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夫人跑了这么多次,这次我离开,夫人可还会跑?”
“陛下。”裴砚忱上前,主动请缨,“單阳叛乱迫在眉睫,臣请命,亲赴西北,收复單阳。”
萧邵眉目沉重地拍了拍裴砚忱的肩,愁道:“大皇子叛党一徒,来势汹汹,爱卿此去,难说何时回来。”
裴砚忱声线如常,“社稷之事重于一切,保家卫国,更乃臣子本分。”
萧邵低叹点头。
他屏退了闲杂人等,拉着裴砚忱去伏案前坐下,拿出舆图商讨此行具体计策之前,想到什么,毫无征兆来了句:
“这次單阳之行,朕随你们一起去。”
“?”裴砚忱视线转到萧邵身上,下意识劝阻,“二皇子旧部刚除,陛下还需镇守朝堂——”
萧邵摆手,打断他,“爱卿别急着劝朕,朕有一计策,或许可行,不妨先听听看。”
裴砚忱与他对视两眼。
未说完的话咽下去,肩骨懈下几分力身子往后半撑,只能点头,“陛下请说。”
待萧邵说完此行的计策,又具体商议完單阳城的种种细节,裴砚忱从御书房离开时,时辰已不早。
马车顺着宫道往回走。
却在宫门处停了下来。
季弘看了眼迎面而来的段府马车,侧身对马车内的自家主子禀报说:
“大人,是段大人。”
话落,迎面而来的马车停在几丈外。
紧接着,段逾白从马车上下来。
自然熟稔地直接挥手让季弘让开,径直上了裴砚忱的马车。
裴砚忱放下茶盏,抬眼瞧着不请自来的某位‘同僚’。
段逾白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用裴砚忱招呼,自己就拿过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裴砚忱看着他的动作,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问:“这个时辰,怎么来这儿了?”
段逾白放下茶盏,说:“我是来找你的。”
他解释道,“听季白说你回了府,方才我去了裴府找你,到了府上才得知你临时进了宫,这不闲来无事,来看看出什么事了。”
裴砚忱也没瞒他,吩咐了季弘一句继续回府,便对段逾白说:
“大皇子叛党占据單阳城烧杀抢掠,意图谋反,陛下相召商讨叛乱之事。”
听着前半句中的那个字眼,段逾白眉头一皱,脸上悠闲惬意的神色顿时消得一干二净,“大皇子?”
裴砚忱颔首,“正是。”
段逾白愣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凝重地开口:
“这大皇子及其叛党,可要比之前的二皇子一脉还要棘手。”
他看向裴砚忱,追问,“陛下可有说如何处置?对于大皇子,是杀还是囚押?”
裴砚忱眉目亦有些沉,“还未定,但有先皇旨意在,陛下多少要顾及几分,怕是不会轻易下令斩杀。”
段逾白眉头久久没有舒展开。
大皇子乃先帝在位时最宠爱的皇子,大皇子的生母是淑慧皇贵妃,得尽先帝半生宠爱,甚至一度凌驾于中宫之上,连带着大皇子也被先帝爱屋及乌,在几位皇子中受尽偏袒。
甚至在淑慧皇贵妃最得宠的那些年中,先帝一度有立大皇子为太子的念头。
加之大皇子居长,朝中有些迂腐之辈成日拥护长子为储,但大皇子虽占着长子身份,性情却残暴无德,更视人命为草芥,和性情忠厚、爱民如子、德才兼备的三皇子比起来,实不堪储君之选。
后来先帝虽在众朝臣的死谏下打消了立大皇子为储的念头,但却下了一道密令:除非日后大皇子亲自率军杀入皇城逼宫造反,不然,任何时候,新帝都不得处死长兄。
这道密令,在先皇驾崩后公之于众,无异于成为大皇子终生的免死金牌。
这也是为何,單阳城叛乱会这般棘手的原因。
—
裴砚忱来到别院时,冷月已高悬。
整个庭院静谧幽寂到,只有低低夜风穿过廊檐,吹动旁侧树梢的枝叶。
裴砚忱踏着冷清月色自外而入,值守的婢女打着瞌睡,冷不丁听到沉稳的脚步声,陡然清醒,立刻转身行礼。
裴砚忱挥手,将人屏退。
独自推门踏进了卧房。
垂落的床幔中,姜映晚刚睡下。
裴砚忱缓步走过来,哪怕动静已格外轻,却也惊醒了床榻上浅眠的姑娘。
她揉着眼尾看过来,鸦羽般的长睫敛着困倦,缓慢坐起身,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至腰侧。
“什么时辰了?”
“子时一刻。”
裴砚忱坐在床畔,将她身上滑落的毯子往她身上裹了裹。
昏暗摇曳的烛光中,他手指从薄毯上收回,同一时刻,冷不丁提起了一件事。
“今日回府,我与祖母说了成婚之事。”
姜映晚眼睫蓦地一顿。
掩于毯中的指尖有片刻的僵硬。
好在,烛火足够昏暗。
足以遮掩这刹那的异色。
裴砚忱扣住她手腕,指骨从她腕骨内侧摩挲抚过,辗转来到她指尖,撑开她指腹,缓慢与她十指相扣。
他目光垂覆,落在两人交缠的手掌上。
似是没发现她方才的僵硬。
继续语调如常地说:
“不过我们的大婚,怕是要推迟一些时日了。”
姜映晚抬眼,朝他看去。
终于出声,“为何?”
他笑了笑,迎上她视线,眉目温和,手却将她的手指牢牢扣紧。
“單阳城生了些事,需耗时处理。”
“事涉朝堂社稷,所需时日怕是较久,要劳夫人多等一些日子。”
姜映晚心念倏动。
像是有什么隐秘的东西在心底最深处骤然浮上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所有情绪死死克制住,分毫不露。
她不去关注他离京之事,只将话题扯回婚期一事上。
眉梢似有些纠结,抿了抿唇,有些不想问,但终究是问出了口。
“祖母……可同意我们成婚?”
裴砚忱轻柔地揉了下她脑袋,眼底弥漫着暖意,未多说,只道:“祖母会同意的。”
姜映晚没再问了。
裴砚忱静静看她良久。
就在姜映晚有些受不住他这种注视时,腰间一紧,他忽然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腰肢都被箍得有些疼。
但姜映晚没挣扎,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
她脑袋被按在他肩头,裴砚忱眼眸漆黑沉邃,但揉着她腕骨的动作很是随意,有一下没一下,像是随心所欲地揉抚,却又像每一下都揉在了骨头上。
痒,却又让人潜意识地想逃。
姜映晚指尖慢慢被他揉的僵硬发紧。
她转了转脑袋,想退后一些去看他时,却先一步被他按住后脑勺重新按在肩颈侧。
一室寂静中,冷不丁听他仿佛漫不经心般问:
“夫人跑了这么多次,这次我离开,夫人可还会跑?”
他直白的,将这许久以来,两人都心照不宣不再提议的话题再次撂在明面上。
姜映晚眸子微闪,眼底暗色转瞬即逝。
但话语中,却不见任何波动。
“——不会。”她说。
他低笑,接着问:“为何?”
她给了他和从前一样的答案,“因为跑不掉。”
“这么多次,我哪次跑掉了?”她口吻寡淡,“再跑,不过是白费功夫。”
他噙着笑松开她。
指骨蹭过她娇嫩的脸颊。
语调极轻,如同最缱绻的眷侣间的呢喃,可听到人耳朵里,却不自觉让人生寒。
“那夫人可要记住你这句话。”
“不然,为夫只好拿链子锁住夫人,再亲手把夫人关进密室。”
姜映晚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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