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个梦
“我……”陈青勉举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母亲打电话过来了，问他怎么没给她说到家的事情。
因为他没还到家。
如果直接这么告诉她，恐怕很难解释为什么。于是他磨蹭了会儿，轻声地说：“我打算买个练习册，还在路上。”
恰好这附近有个小小的书店，他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心想自己也不算是说谎……虽然这只是临时起意。
听他说是买练习册，女人紧张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话已至此，陈青勉只能随手选了本数学的习题册，然后在前台付钱走人。
很快，拿东西加结账前后加起来的时间大概只有几分钟，甚至他身上的寒冷都还没有店里的空调吹走三分之一。
他懒得取书包下来放它，干脆就将塑料袋挂在手腕上。
有点勒，但尚且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到家时快10点了，陈青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之后开始写作业，没有多余的一秒钟可以给他浪费，因为他已经浪费了好久。
那是浪费么？
握上笔，他陷进对于浪费这件事的纠结中。
但他没有因此而感到一点懊悔和烦恼，不是吗？
……
“呼……”
陈青勉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在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被他酣畅淋漓地吐出来。
作业写完了，困倦也找上门来。
他揉揉疲惫的眼睛，强打起最后几秒的精神把书桌上杂乱的试卷分类收好，把它们塞进书包。
没有任何睡前酝酿，钻进被窝后他就闭上了双眼，半秒未到，意识全无。
睡得很沉，身体好像沉浸在某片温暖的大海，他本能地缩紧身体，想在这块舒适的地方停留得久一点。
可是……
打算破灭了。
陈青勉快速睁开眼睛，清醒得比以往要快好几倍，他迅速掀开被子，身手敏捷地从床上跳下来。
“……”
他眨了好久的眼睛，一时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脚底凉凉的，他垂首一看，发现自己没有穿拖鞋。
“啧……”他微微侧头看向闹钟。
5点多，已然没有睡觉的必要。
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跳下来做什么？颓然地松懈下肩膀，他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感知。
刚放松的心情忽地激动起来，他猛地抬起头，两只手紧紧地拽住睡裤。
有些不知所措。
慌乱从脚底溢出，凝结成粗大的锁链，似乎要将他囚禁至死。
“砰—”
门被大力地拉开，那一瞬间他忘记了需要轻手轻脚。
镜子里的人精神不太好，眼底还有肉眼可见的倦意，陈青勉神色凝重地看了自己几眼，心思越来越沉。
他脱下睡裤丢到一边，现在下半身就只剩下一条内裤了，手指勾起裤腰，他暗暗咬紧牙关，果断地把它扯了下去。
还是没能控制脸上的表情，复杂又令人难受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在他胸口里捣得天翻地覆。
要洗澡。或者直接一点说，要洗他的下身，还有……这条被他抓在手里的内裤，这副状况只能用流动的清水才能处理。
温水从头顶滑下，流过他的脸颊，也很快流遍他的全身，他早早在手心里准备了沐浴露，只待身体湿润后就可以搓洗。
他做梦了。
至于是什么梦。
眼下这种情况难道还不能推测出一二么？
梦。
提及那个梦，陈青勉手里的动作就变慢了，那双被水流洗涤过的眼睛异常的清澈明亮，但它目前处于失焦状态，目光似乎被水给冲散了，不晓得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做了个……让他不得不在大清早狼狈跑进浴室里洗澡的梦。
唔！
带着几分羞耻和惭愧，他把漂亮的眼睛闭上，仰起头，任由热水一点一点地侵吞他。
洗完澡，他才开始清洗那条内裤。
眉宇在将它翻好面后微微皱起，他用右手抬高了水龙头，用最大的水流把能冲掉的东西先冲掉。
他很少这样的。
这么多年来，这种事发生的次数屈指可数。
它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其实出现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是昨晚……
搓内裤的双手抖了抖，有股不知从何处跑来的火种在他的脑袋里生根发芽，耳尖和脸蛋在慢慢地变色。
“啪—嗒—”
裤子被他无情地丢下，落在了底下用来接水的小水盆里。
好像用力有些过猛，它溅起了无数朵水花，四处洒落，有的在他的上半身，有的则落在了面前的镜子上。
无碍。
几颗水花并不能阻拦他想要回忆。
他抬起湿漉漉的手，指尖先点在眉毛上，然后缓慢地滑下，脸颊、嘴角、下巴、咽喉，最后停在锁骨。
手指在那儿揪了一下。
有点疼。
梦里的情景忽而清晰可见，它们在脑中一一浮现。
耳尖因此而变得通红无比。
他收回手，继续洗裤子，可洗着洗着，却突然噗呲一声笑起来。
嘘……
他谨慎小心地闭紧嘴，把笑声严严实实地收好，但那上翘起来的嘴角好像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没关系，只有镜子和他知道。
只是个梦而已。
洗完裤子出去的时候撞见母亲了，她一边挽着头发一边惊诧地问：“咦？青勉……你就起来了？我还以为里面是你爸呢。”
“嗯。”陈青勉故意别开视线回答，因为脑子里还有些残余的画面，他觉得这会儿他没法面对母亲。
“哎，”女人注意到他手里的裤子，“你怎么自己洗裤子了？都说了这种事情交给妈妈的嘛！”
“不……”陈青勉捏紧裤子，有些慌张地说，“不用了！”
“啊？为什么？”女人不解，这衣服裤子原来都是她洗的。
“妈，我都多大了？”陈青勉调整好情绪后继续说，“我18岁了，几个月前就成年了，我怎么还能再让你帮我洗衣服呢？以后，这种事情我自己做。”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这件事，他已经长大了。
女人无奈地笑了笑，打趣地说：“什么啊？你18岁又怎么样，在妈妈心里，你永远都是小孩。而且现在你还要读书的嘛，时间那么紧，能忙得过来啊？”
“没问题，”陈青勉肯定地回答她，“丢洗衣机费几个时间？”
“好了，妈，先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晾衣服了……”
“好吧，”女人点头，瞧见他的头发还湿着，又叮咛道，“洗完澡把头发擦干再出来嘛，这样湿会感冒的！”
“知道了，下次。”陈青勉答道。
脚伤已无大碍，加之父亲要忙碌于公事，所以近期都是陈青勉一个人去学校的。
教室里零零散散坐了些人。
陈青勉觉得他来得有些晚了，至少是比平时晚的，往常他到的时候，教室里坐的人不到3个。
但谁让他昨晚做了那样的梦。
耳尖在烧，他实在顾及不了。
不……
在取下书包时，陈青勉又一次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要再想那件事，他这颗脑子已经……已经反反复复折腾了一路，从家里到学校，它没有哪一刻是让他轻松的。
那只是个梦……
一个梦……
再三的强调只会让他跌进更深的陷阱。
当然，正常人都会知道那只是个梦，是个没必要当真的梦。
他把书包挂在课桌旁边的挂钩上，然后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一会儿要交的作业和试卷。
梦是假的。
那是存在于他大脑中虚幻的臆想，那么……他的臆想又是从何而来的，它总不会凭空产生，又凭空钻进他的梦里。
“嘿！陈青勉！”
有人在叫他。
陈青勉朝教室门口看去，是胡范，他手里握着杯豆浆，正大口大口地喝着。
“来挺早啊。”陈青勉打趣。
“哎，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胡范几口把豆浆喝完，然后仰头一投，以一个三分球的姿态把杯子丢进后面的垃圾桶。
他昨儿被黎敏枝罚了，要抄好多知识点，昨晚一整个晚自习，起码有二分之一费在她这科身上！
“要不是为了补作业，我赶那么早干嘛？”胡范大咧咧把书包砸在课桌上。
陈青勉耸耸肩，对他表示了几分同情。
“快会考吧！”胡范边找作业本边祈祷着。
陈青勉扯了个笑，转回到自己的座位，早读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坐在这里发呆。
今天是11月30日，离会考只有20来天了，算下来3周多。
3周。
他愣住。
那只有6节了。
心口被浓重的失落袭击，它快要撞空他的胸膛。
时间被陈青勉忽略了，同样的，他也被时间忽略了。
整整长达4小时的晚自习，他什么都没做，只光顾着发呆了，以至于下课铃声敲响的时候他才慌张地收东西。
他跟着大家挤下教学楼，然后独自走向离校的路，这是条孤独寂寥的路，树影斑驳，随风摇晃，脚落在瘦弱的影子上，一步一步地前行。
门口有个不速之客。
对他来讲，是这样的。
“是你啊！”他们见了两次，所以苏霖一眼就认出了陈青勉，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嗯。”陈青勉礼貌地点点头。
“你们下课了？”苏霖问。
“对。”陈青勉说。
“对了，你有看见你们黎老师吗？”
“黎老师……”陈青勉咀嚼着这三个字，总觉得嘴巴里涩涩的，但他什么也没吃，“没有哎。”
今天是周末补课，不会有她的课。
他算过了，她的课只有6节了。
“哦……”苏霖沉思，“谢谢了，那你快回家吧！”
陈青勉想转身离开，可嘴巴却比双脚先动：“你是黎老师的男朋友吧？”
“嗯，对啊……”苏霖回答。
“哦，”陈青勉眼色微黯，“所以，你们是要去约会哦？”
“小屁孩懂挺多嘛！”苏霖笑笑。
“上次也是。”陈青勉说的是陈述句。
“怎么，你也想哦？”苏霖揶揄道。
“有一点。”陈青勉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但他，是真的有一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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