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红缨(下卷四)
近月半已过,清寒于医师之前所言死脉并未提及,所诊亦无异样。子契推测红缨应无大碍,由此放心。
现红缨已可抬手,站起,不过行走仍有些困难,且每一个动作都伴着莫大痛苦。
虽之前某人可怜巴巴央清寒寻不疼的法子,但医治过程红缨却未曾吭一声,没喊过一声疼,只是灰白脸色和额间冷汗还有不知多少次疼晕让人倍感心疼。
“司徒姑娘。”
“西雅图……”眼圈红红,脸色苍白,语气可怜,红缨现在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小犬,虽然但是毕竟,真的是太疼了啊……
“你张口。”
西雅图喂了红缨一块糖,甜甜的味道瞬间弥漫。
“谢谢你,西雅图。”红缨分外感动,眼圈本来仅是泛红,现在仿佛下一瞬就能哭出来似的。
“呐呐,小哭包。”此时带着几分调侃的男声传来,子契不知何时进来,正抱膀站在那,挂着多少有点欠揍的笑容。
“哼!”红缨吸了吸鼻子,将脸转到另一侧。
“王。”
“嗯,还有糖吗?”
“有的。”西雅图说罢,将剩下所有的糖悉数给了子契。
子契走过来,接过,说了句:“谢了。”
西雅图赶紧摆手,“没事没事。”
清寒端着药掀帘入帐,见帐内情景,她挑了挑眉,人还不少。
在闻到汤药的苦涩气味后,红缨立刻闭上了双眼,装睡。
然后被清寒轻而易举识破。
“小红缨,起来喝药,听话。”
清寒性子清冷,沉默少言,唯在红缨这,冰寒化水,温柔几许。
红缨知道瞒不过,睁开双眼,“清寒姐姐,能不能不喝呀,好苦的哎……”这次是摇着尾巴可怜乞求的小犬。
清寒未答,只看着红缨,不发一言。
“就这一顿好不好?”
“那……那少喝一点?”
……
最终,红缨在清寒的眼神攻势下败降。“我喝还不行吗……”她委屈巴巴的小声嘀咕。
其实红缨每次都会做无谓的挣扎。
直到红缨将药全部喝完,清寒浅笑摸了摸红缨发顶,说了句:“真乖。”然后清寒转头看了眼子契。
而红缨,苦的五官都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西雅图投以同情的目光。
子契眼中闪过心疼,但并不影响他犯贱,“小缨儿,叫声哥哥,哥哥给你糖吃。”
红缨现在苦的不想说话,用眼神传达出对子契的鄙视,趁人之危的小人。
目光移到西雅图身上,带着几分幽怨,他要糖你就给,还全给了……
西雅图讪讪摸了摸鼻子,她做不到拒绝王嘛……
最后红缨还是吃到了糖,心尖尖上的人子契也舍不得让她一直苦着。
红缨赏了他一个“算你小子懂事”的眼神。
敢情这小丫头还得寸进尺……可子契却抑不住嘴角勾起的弧度。
清寒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家小红缨真是一块香饽饽呢……
西雅图和子契均已离开,红缨与清寒闲聊转移注意以缓解红缨疼痛。
“清寒姐姐,你说耶律子契在外人模狗样,怎的到我这就……没了脸皮般?”此词亦不准确,总之,一言难尽,毕竟还夹杂着红缨未觉的宠溺。
“心悦你。”
???!!!
清寒轻飘飘三个字,红缨却如同五雷轰顶。
“此……此话当真?”
清寒神色认真,字字清晰说道:“他心悦你。”上一世为了你,可是连性命都没有了。
短暂沉默过后,红缨言道:“清寒姐姐,帮我个忙。”
“好。”
于是待子契准备进入营帐,便听到帐内对话。
“这簪子倒是适合小红缨,送簪之人有心了。”
“嗯,他很了解我。”
“心上人?”
“是。”
“等小红缨大婚那日,我用此簪帮你束发。”
“好。”
子契终归没进去,他知道那红木簪子,红缨极为珍视,一直随身携带,恐遗失,极少用来束发,后簪子丢失,红缨恳求子契帮她寻回,她原话用的就是“求”,子契自刑营拾回。
其实子契早猜到红缨许是已有心上人,之前红缨死而复生后,昏迷高烧意识模糊之间,呢喃着爹爹娘亲,她脆弱不堪,在无助中泣不成声。
子契衣不解带的照顾,听见红缨说:“阿皓,我好疼啊……”那时,子契就在想,原来,小丫头有心悦之人了……
为什么不放弃呢?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傲气吧,耶律子契并不觉得自己会比红缨口中的“阿皓”会差,身份、地位、相貌、武功、才智、谋略……子契皆是佼佼者;可能是因那一丝丝侥幸,万一不是呢?一丝丝的侥幸化作千丝万缕让子契为红缨驻足;可能就是,因为喜欢。
喜欢要经过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心动,放手让自己心动过无数次的人,又谈何容易呢?
“他应该听到了吧?”红缨轻声询问。
“嗯。”
清寒明白,红缨有意让耶律子契知道她有心上人,这是在婉拒他。倒是可惜了,他们二人在一起未尝不是一段好姻缘,毕竟耶律子契素日里同红缨玩闹归玩闹,对她好也是真的好,体贴入微,往骨子里疼惜。
已经入冬,那日阳光很暖。红缨在帐外晒太阳,携着惬意。
“小缨儿,给你一个惊喜。”
赤绫疾驰而来,见到昔日主人,兴奋撒欢,围着红缨来回转圈。
“赤绫!好久不见了。”小丫头眼里闪烁着亮光,熠熠生辉。
“还有这个。”红缨曾用的长枪。
红缨被俘那日,赤绫随之到胡族军营,长枪遗赤沙。胡族游牧爱马,千里宝马更是难得,赤绫性子顽劣,数人觊觎,无人驯服,因着惜马之情也无人伤它,后子契喂养。长枪,他带人寻至寸寸黄沙。
红缨抬手去握,长枪落地,手腕绷带染了血,她眼神暗了暗。
“小缨儿……”
“无事。谢谢你,子契。”那是红缨第一次唤他“子契”,就因这么一个称呼,子契便觉得全然值得。
“小缨儿开心就好。”
“子契,欠你的,我日后再还吧,不过怕是今生也未尝还的清……”
子契张了张嘴,想说,你以身相许,便尝得清。但他最终说了句:“……好。”小丫头和他可真是疏离……
红缨好像在明明确确的表明她只有感激,在他们之间筑起子契无法逾越的高墙,她不想让子契在她身上多费时情,他们,并无可能。
暖阳下,少女坐在椅子上,手抚马儿前额。似是感到红缨心情低落,赤绫轻轻蹭了蹭红缨的手,少女嘴角勾起浅浅弧度。
子契在一旁静默注视,她永远都让他移不开视线,子契鬼使神差的问:“小缨儿,如果更早遇见你的是我,我们会不会不是现在这般?”
并无回答,红缨许是未听见……
之后,西雅图陪红缨在帐外,再唤赤绫。红缨能看出西雅图对赤绫的喜爱,当西雅图欲靠近时,赤绫却很是排斥,红缨轻唤了一声“赤绫”,西雅图再次小心翼翼伸手触摸,赤绫虽不情愿,但也没反抗。
此后一段时日,红缨教导西雅图驯赤绫,习长枪。西雅图本会骑马,有些功底在身,加上她刻苦勤练,悟性也高,所以学得很快。
红缨欲将赤绫赠与,算是感激西雅图照料。西雅图自是慌乱拒绝。
“我身体一时半会也不能痊愈,至于赤绫,莫要凭白埋没了它。”
“可是……”
“西雅图先代我照料,到我伤好,如何?”
“……好,司徒姑娘要快点好起来。”
“嗯。”
……
到条约红缨归营之时,轩辕皓御驾亲征至边疆。朝政已肃,异己皆除,他来接他的小姑娘回家了。
清寒传书帝王,言及红缨悉数告知。她知道此番做法胡族的下场,但清寒并不想无故多添欺君之罪,并且她也不是圣母,伤了小红缨当然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依着耶律子契的权势,清寒所做传言倒也顺利。不过就算没有她,一切发生不过时间早晚。
轩辕皓用力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他们怎么敢?
帝王盛怒,举兵攻胡。胡族纵然早有防备,但兵力不及,欲再以红缨作胁,却有子契相护。
子契弯刀横出,守在红缨帐前。
“耶律子契,我后悔了,后悔没有杀了她,后悔让你把她带走!”
夏朝军队将胡族营地包围,乌日图未再多言,转身入战死命厮杀。
轩辕皓马上静观。
不消多时,乌日图及大部胡族士兵被俘,其余皆亡。
轩辕皓策马向红缨营帐走来,众将跟随。
子契已备战死。
忽的,他感一阵疼痛,然后意识渐渐模糊。
“对不起,我是夏朝的将军……”
红缨站在他身后,手上匕首有了血迹。
子契倒地,那句“不怪小缨儿”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红缨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怎么会?
“红缨,我来接你回家。”轩辕皓语气温柔。
“轩辕皓,信上不是说子契不会有事吗?”她抬头看向帝王。
他不语。
“说话。”红缨压抑着情绪,周身气压下降。
他依旧未言。
她匕首欲刺向自己,“告诉我。”
“剧毒无解,染而命亡。”轩辕皓妥协。
“为什么要骗我?”
不骗你,你又怎会伤他?与小姑娘不同,轩辕皓顾利,而红缨重情,轩辕皓本就是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铁血帝王。
此前经清寒,轩辕皓给红缨传信,欲征胡族,耶律为患,加以轻伤,削其战力。毒刃另令清寒所予。
清寒无法近耶律子契其身,昆邪王怎无一点戒心?除之,唯红缨。
为征战,也因红缨。清寒书信谈及子契待红缨,帝王不容,涉男女之情,何必留患?小姑娘只能是他的帝后。
红缨手中匕首落地,身体摇摇欲坠,清寒及时扶住昏迷的红缨。
“照顾好她。”
如若换做子契,应会早已不管不顾冲过来……
“是,陛下。”清寒恭敬应下,将红缨带离。
轩辕皓目光望向被俘跪在地上的乌日图,居高临下,如视蝼蚁。
“你伤的红缨?”
“是老子。”乌日图嘴里堵着的布被拿下回话,“老子亲眼看着挑断她手筋脚筋,她生生疼到晕死!亲眼见她被千人骑,万人踏……”
“你他妈的畜生!”副将冲至乌日图面前,向他不遗余力挥拳。
众将皆明乌日图所言何意,双拳紧握,他们那么好的少将军……
司徒将军感到天旋地转,难以置信,他的女儿……
待乌日图被打到鼻青脸肿,轩辕皓开口:“住手。”
“皇上……”
“朕让你住手。”无形威压倾覆。
“是!”那副将收了手,满是不甘。
“将战俘押来。”轩辕皓吩咐。
在营地中间,一众胡族士兵被绑好跪在地上,能言却未言,大有英勇就义之势。
“不及性命,肆意挥伤,筋脉必断。”轩辕皓淡漠说道。
“是!”夏朝将士领命,他们将为少将军报仇雪恨。
“陛下,末将欲回照顾缨儿。”司徒将军请离。
“将军请便。”
不多时,胡族营地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血流成河。
轩辕皓对乌日图说:“你不是喜欢看吗朕赏你看个够。”
“皇帝小儿,有本事杀我,别动他们!你惨无人道!你他妈不是人!……”乌日图拼命挣扎,竭力谩骂,然而,无济于事。
“晕的,再伤至醒;死的,扔了,换下一个。”轩辕皓淡淡下令。
所有人皆知轩辕皓在为红缨报复胡族,但哪怕是夏朝众将都感到脊背发凉,他,太过残忍……
轩辕皓面不改色,他的小姑娘也曾受这般折磨,还未结束,远远不够……
行刑仍在继续,说是惨绝人寰毫不为过。
未押至场中的胡族士兵面上毫无血色,恐惧将其笼没,有的已经失禁……
“唔唔唔……”他们之中有人想要说话。
轩辕皓示意将他嘴中布料取出。
“陛下,皇帝陛下,我没有动女将军。”他不住摇头,“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了我……”
“朕怎知你所言不假?况见之不救亦为过,但,朕可以赏你死个痛快。”
“陛下,我知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错了……”他语气带着颤音,且一直在不住磕头。
“杀了他。”
血溅三尺,头颅滚到同族身旁,那士兵直接晕了过去。
所有俘虏嘴里的布均被拿出,他们有的不发一言,有的放声痛哭,有的求饶不止……
“看到了吗?”轩辕皓问乌日图。
哀嚎,哭喊,血腥,遍地的鲜红,无穷无尽的痛苦,万劫不复的人间炼狱。
乌日图像失了魂,麻木看着,无力跪着,眼里映着殷红的画面,他胡族士兵的绝望……
“这是你伤红缨的代价。”
“你们应庆幸,感激你们的王,若不是耶律子契保下红缨,朕杀的便不仅仅是这几人,朕屠的,将是你们全族。”
这一句话,就可让昆邪王再回神坛。子契之前力排众议将红缨救出,好生照料,又待清寒座上宾,她们可都是敌朝之人,心存不满者不在少数,子契在军中威信也大打折扣。但今日轩辕皓一番话,胡族士兵的不满消失殆尽,幸亏王救下夏朝女将,他们未因一时泄愤而牵连全族,他们上战场出生入死,本是为护身后族人无恙……
如果,红缨没有受伤至此,一切都不会发生。
后来,胡族军将全亡,乌日图被制人彘,所食,胡族士兵血肉……
当然也会有幸存者。许是夏朝将士某一刻的于心不忍;或是仅为昏迷却被当死人扔在一具具尸体间,捡回一条命;再或者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些死人堆里再爬出来的士兵,即使活着回到族内,日子也定是万分痛苦,身上负伤,筋脉具断,轩辕皓也将是他们今生无法磨灭的阴影。
至于……
“陛下,耶律子契尸体被人带走了。”
“嗯,我知道了。”
至于关及耶律子契,轩辕皓并不打算深究,既有命活,便活着吧。因着耶律子契于红缨有恩,况轩辕皓若真再赶尽杀绝,他与红缨之间便也多一道隔阂。
轩辕皓,从来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人情冷暖里的“暖”皆是因他的小姑娘。
轩辕皓所谓的别人,只分有无价值、可否利用,还有,红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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