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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7章 三年种金


  南宫玉狮接到家人报信,就急匆匆往家赶来。
这是一处他当年刚刚发迹时候,在金陵巿区东南方位,打造的一栋别墅。东依连绵群山,西下垂走丝带,于平缓处忽起墩阜,左右环抱。南向秦淮河岸,杨柳掩映。河水潮来,恰如一弯玉带,的确是上等风水宝地。
这位素禀多病的小公子,就是南宫玉狮的第十六房姨太太所生。
十六姨太是一位落魄官家的女儿,也许是生活所迫,就拜了皇宫的一位太监为义父。当时,南宫玉狮为了光开门路,就将她纳为偏房小妾。
南宫四十得子,快意盎然。
孩子刚出生的第一年,长势也算喜人。及至将欲立地,咿呀学语时候。突然一天,跌仆在地,两眼叉天,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二便失禁。最近一年,更是发作频繁,病来牙关紧闭,还伴有似人似畜的怪叫,甚至昏厥窒息。
南宫玉狮半生辛苦奔波,一手撑起锦乾坤,双拳打下粉世界。家大业大,出金入银。商铺银号,遍布天下。正是首领群商,骏业宏开时候。唯一令他揪心,令他煎熬的,就是这个宝贝疙瘩似的小公子。
也是具备这样的条件,为了治好小公子的病,延遍宫中御医,遍请民间圣手,多番改医换药,针推艾灸,无所不用其极。后来,又求神打卦,舍猪羊,施香火。钱没少花,至今未能治愈。
眼见小公子角弓反张,四肢扭曲,粉嘟嘟的脸蛋憋得紫中透黑,口中发出痛苦的哞叫。南宫玉狮心如刀绞,五内俱焚,却又束手无策。
长时间的窒息昏迷,夫妻二人寻思,这宝贝疙瘩儿,怕是今夜小命不久矣。
十六姨太绝望已极,不觉嚎啕大哭。
也许小公子今夜,命不该绝。一个多时辰以后,突然自己醒来。开口讲了一句话,差点没把南宫两口子懊悔死。
“爹爹,我梦见一个乞丐神医到咱家里来,给我吃了一粒红药丸,我就醒了。”
十六姨太连忙追问:“我的儿,那乞丐长得啥模样儿?”
小公子虽说三岁不大,不发症状时候,也是伶俐可人。
“娘啊,可惜被谭七先生给撵走了。”
南宫玉狮猛然回忆起一段往事。原来今年夏秋交节,路过老家时,府上的谭七先生向他汇报过。说是府门口来过一位脏兮兮的乞丐,被家丁一顿穷揍。打的无奈时,曾开口问起“府上的小公子可好?”
十六姨太听了南宫提起这茬事,登时破口大骂:“谭七这个老丧门,你这是当的什么差。你自己克妻 无儿,鳏寡绝户的,竟然连累我家小公子?要是有朝一日,再遇着那位乞丐神医,治好我儿的病,回去我就剁了他!我让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老死煞!”
南宫玉狮自言自语:“也是怪了,无缘无故,一个乞丐,他如何会突然问起我家小公子呢,莫非?”
十六姨太止住骂声,敏锐地捕捉到,南宫玉狮话里透出的弦外之声:“玉狮,莫非啥?莫非啥呀?”
“莫非那位乞丐就是三宝郎?你还记得不,三年前在运城,三宝郎对咱说过的话。”
“咱会不记得?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能生个带把儿的。不正是他为咱调理的阴阳风水嘛?”
三宝郎,雪无情,本是一个人,所幸雪无情最近就在京城!只要我找到他,我的儿子就一定还有痊愈的那一天。
南宫玉狮突然有了一线希望:“今夜早点休息,明天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乞丐来。是不是他三宝郎,好歹有个希望啦。 ”
*
胡雪儿在玉女宫,和泰山碧霞元君一顿顶撞,气的泰山娘娘拂袖而去。她再也无心留恋这一亩三分清修之地,泰山娘娘前脚刚走,她也随即下了仙山。
万年道修又如何?我仍苦我的苦,我仍痛我的痛。人欠我的,我要不来,我欠人的,我一定还回去!
事已至此,干脆与我的三宝郎,爱恨一起,厮守一生,功过由他天去!主意已定。于是驾起一丈红云,翩然之间,就来到梅园红楼。
远处断情崖下,积雪斑驳。梅林掩映之中,雪溪蜿蜒。疏竹成栅,一角红楼隐约其中。
顺着熟悉的小路,莲步轻移,一阵弱柳扶风,就到了红楼的大门前。但见院里空无一人,红楼大门紧锁。
挨千刀的三宝郎,你人呢?我的娘亲呢?外面天寒地冻,娘亲又能去到哪儿呢?
您娘儿两个,这是不要我了!胡雪儿怅然矗立,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慢慢侵淫心扉。她垂下长长的睫毛。一双蓝莹莹的大眼睛,渐渐蓄满酸楚的泪水。
三宝郎,我深爱的小丈夫,你也许爱到不能,而洒然转身?但你可知道,我胡雪儿的毅然决然?哪怕天涯海角,云远水遥,我也要找到你。
望一眼她魂牵梦萦的小红楼,胡雪儿轻攘皓腕,拭去腮边的泪痕,转身出了院门。
*
“快则三日,缓则半月。雪状元,今天就是第二天了。你承诺的巨额军费,有眉目啦?”
三宝郎听那龙月儿咸淡不搭的调侃,强压内心十分的焦虑,装作若无其事。
待摆弄完他的“紫竹架”刻度,淡然而道:“月儿妹妹,趁着天色尚早,与我到秦淮河边,看暮色晚云,听那河水晚唱,岂不浪漫?”
龙月儿哂笑道:“切!你分明是心里烦闷吧。还浪漫,你把一生的浪漫都给了那一个人儿。今日如何舍得,分我一杯羹?”
“爱去不去,不去我一个人去。万一遇着你雪儿姐姐,你可别吃醋哦。”
龙月儿故作正色道:“说的是呀,每次有事,你都能言中。这次我也要跟着,让丫头我也见识见识你的神迹。”
“月儿,想吃啥?”
“三宝郎哥哥,你第一次请雪儿姐姐吃的啥,今夜我就吃啥。让我把你,给予雪儿姐姐的浪漫,也品一回,中不?”
三宝郎听了,蓦然一阵酸楚。心道,那时住在莲房的茅草屋里,三个石头磴口锅,吃了上顿没下顿。唯一的浪漫也就剩下“听雪台上梅花妆”了,还有浪漫之后,余下那些挥之不去的相思与痛苦。
龙月儿,你知道吗?假若今生,我三宝郎还能再去深爱一个人,我再也不会给她痛苦,再也不会给她悲酸。
秦淮河岸,晚风堤柳,摇曳生姿,薄雾氤氲。夕阳映照,水面紫光粼粼。
龙月儿斜乜媚眼,悄悄打量一下她的三宝郎哥哥。龙宫宴上,那个骨骼俊朗,神态轩昂的山野小医童形象,仿佛萦回眼前。醉意微醺之下,俏目朦胧。七分阳刚,透出一段忧郁的气质。
她蓦然芳心舒畅,不觉心意阑珊,于是轻轻吟唱道:“
仙山隔云海,霓虹云天外。
天外有仙子,衣袂生七彩。
眉拂绕烟翠,云髻堆青黛。
凤目传秋波,波横千钟爱。”
三宝郎瞬间温柔了那颗冰冻的心,看着眼前的她,修眉联娟,鬓云叠翠。一双凤眼,浅笑微微。唇含丹露,音色宛若天籁。
月光如水,茗香袅袅。绿楼前,那个一袭粉衣,清丽婉约的小姑娘,霎时浮上心头。不由随声唱和:
嘴角含柔情,欲语羞还带。
眼底生愁意,留待君来猜。
此情此景,仿佛着仙乡雅韵,与三月十五龙宫宴的,箫歌唱答,何其相似!
龙月儿痴了,呆了,心往神驰:“三宝郎哥哥,这些,你都还记着么?”
三宝郎回过神来,苦涩一笑,便扭过头去。
伴随着龙月儿一路的浅笑轻歌,二人溜溜达达,不知不觉,走到一家海鲜餐馆的门前。
爆炒的八带鱼,红烧的小黄花,带着一丝淡淡的辣味儿,隔着橱窗飘出来。诱人的味道,引着三宝郎扭头朝里看去。
一位年在四十上下的男子,正对着橱窗外的秦淮河水,一个人独斟慢饮。
此人身形高大,面起重城,五岳之间透着红紫的光彩。
“南宫玉狮?”三宝郎想起金城归来的路上,在运城南宫府邸的大门口,被谭七先生指使众家丁,那一顿刻骨铭心的羞辱。登时怒上心头,意气暴涨。遂高声唱到:
“六十四卦卦不均,相你男孩儿贵如金。黄金虽贵你出的起,可是你的男孩???眼看就要,魂归阴曹地府里!”
中年男子正是瑞福祥大东家,两家番邦名誉大国师的,南宫玉狮。乍听此言吐字声腔,遣词风格,竟然如此似曾相识!遽然浑身一阵发麻,抬头看去。
来人头裹长巾,一身麻布褐衣。
他颤抖着声音,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慌乱:“阁下,莫非是雪无情,雪状元?奥,奥,难道是三宝郎,宝先生?”
“一条大河宽又长,南边没有北边旺。北边的人家有儿有姑娘,南边的人家多生姑娘少儿郎。有心把你度到那旺地上,谁让你后来,忘了先生的好心肠???”
南宫玉狮瞥见三宝郎旁边,立着一位神态优雅,半胧凤目,一袭粉衣的美貌姑娘。遂又迟疑未决:
“阁下真的是,三宝郎宝先生?”
“南宫国师,真是贵人健忘啊!”三宝郎不置是否,继续念道:
“阴风飒飒扑满怀,阎王差下无常小鬼来。看你儿子,,,瞪着眼,攥着拳,胸口憋闷不能言。两腿儿蹬,俩眼翻,一阵一阵直插眼,阴风罩头把魂旋……”
南宫玉狮听到此处,不再有丝毫怀疑,差一点双膝跪地,口称:
“宝先生,求你救救我那可怜的儿!”
说罢此言,早已老泪纵横。
三宝郎伸手将他拉起,幽幽而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救人一命?可是有的人,却能转脸无恩,这样的小人,我三宝郎,不救也罢!”
说罢,转身欲走。
南宫玉狮慌忙拉住:“宝先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去到里面暖阁雅间,一叙衷肠,可好?”
龙月儿但见三宝郎哥哥一通“无常小鬼”的胡言乱语,怎么眼前这位富贵雍容的达官贵人,就如此卑微谦恭,低声下气。一尊玉雕小下巴,差一点儿惊落到地!
三宝郎哥哥,你这也太神了吧?
三人来到里面暖阁坐定,南宫玉狮命人撤去残席,重新端上一桌丰盛的酒菜。
龙月儿再看,简直不啻我怒江龙宫的,满汉全席呀。
南宫玉狮又是三杯老酒下肚,重新起身道歉:“宝先生,对不起。我南宫府上有眼无珠,愧对先生,您大人大量,稍后便将三年前欠您的五百两黄金奉上。”
三宝郎心道,你妈的,谁不知道南宫世家,首领群商,金马玉堂?店铺商号,遍布天下,堆金积玉,富堪敌国?竟他妈有脸拿这点小钱说事儿?
遂心下存念,今夜不叫你倾家荡产,也要剥你三层皮肉去!
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幽幽,道:“南宫国师,这个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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