串，沉下心思投入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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