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怎么提前死了

“你没事吧？”

        老张上前拍了拍驾驶座的车门，见杜中江没有反应，着急想拉门，拉了几下却没有拉动。

        受撞击影响，皮卡的车门变形卡住了，车子又侧翻着，老张不好施力。

        这个时候就得庆幸事故车是辆老破旧，老张猛地用力拉几下后就把整扇门拔了下来，整个人一时没收住力朝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身后有人托了他一把才停下。

        他一转头，见是蒋茵茵，连忙朝她摆摆手。

        “小姑娘，你先去车里坐着，别出来。怪吓人的，说不定还有危险。”

        老张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车门扔一边，见蒋茵茵没动也没有继续催。

        现在的小年轻就是爱看热闹，看了就算了还喜欢合影，他之前见过有人在事故现场跟亡者合影的，也不嫌晦气。

        回到车前，他摸了摸伤者的脖子确定人还活着才继续施救。

        车子是侧翻，想把人从车子里面弄出来并不容易，伤者挺壮实，老张拉了他几次都没拉动。

        蒋茵茵一直站在边上打算帮忙，但车门前面的位置被老张占了，她挤过去反倒碍手碍脚。见老张拉了几次人似乎力气不够，她从车前绕了过去，从破了的前档风玻璃弯腰探进前座给老张搭了把手。

        “小姑娘，你当心点。”

        老张看她过来帮忙还挺紧张，现在的年轻孩子比较娇气，手上都没什么力气，受一点点伤就要死要活的，他怕蒋茵茵没帮上什么忙还添乱。

        添乱是不可能添乱的，帮忙也有限，她现在这身体本就没多大的力气，又因为低烧状态不好，跟老张共同用力试了好几次，才把伤者从车厢里拖出来。

        车子前座上到处都是碎玻璃，伤者脑袋上也划出一道口子，其他倒没有什么外伤。

        蒋茵茵一时有些疑惑，尽管只从遗照上见过，这个人应该就是她的生父杜中江。记得前世杜中江出的车祸很严重，好不容易救活却高位截瘫。也是因为这个，他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可现在从现场看，他好像伤的并不重。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蒋茵茵还在思考，把昏迷的杜中江拖到了出租车边上的老张生怕那辆皮卡像电视里剧情那样会爆炸，不顾满头的汗朝她招招手。

        “小姑娘，快过来。车子可能会烧起来，我后备厢倒是有灭火器，刚配的，花了不少钱。”

        言下之意，如果不烧起来，他就不用了，还能省点钱。

        这时，天空传来轰鸣声，他抬头看才发现沉甸甸的乌云已经飘到头顶，像是随时会砸雨下来。

        “下雨好，下雨就不用灭火了。”他说，看向被放在地上的杜中江，“怎么救护车还不来，要不要把人搬车里？被雨淋着就不好了。哎呀，我那车子前两天刚清洁干净，又要弄脏了。”

        嘴上还在抱怨，人已经准备动手，总不能为了几十块清洁费不管人死活。

        一上手扶住杜中江的肩膀，他就觉得有点不对，连忙又伸手按在杜中江的脖子上，停了半晌，他脸色一白把杜中江重新放平在地上，跪下听杜中江的心脏声。

        “怎么了？”蒋茵茵上前不解地问。

        “他好像死了。”

        “不会吧。”

        蒋茵茵不信，她明明记得杜中江出车祸后没死！

        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急救不及时吗？前世还能有人比她更及时？

        她几乎一醒过来就往事故现场赶，没想到还是没赶上，话说回来，这么久了救护车怎么还没到？

        她隐约听到救护车的车笛声，那个声音似乎一直停在远处没继续靠近。努力回忆了片刻，她记起前世杜中江出车祸那天市内有路段发生了连环车祸，难不成就在这附近？

        “轰~”

        像是回应她的疑问，远处响起了雷声。

        “他真的没气了？不会是因为我移动他的缘故吧？好像事故现场不能乱动伤者，要交给专业人士……”老张顿时慌了。

        如果目击车祸，应第一时间报警，如有伤员还要拔打120求助，非专业人士在伤者状态不明的情况下，不要轻易搬动伤员，以防造成二次伤害。

        道理老张也懂，就是想起来太迟。

        当他看到有人困在车里，下竟识就觉得要把人拉出来，免得车子爆炸把人给炸死，但照目前的情况看，车子估计不会爆炸，人却因为他的冲动救援死了。

        老张脑子懵了一下，在想起路遇车祸正确处理方式的同时，又从破烂的皮卡联想到交通事故的高额赔偿。

        心脏一缩，他感觉脑袋和身体都被冷意砸中了。

        这倒不是他的错觉，意料之中的阵雨随风飘来，比雷声和闪电更快到达人间。

        对了，他有目击证人，那个小姑娘能证明他是事出紧急才救人，他不是故意要害人的。

        他转头正想跟蒋茵茵说这件事，忽地脖子上一疼，然后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蒋茵茵甩了甩右手，感觉有点把握不准力道，也不知自己出手是不是太重。她倒不是怪老张擅自救人才下重手，连她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安全常识什么的，她还真没有留心过。

        花了一番力气把老张搬进了出租车，她看向地上躺着的被雨水渐渐打湿面无血色的杜中江，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有那么做了！

        踢开被撞得摇摇欲坠的铁门，蒋茵茵入内扫视了一眼，寻了一处平坦的空地，把杜中江搬了进来。安放好后，她又去捡了一块碎玻璃。

        大雨落下，她站在雨中仿佛不受自然桎梏，看着地上无声无息的杜中江，她明艳的眼眉多了一抹决绝。

        “哧”，手中的碎玻璃刺进胸口，意料之中的疼痛席卷她的意识。

        她还以为魂体受伤时的痛感肯定强过身体的伤痛，她以前受过那么多折磨，现在这点伤不算什么。但伤痛就是伤痛，就像临海城市的夏天也不比内陆城市凉快多少一样。

        咬了咬牙，她多少还受得住。

        很好，至少证明她的意志没有因为重生变得软弱！

        那块玻璃刺进心口时也划破了她的手掌，她看了看鲜血直涌的手心，默默在地上走动画阵。此刻身体多添一两处伤，似乎增加不了多少疼痛，不过手掌破了也省得她从其他地方挤血。

        她是可以拔出胸口处的玻璃用伤口的血画阵，但一旦动了那玻璃，她估计没法撑到阵法画完。

        就算是常识有限，留在致命伤的凶器不能随便动，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每走一步，心脏就像被撕碎一次。像是要阻挠她的行动一般，轰鸣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伴着瓢泼大雨朝她张牙舞爪。蒋茵茵不理会扑面的雨，也不理会耳边雷电的恐吓，跟疼痛争夺着意识。

        手心的血像是流不尽一般顺着无尽的雨落在地上，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在水汽汹涌的地面上，似乎全无她画下的血阵，她却固执地把阵法完成。

        阵成之时，巨雷炸响。

        蒋茵茵眼前一阵阵发黑，嘴角却还是挤出淡淡的笑。她应该感谢这雷电替她遮掩，要是晴日出现天地异象，说不定还会惹来爱管闲事的人。

        受阵雨影响，天地间有如失了光亮，地上的阵法在白光一闪后渗出黑气，将落下的雨都给逼退了。黑气涌向阵法中间的杜中江，在地面上结成黑色的人形突起，像是在他身上盖了一层黑色的被子。

        蒋茵茵走入阵中，站在杜中江身前双手结印，默默念动咒语。

        其实想想，她所学所知都是鬼修的功法，要是做人就只能做个比旁人灵活一点的平常人，要是做鬼却可以混迹在人群中间当个拥有异术的强者；她还能救回杜中江，怎么想都是划算的买卖。

        至于变成异类后的麻烦，她再想办法解决就是。

        念完咒语，她拔出胸前的玻璃扔到一边，从胸口喷出的血液落在地上的黑气中，像是要把黑色染红。

        随着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空气中像有电流通过滋滋轻响，包裹在杜中江身上的黑气渐渐凝聚成球状停在他的胸口，散落一地的鲜血在浸染了地上的黑气后也汇聚成球形，但中心隐约还是透着暗红。

        还不够！

        蒋茵茵继续用力，脸上已经全无血色，但地面上的血球仍是翻腾着红光没有完全变黑，停在杜中江胸口的黑色球体隐隐也有溃散的痕迹。

        是哪里没做对？她有些急了。

        她在修行时偶尔习得此术，帮助一个蠢人救回他的爱人。因为他的爱人死亡多年，他以生命为祭还赔上了许多法器才勉强成功。

        以命换命并不是什么等价交换，幸好杜中江死亡没超过一刻钟魂体还没有完全从他体内脱离，又是天雷密布鬼神避让之时，她才勉力一试。

        就算没有法器辅助，照理论，她应该能保住他一口气才对。之后等她成了活尸鬼，自会用术法保证他活过来，但现在显然走不到这一步。

        为什么她会卡在这里？

        轰隆隆~

        一声巨雷响彻天际，像是在呵斥她的肆意妄为，紧接着一道闪电砸在她和杜中江的尸体中间，像是要将她逼退。她不为所动地看着地上冒着电光的小坑和四溅的砂石，感受砂石擦过她脸颊时留下浅浅痕迹。雨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她站在尸体前，眼眉间带着几分怨恨。

        前世因为她的缘故，拖累了自己的血亲，难道今生她还要继续无能地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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