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烛九阴独闯转轮殿
萧烛踏破鬼界入口,抬袖掀飞守在门口的两个罗刹。
落入其中便不能再用无距了,只好脚底踏着飒风,往中心矗立的阎罗殿赶去。
鬼界阴冷,寒风吹得他衣袍翻滚。
那玄色衣衫勾勒着身形,额前碎发被吹散了,露出的眉眼间结着寒霜。
殿门外守着鬼使,还是多年前见过的,吓得赶紧往墙里缩。
萧烛落在外面,伸手轰碎了那面墙,把鬼提出来喝问道:“可曾见到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没有啊……哪里有活人啊?”鬼使挣扎着,期期艾艾地喊,“魔尊又闯鬼界,魔尊又来了啊——”
阎罗殿周边的地表下纷纷冒出魂体,四面八方涌来鬼怪,什么模样的都有。
看门的鬼使忽然又钻进墙里,黑白无常从内殿走出,都在阴阳怪气地说:
“哟……魔尊这回又要替谁伸张正义呢?”
“让开。”萧烛按捺着怒意,喝问道,“阎王呢?本尊要寻人!”
白无常嗓音尖细,说话犹如唱歌:“咱们陛下在神界述职呢,尊上要不要去九重天看看啊?”
萧烛当初生于神界,开灵智时身上的魔族血统觉醒,生生被抛出了九重天。
白无常不知死活,还敢把这事挂在嘴边。
黑无常慌忙拽住他的长舌头打了个结,趁着萧烛没发怒,讨好地徐徐说道:
“尊上要寻人,您说嘛……您砸墙干嘛呢?墙里也没有您要寻的人不是。”
萧烛耐心尽失。
弹指间碎裂的砖瓦石块全砸过去,黑白无常尖叫着避退!
若是没有鬼来拦他,兴许他还觉得两个徒弟在鬼界走失了。
而现在来了一群奇形怪状的东西拖延时间,他便知道阎罗王应该是已经抓到人了。
鬼界整整十殿,萧烛起身腾空,一个大殿、一个大殿地轰开大门。
下面的鬼怪惊慌吵嚷,一片谩骂。
鬼使们叫苦不迭,聚过来的又纷纷逃散,七颠八倒、一片狼藉。
哪里都没有伍子戈的身影,萧烛碍于禁制,无法感知蛤蟆令牌的具体方向。
他忽然听见一声“师尊”,心惊地低头看去,差点没认出敖锐来。
这小子鼻青脸肿,也不知道是被谁打的,爬在一个黑殿的门槛边上,手也被碎裂的铜镜割破了。
敖锐几乎又要哭了,指着后方的十殿,哑声说:“伍晔被阎罗带走了,要取他本源之力……师尊,那个方向!”
萧烛降下去,踹走铜镜,提起了敖锐。
十殿有个巨大的转轮,某些极恶之魂会在这里被剿灭,只留一丝散魄发配去做朝生暮死的虫豸。
那也是一个取人本源的绝佳之地。
伍子戈陷入昏厥,白衣染血。
玄剑早已不知被扔到哪里了,两串锁链贯穿琵琶骨,被阎罗王锁在转轮上。
六等分的转轮意味着六道轮回,在他濒死的状态里能够提出他的魂魄。
连接着铁锁的是下面的逆行倒施阴阳阵法,汲取仙族本源之力,阎罗王刚将之画好。
天穹一声雷响!
萧烛打不开闭锁的十殿之门,也没能解掉上面的禁制。
索性改了天象直接凌空降下雷火,把巨大的十殿穹顶劈出裂纹!
鬼界不是他的主场,许多能力不能使出,萧烛便手持天魔鞭卷走殿顶,霎时看见了其中景象。
天吴神兽有八尾,七尾做成天吴鞭,伍子戈手里的就是一条。
而最有韧性、蕴含威力的主尾,则是萧烛手里这根天魔鞭,一般不会拿出来使用。
阎罗王惹怒他了。
伍子戈被捆在巨大的转轮上,额发汗湿贴在面颊,整个人半昏半醒。
阎罗王吓了一大跳,抬头只见神祇一样的萧烛把闪电缠裹在天魔鞭上,从云层里直拉而下,转瞬扫到了他的面前!
“魔尊!你又来?!”
阎罗王怒喝一声,萧烛坏他好事,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回他就任凭这无法无天的烛龙抢走了百里汀澜,坏了鬼界规矩,这一次又是什么人,让他这样上心?
“你可知你在取谁本源?!”
萧烛浮于半空,掌中淬着魔息,狭长的眼尾满含愤怒,“还不快放开?”
“不就是个圣子吗?又没说要弄死他。”
阎罗王从袖口抽出判官笔,小小一杆毛笔瞬间涨大数倍。
森寒的实化鬼气形成巨大鬼手,将他从地面托起升到半空,以免落了萧烛下风。
半面阎罗不满地说:“入魔的赤发鬼关你的事,这个仙族又怎么关你事了?!”
萧烛银牙咬碎,克制着魔息,恶狠狠盯着阎王,一字一顿:“他是本尊徒弟!”
话音未落,鬼手抓来,阎罗王并不买账。
萧烛后飘数仗,稳住身形,左手里是早已化为万仞的魔息,像碎星一样危险地朝对方洒去。
阎罗王紧抿嘴角,挥动巨大判官笔。
那毛笔在空中拖出白色的长虚影,铺天盖地间搅落所有利刃!
十殿黑曜石地面噼里啪啦落雨似的,发出零碎声响。
敖锐退到了避风口……
尊者斗法,可不是他和伍子戈小打小闹那种程度。
二位在空中拼得天昏地暗,地上连个瞧热闹的鬼都没有,连黑白无常也缩了回去。
天光骤然全部消失,整个世界都仿佛落入深渊,陷入黑暗。
阎罗王用判官笔画出一缕白光,却见天骤明时,萧烛的阵法已经横端起那面巨石转轮,砸在他的身上!
又是一片灰烬落下,敖锐把龙鳞甲提高,挡在自己头顶,以防止被波及。
忽听半空有道温润的嗓音在对他说:“解决了,我们走吧。”
这么快,解决了?
敖锐从灰里拱头出来,只见萧烛抱着伍子戈,只是没能取下他背上的锁链。
让他们惧怕不已的阎罗王此时被压在转轮底下,呕着血,还不肯认输。
“魔尊你……欺人太甚!”
萧烛轻飘飘地说:“回去和你的天帝陛下说罢。”
敖锐惊魂未定:“师尊,你怎么打败他的?”
“本能,一晦一明,我闭眼时阎罗看不见。”萧烛周身又亮起光,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个徒弟走掉。
敖锐在路上把事件一一同他交代,萧烛看伍子戈伤势很重,决定先回墨辉山,暂且不管假面道士。
洛悦苏还在那边,让他先查着。
“此回急了些,为师毁了鬼界十殿,不太好。”萧烛缓声对敖锐说,“你且回宫把来龙去脉和你君父讲,该赔的我们魔界要赔,但该讨的债也要讨回来。”
敖锐瞪着大眼睛,只觉得自己师尊实在太霸道了:“师尊,阎罗伤了仙族,不算我们魔界的债……”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萧烛是在看他脸上的伤。
“师尊……我方才没有说。我这是师兄打的,师兄身上除了琵琶骨的链子,其他地方也是我打的……”
萧烛:“……”
可喜可贺,打完这一架,敖锐开始一口一个师兄了。
……
墨辉山上有九瀑,水光山色正空濛。
萧烛不敢贸然取伍子戈身上的锁链。
阎王想取本源,打得有讲究,怕一不小心伤到他气海。
铁链穿琵琶骨方便,可以让人不易逃脱,也不那么致命。
伍子戈被牵制了躯体,一身功夫都难以施展,才会任人摆布。
瑞凤眼半睁半阖,疼得他浑身都是细密的冷汗,一时分不清此间何地,此时何时。
“师尊……”
萧烛把他放在了云海旁。
伍子戈被搁置在了一边,又缓了一会儿,不敢动弹。
他忽然闻到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扭着脖子勉力去看旁边。
萧烛竟然……在烧炭?
“别怕,为师在。”
伍子戈好像受到了一点安慰,放下心来。
紧接着,他就看见萧烛夹着红彤彤的炭棒走来了,蹲在他的身旁。
“每根铁链上放一截炭,烧烫融烂,就可以取下来了。”他冷锐地说。
伍子戈:“!!!”
他可是仙族血肉之躯啊,比不得魔族受了伤也恢复得快。要是这样弄下来,整个伤口都会被烫成烂泥吧!
伍子戈吓得浑身颤抖,挣动起来,顿时清醒了七八分:“师尊……师尊!不要啊!”
萧烛的眸中没有情绪,只轻轻一掌就摁住了他,垂着头说:“是师尊没有保护好你。”
伍子戈:“不是,是我自己太弱了!”
他大瞪着眼睛,无法反抗。
稍微一动就是钻心剜骨的痛楚,几乎要被逼哭了。
萧烛神色阴郁,也是好半天下不了手。
他顿了顿,等到伍子戈平静下来,才低哑地,几不可闻地说:“对不起……”
“求你别说。”伍子戈越发恐惧,又哆哆嗦嗦地讲,“好疼,真的好疼……师尊,有没有别的办法啊?”
萧烛岿然不动,把几枚炭都依次放在铁链上,并严肃地说:“伍晔,你要勇敢点。”
两根铁链迅速被烧红,温度瞬间传导过来。
伍子戈咬着牙就是一声闷哼!
萧烛拿出天魔鞭,把柄的地方横在伍子戈面前,对他道:“别咬自己,别乱动。”
“呜……”伍子戈张口咬了上去,背脊伤口烧烫起来,简直比阎罗打穿皮肤的时候还要疼,已是难以忍受。
他的额头又浸出细汗,感受着那些锁链逐渐被烧红、发热,但竟然不炽人。
他乖顺的样子让萧烛松去了阴翳的神色,竟温柔地用左手摸着伍子戈的头,在他发间安抚着。
萧烛右手起了寒冰诀,用魔息探入伤口间,阻隔铁链上的温度。
萧烛的魔息可以侵入心脉,游走到每一个缝隙,那种森寒与烧红的铁链格格不融。
像冰一般,阻挡着火。在伍子戈的伤口里微不可察地捏着铁链,逐渐捏细、掐断……
伍子戈背上处处寒凉,周遭的空气又是烫的。这一寒一热交错之间,他忍不住又在想,原来这法子并没有那么难受啊……
与此同时还分着神,因为萧烛正揉着他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缓慢落到下颌,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伍晔,看着我。”萧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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