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迷了眼（下）
006迷了眼（下）
夜晚的风很凉，万瑜坐在墓碑前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虽然有点冷，但她舍不得离开，她还有很多话想要和爸爸妈妈说。
在大伯家沉默寡言的她，到了爸爸妈妈面前，就有说不完的话，都是提拎出来的好话。
“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过的很好，大伯也对我很好，大……伯母也待我好，还给我烧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虽然那天没有吃两块。
“……这学期我们班级来了一位转学生，是从z城一中转过来的，老师说她成绩特别好，人长得也……不错。”万瑜捏了捏耳朵，在爸妈面前有点不好意思，但平时不敢在外人面前说的话，她也只敢在爸妈面前说。
“就是……她笑的特别假，同学们还特别喜欢她的笑，我看着都替她累。”万瑜絮絮叨叨着：“哦，她还是大伯隔壁那家奶奶的侄女，几年前那个慈善的奶奶去世了，好像还听说奶奶的儿子和儿媳妇离婚了，女儿跟了爸爸。”
万瑜说着生活中所有的琐事，甚至偶尔还八卦着，就连学校对面的那家牛肉拉面她都要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过来看奶奶的方烟本来不想偷听人家说话，但那人距离她不远，就算小声说话，她也能一清二楚的听到。
甚至在她这位同桌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八卦，方烟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照片里慈善的老人说：“奶奶，你听见了吗，有人说你侄女坏话。”
当然，说这话时，方烟并没有生气，因为她的同桌吐槽的很对，她的笑容确实很假。
但没有人说，没有人介意。
甚至那些人见到了还会夸她是个有礼貌乖巧的好孩子。
方烟扯着嘴角笑了下，好孩子吗？偷偷扯坏后妈最爱的裙子，破坏异父异母妹妹的玩具，把粉笔灰装进丑恶嘴脸的老师水杯里。
如果这样是好孩子的话，那她就是吧。
看同桌还有很多说不完的话，怕还听到什么私密的事，方烟和奶奶说了声“下次再来看您”就静悄悄的离开了。
这里地处偏僻，不好打车，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一辆车接单，过来也得要十几分钟。
方烟百无聊赖地站在墓园门前发着呆。
万瑜揉揉通红的眼睛出来时，一抬眼就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新同桌，以至于她都忘了往前走，站那好一会儿才抿抿唇过去。
她刚在手机上下了一个单，没想到那边拒绝了，只能继续搜索车，最后选了拼车，没想到很快就有司机接单了。
也不管和谁拼车，这会儿最主要的是她新同桌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到下午在办公室看到对方，万瑜有了点猜测。
她不发一言的走过去，站在对方身边，目光看向另一边，假装没看到。
方烟感应到身边有人，看过去时才发现是谁，“万瑜。”
万瑜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转头颔首和她打了个招呼，“巧。”
说完这个字，万瑜脸色有点黑，在墓园门前说什么巧，巧的是过来一起看过世的人，还是过世的人都在一个墓园？
不管哪种都不是这会儿能说的话。
紧锁眉，犹豫一会儿，岔开话题，“所以你下午请假是为了……”回头看了眼墓园。
“我奶奶。”方烟补充，目光移到她身上，无声询问。
万瑜脸撇向一边，过了许久才扭过头，囫囵道：“我爸妈。”
一时间两人没话了，看着四周的风景边等车边发呆。
“你……”片刻，万瑜打破寂静，“不可以告诉别人。”
方烟看向她，认真点头，“你也是。”
至于这个‘你也是’说的是方烟奶奶的事，还是方烟爸妈离婚，又娶后妈的事，就看万瑜的理解了。
但不管哪种，万瑜都不会说，她也不是爱八卦和嚼舌根的人，也只有每次看她爸妈时会说说这些日常琐事，偶尔会破例八卦一下，以此想和爸妈多说一些话。
万瑜想到刚刚自己在爸妈面前八卦这位同桌，就有点心虚，讪讪地摸摸鼻子，也不敢看同桌的脸，若无其事地问：“你刚刚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你？”
方烟迟疑了一下，说了刚刚去的隔壁一个区域。
万瑜想了想，好像距离她去的那片区域有点远，相隔五六分钟的路程，那没看见，确实情有可原，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在别人背后八卦，这事想想有点尴尬。
两人再次没话了。
幸好这时候打的车到了，两人下单的车还是同一辆。
司机对方烟说：“小同学，不介意和她拼单吧。”
“没事。”
两人坐在后座，车内很安静，司机看她们两人认识，本以为上车会聊天，没想到五分钟过去了，两人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沉默的气氛让人尴尬。
司机本还想打破这气氛，但天色这么晚，聊天的话怕小姑娘害怕，于是打开了电台。
很不凑巧，这是一个午夜恐怖电台，女电台那声情并茂、张弛有度的声音，让后座的万瑜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目光更是情不自禁地看向身旁，后者一脸淡然，平时脸上温柔的笑容没了，现在只剩下轻松。
不仅如此，电台讲的鬼故事，女生听得还津津有味。
万瑜：“……”
“你不怕？”万瑜终究没忍住开口。
“嗯？”方烟还沉浸在‘鬼拦路’的故事中，闻言看过来的时候，表情有那么点茫然，随即才反应过来，笑了下，“蛮有趣的。”
怪人，鬼怎么可能有趣。
“……滋滋，那道白色的身影站在路边招手，吸引过路的人……”
“师傅，你这信号不好啊。”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万瑜没话找话说。
“是啊，周围有山挡住了。”司机笑着回复。
“……滋滋这时，又有一辆车经过，白色影子再一次招手……”
“吱！”
“怎么了？”车陡然停下，万瑜一个没注意，身体前倾，脑袋磕在前座椅背上，“嗷”了一声捂住脑门痛苦道。
“师傅，你这车去县城吗？”一道轻柔地声音从右边窗户传来，就靠近万瑜这边，近在咫尺，万瑜看过去，吓的吸了口气。
白色影子，路边招手。
司机笑着说：“你上来吧，刚好她两也去县城。”
别吧，别吧，师傅你没看电台里说了吗，别随便拉人。
万瑜整个人靠在后座椅背上，手放在门把手上，一副随时下车的模样。
一道低沉地笑声在车内响起，万瑜汗毛都竖起来了，小声惊呼了一声，接着反应过来，看向身边的人，咬牙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怕某人恼羞成怒，方烟连忙摇头。
她这样，更让万瑜乱想她刚刚那一声笑是什么意思。
此刻电台还在讲着那个鬼故事，故事已经进行到女鬼坐在车上，开始一个又一个向车上的人索命。
她吓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恨不能双脚都踩在坐垫上，要不是怕同桌笑话。
半路上车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这会儿正和司机聊着天，两人有说有笑的。
万瑜看没什么事情发生，胆子也大了一点，悄悄侧身，往前座看去。
女人通过后视镜和她笑了一下，万瑜吓的又缩了回去。
方烟脸上都是笑，眼里也是，怕同桌恼羞，她硬生生憋着。
妈呀，同学口中的万老大竟然这么胆小，真应该让同学们看看，哈哈哈哈，一想到那个场景，方烟更想笑了。
胳膊被人戳了两下，方烟尽量收敛笑容看过去。
某人一边戒备地看着前座那个女人，一边靠过来小声问：“你说，这女人是人是鬼。”
方烟憋着笑，很认真地建议，“要不然你摸摸她有没有体温。”
万瑜迟疑一下，看了她一眼，后者很肯定的点了下头。
万瑜犹豫了一会儿，吞咽了一下口水，明显很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悄悄伸出手，前两次害怕，半途就缩回了手，最后一咬牙，把手放在女人肩膀上。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回头问：“怎么了？”
有温度，是人。
万瑜笑了，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侧头欣喜若狂道：“她是人，不是鬼。”
女人和司机怔住了。
方烟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当司机回过味来时也笑的不行，同时还和副驾驶座的女人解释什么情况。
女人哭笑不得：“妹妹，姐姐看上去那么像鬼吗？”
接着三人都哈哈大笑着。
万瑜反应过来之后，脸都涨红了，咬牙切齿地看向自己的同桌，“方！烟！”
“欸，在呢。”方烟一边笑一边应她，笑的眼角都沁出了泪水，用手指拭去。
万瑜拿眼瞪她，“你是不是就看我笑话呢？”
方烟笑的都要喘不上气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歇一歇，声音还带着气喘，“我哪里知道你会当真。”
“呵。”我信你个鬼，学霸是真的坏得很。
车到了目的地，万瑜都没有和方烟再说一句话，下车了都不给她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今晚本来还沉痛的心情，因为对方，这会儿全都消散了，方烟看着同桌离开的背影，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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