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喜好
春英左手是晒干的莲花花瓣,右手是隔水烘干的,一边一个小罐,中间还歪歪扭扭地夹着一包用白纸裹好的一团,小心翼翼地走来,摆在徐灵芸的跟前:“姑娘你看,花儿都做好了。”
徐灵芸捻起花瓣仔细看,晒干的颜色没了原有的鲜艳,干巴巴的瞧着就不好看。隔水烘干的颜色保留了一些,只是香味倒是更淡了。用白纸包着一夜的,颜色都沾在纸上,水分是少了点,味道没有变淡,倒是尚可。
“先把这三种花儿分别泡茶尝一尝,光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春英不敢劳徐灵芸自己亲自动手,早就煮了一壶热茶,分别把三种花瓣放入三个茶杯里,小心翼翼地斟满。
徐灵芸喝了口第一种,虽然颜色不好看,花香却十分浓郁,唇齿里莲花的香气似有若无,却总有一股子干涩的味道,夹杂着一起让人十分不喜。
她失望地放下,拿起第二杯花茶。隔水烘干比晒干要快得多,颜色也保留得不错,就是香味淡得几乎尝不出来。就像是泡了几天的菜肴,再美味如今也形同嚼蜡,难喝得不行。
徐灵芸叹着气,再次端起第三杯茶。颜色浅淡一点,味道还保留着,不好不坏的,她却不太满意。
瞧见她的脸上没有笑容,春英忐忑道:“姑娘,这三种花茶都不好吗?”
徐灵芸摇头,解释道:“若是自家喝的,颜色差点倒没什么,香味留下就够了。但这是拿出去卖的,就像酒楼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才能让客人满意。这颜色不是没了,就是香味没了,哪里能拿得出手?没得坏了萧家的招牌,连路上的运送鲜花车马费也抵不上。”
春英偷偷喝了一点,觉得三杯花茶味道差不多,并没有徐灵芸说得那么糟糕。不过自家姑娘说得总是对的,便道:“姑娘要不要试试那些每隔一个时辰摘下的莲花?”
徐灵芸摆摆手道:“先别忙着动那些,反正有木盒在,总能放一两天的。先找出收拾莲花做花茶的法子,别糟蹋了那些好不容易摘下的花瓣。”
她忽然想到笼箱里有一本旧书,便是说的茶叶,倒是自己没什么兴趣,当初是春英认字不多买错的,便嚷嚷着叫春英找出来。
春英赶紧翻出来,灰头灰脸的,让徐灵芸笑着打发去洗洗了。这书破旧得厉害,也不知道是转了几手,书页泛着黄,边角稍微用力就能撕下来,书皮黑漆漆的,勉强能辨认出“茶”这个字眼。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一目十行,倒是有些惊喜。
这书说的是各种茶叶,还隐约提到花入茶的字句,虽说篇幅不多,恰好有一段提到“茶入花蕊”。
徐灵芸恍然大悟,花茶并不是只把花与茶混在一起,还能把茶叶放在花中。这便无需把花瓣摘下,也能有做出莲花茶来了。
她匆匆叫来春英,便要赶去湖中把茶叶放入莲花的花蕊中,把春英吓了一跳:“我的好姑娘,这大中午的,日头晒得很,哪里能去湖边,要是晒晕了可怎么办?”
听说了茶叶入花,春英拗不过徐灵芸,只好陪着她到湖边,悄悄派人知会了端砚。希望能说会道的端砚,能够打消自家小姐奇奇怪怪的想法,别真的费工夫去把茶叶放进莲花里。
端砚倒是很快来了,却多了一个萧晗。
春英懊恼得要命,早知道该叫那小丫鬟偷偷多说一句,让端砚小心点别让大少爷发现的。要不然,大少爷只怕少不得剥掉自己一层皮!
她悄悄瞪了一眼过去,端砚露出无奈的表情,挤眉弄眼,表示他哪能真的瞒住大少爷?
萧晗上前一步,拦住抱着茶罐子就要上小船的徐灵芸:“你的手不能碰水,茶叶放莲花里,到底要选什么样的花来放?”
徐灵芸回想了一番,指着湖中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道:“这样的最好,放了茶叶后,再用绳子绑起来,晒一整天后取回来便是了。”
原本还以为她是突发奇想,胡闹而已,没想到却是有板有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萧晗便接过茶罐子,牵着徐灵芸的小手一起上了小船。端砚傻眼了,萧大少不是来阻止徐姑娘的,怎么跟着一起胡闹了?
春英跺着脚,只能无奈地跟着上了小船。端砚只能哭丧着脸,认命地拿着竹竿当起了船夫。
小船摇摇晃晃的,徐灵芸脸色苍白,她从来没坐过小船,似乎下一刻这船就会翻过来一样,一手用力抓着船身,捏得指头都开始发白。
端砚撑船的功夫也就平常,许久没动过手了,小船一会左摇摇,一会右晃晃,春英也忍不住脸色发青,不由嘀咕道:“你到底会不会撑船啊……”
他小声叹气,自己进府后只做过一段时日的粗使小厮,接着被发现识字又懂得浅显的算盘,被带到铺子里做学徒,没几年便被掌柜赏识,做了萧晗身边的贴身小厮,哪里还记得这船是怎么撑的?
不过端砚眼尖,瞧见徐灵芸害怕得一只手抓住萧晗的手臂,随着船身晃动,她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几乎是依偎在萧大少的怀里,小脸泛着白,半眯着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别提多害怕了。
只是萧晗的脸色颇好,端砚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他的糟糕船技,愣是把小船弄得左颠右晃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到了湖中央那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跟前。
春英趴在船边,已经自顾不暇了,徐灵芸倚着萧晗,丝毫不敢放手。到头来只能端砚动手,走到船头把半罐子茶叶倒入莲花的花蕊里,再用细绳把花朵绑起来,不让它盛开。
他拍拍手,回头还以为有人递给自己一个赞赏的眼神。可惜春英奄奄一息的,徐灵芸完全不敢睁开眼,萧晗的眼神专注在怀里,压根不会分一点过来。
端砚讪讪地摸摸鼻子,自顾自把小船撑得稍微平稳一点,回到了岸边。春英的脸色极为难看,下船的时候狠狠踩了一下端砚的脚尖,端砚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不敢痛呼出声。
徐灵芸小脸面无血色,脚步虚浮,双腿跟面条一样软绵绵的,被萧晗扶着下船。一双脚终于踩在踏实的地上,她这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瞥了端砚一眼,还心有余悸。看来再厉害的人,总有不擅长的。比如生意手腕厉害,一手算盘打得飞快的端砚,撑船的技术可谓差劲得可以,自己还以为这回铁定要掉进湖里回不来的……
不过总算完成了一桩心事,茶叶已经入了花蕊,只等明天看看情况便好!
徐灵芸远远看着那朵被绑起来的花骨朵儿,心底隐隐有些期待。可是一想到明天还得坐一回这小船,她的脸色就不好了:“明儿下午,春英找船娘过来,就不劳烦端砚了。”
端砚摸摸鼻子,知道自己糟糕的撑船技术彻底被嫌弃了,便道:“春英取回茶叶,记得给子衡院送一小罐,让大少爷也尝尝。”
“不必,”萧晗低下头,看了眼徐灵芸,淡淡道:“都送回院子里便可。”
端砚明白了,笑道:“也是,大少爷每天都去徐姑娘的院子,倒是不必让春英再跑一趟。”
他眨眼间,又问:“敬和山风凉,春英有给姑娘准备厚实的披风吗?要是不够,下午便让绣娘跑一趟,赶出两件凑合着穿。”
春英点头道:“姑娘是有一件披风,只是有些年岁了,下摆短了一点,不仔细看倒是不容易发现。”
“这哪里能行,徐姑娘难得出门,就该穿得体体面面的。”端砚说罢,转向萧晗道:“大少爷正好也要裁两件衣袍,下午让绣娘再顺便去徐姑娘那里走一转便可。”
不是特地叫绣娘进府,徐灵芸心里便要踏实一点。的确是难得跟华月喜出府赏花,穿得太寒酸,没得丢了华月喜的脸面,指不定还以为这寡妇再嫁后,倒是对异姓的亲女儿不好,萧府也是不够善待自己。
“那就有劳大少爷了,银钱方面,可以在花茶的干股里先扣着的。”徐灵芸这般说着,也不由尴尬地红了脸。
这花茶才刚刚开始卖,她一张口就要用三个月后的干股,实在厚脸皮了一点。
“好,”谁知萧晗毫不犹豫地点头,又道:“这是你的私房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预支的话以后叫人跟端砚说一声就好,不必从萧府的账房里拿。”
言下之意,徐灵芸是能随时跟端砚要三个月干股的收益,不必跟萧府的人打交道?
这还真是好事,月钱是固定的,每回由账房送来,虽然对方是笑着,语气也颇为恭敬,但是她总有种不断被提醒着自己一直寄人篱下的感觉。
如今有了干股,徐灵芸终于能够有了底气,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在萧府白吃白住的外人了!
她的脸上有了笑容,感激道:“多谢大少爷了,等莲花的花茶做好,必定第一个先给大少爷尝一尝。”
“好,”萧晗轻轻点头,扶着徐灵芸的手臂,不经意地稍稍捏了一下,蹙眉道:“怎么还这样瘦?凌大娘送去的补汤都喝了,点心都吃了?”
春英连连点头,怯生生地答了:“回大少爷,奴婢盯着姑娘把补汤和点心都用完的。”
“明儿让凌大娘再添点,别过几天上了敬和山,就被一阵山风给吹跑了。”萧晗扭头对端砚吩咐着,似是对徐灵芸的瘦削十分不满。
徐灵芸无奈,她就是怎么吃身子都不长肉,肉都跑道脸上来了。她伸手捏了捏脸颊,皱眉道:“大少爷,再吃下去,我这张脸就要变成一张圆滚滚的大饼了!”
萧晗顺势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嫩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让人不敢多用一分力,却还是留下一小片粉色的印记:“这点肉算什么,圆脸才好看。”
徐灵芸眼皮一跳,萧大少的眼光真奇怪,居然觉得圆滚滚的大饼脸好看?
难怪他看不上身边那漂亮的四个丫鬟,敢情她们都不是大饼脸来着?她哆嗦了一下,越发觉得萧晗的喜好越发诡异了。
想到平日都要撑得不行,萧晗还让凌大娘加菜,自己岂不是要吃得走不动?
光是想想,就让徐灵芸头皮发麻。她回头定要春英让凌大娘悠着点,分量少些,别惹恼了萧晗,也不用自己吃的难受。
回到院子门口,萧晗终于放开手,自顾自回子衡院去了。
春英这才一改刚才的沉默,拍了下胸口大吁了口气,有萧大少在,她都不敢开口,压迫感实在太大了,这会儿终于恢复了本性,叽叽喳喳地问道:“姑娘,把茶叶放进莲花里,明儿茶叶里是不是就有莲花香味,不用再把莲花摘下来晒了?”
徐灵芸笑着点头,道:“你忙了一天也该累了,以后就不用你再操心着又是晒花又是烘干,整个人脚不沾地的忙个不停。”
春英摇头,笑道:“姑娘哪里话,这点小忙算什么?要是姑娘实在于心不忍,明儿分一杯莲花茶让我过过嘴瘾就好!”
“那是,一杯哪够,怎么也得给我们的大功臣一整壶的莲花茶!”徐灵芸笑眯眯地说着,两手夸张地在半空划出一个茶壶的形状。
春英被取笑了,不依地扑过来挠徐灵芸的痒痒,两人一直闹到后院。“金嬷嬷,”春英眼尖,瞥见院子里等着的嬷嬷,立刻站直身,低眉顺眼地行礼。
徐灵芸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松散的衣襟,没错过金嬷嬷一闪而过地鄙夷。
反正大太太对华月喜不见得有多喜欢,连带着看自己也不顺眼,这点子眼神,她也没放在心上:“金嬷嬷特地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大太太在花厅等着,徐姑娘这就跟我过去吧。”金嬷嬷对徐灵芸没多欢喜,只是看到她不顾身份跟丫鬟笑闹成一团,便心里有些不高兴。就算是寡妇新嫁带来的外姓女儿,总归是半个主子,哪里能跟奴才打打闹闹,没个正统?
难怪大太太对徐灵芸也没多喜欢,索性免了她的请安,用不着隔三差五地见了,平白想起霸占着萧老爷的华月喜,坏了心情。
徐灵芸一愣,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大太太了。大太太不喜欢自己,她也就没往跟前去凑,免得招人不痛快。
这回大太太来请,会不会是关于过几天去敬和山寺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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