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打坐
天梨迦略微蹙眉:“玄魔派功法?如此霸道,通过抢夺他人的本息充盈自身,短期可以迅速提升。但是个体的相容性有别,一旦超过自身融合速度和承载限度,很容易走火入魔,严重者爆体身灭。知微,你可知错?”
度知微扯回手掌,置若罔闻:“说什么都晚了,我想获得力量,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朝廷不需要废人,我必须有所成就才能受到重用。如果修习天剑的功法,一步一步累积,估计头发熬白了也没用。”
蓝田气愤道:“去朝廷做官,就那么重要吗!”
度知微反驳道:“大丈夫碌碌无为,更加不耻!”
天梨迦惘然,世道无常,世事变迁,是她落伍了,执迷不悟,还是他人的心变了。
天剑讲究的是修身养性,筑牢根基,徐徐前进,潜心蛰伏,厚积薄发。
后期的大彻大悟,雷霆万钧,离不开前期的沉默和耐心。
天梨迦看向度知微,神情复杂。
不是每个人都是闻人熹,愿意陪她春华秋实,隐居山野,鞍前马后,甘心做一个门派长老。
更多的,是对建功立业的渴求,希望名垂千古,万世歌颂。
这么一想,天梨迦理解度知微的心思。
天梨迦心平气和道:“你想追逐更大的平台,更高的世界,我不会拦你。如果你要改投玄魔派,去朝廷为官,我会为你祷告,为你祈福。”
度知微眼眶湿润,惊觉言语可以如此动人,在她宽广的胸怀面前,自己的态度可以算是恶言恶语了。
“元尊…”度知微嘴里有点不是滋味,茶水的甘甜之后涌上苦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我想做出点成就,不是小看天剑派。”
天梨迦的灵气扫过度知微的鼻息,如春风化雨,度知微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天剑至高的灵气?
莫刚也神清气爽,欢喜道:“我行走江湖数十年,初次感受到这么精纯的灵气,难以形容…好像是清澈的流水,把我整个人包在里面了。”
作为一位行动派,莫刚决定死死抱住天梨迦的大腿不松手。
“元尊大人,我们赶紧开始修行吧!”
天梨迦想了一阵,淡然出声:“可以。”
此时是日光强盛之时,本不适宜修炼,幸得昨夜疏雨,今晨微风,临水而坐,别有一番风味。
聆雨堂里的储藏室里,存着师祖们留下的宝贝,蓝田从时常擦拭的木箱里找出蓝玥的一箱。
里面珍藏的不是什么珍贵的宝剑神器,而是三套深灰色坐垫,样子普通,没有灵力。
蓝田不懂,为什么初代长老视若珍宝。
天梨迦接过两个坐垫,触景生情,感动道:“小玥…还留着我们一起打坐的东西。”
“元尊大人,你是说这是你和初代长老使用过的。”
“不错,我和蓝玥、闻人熹,每月都会来聆雨阁打坐,谈心,后来我执迷悟道,出关时她已经化为尘土。每每想起来,我都会心痛。我和她情同姐妹,却没有陪她走过生命的最后一刻…”
屋檐上的隔夜雨滴,凝在边缘迟迟不愿落下,它眺望水色一色,守护一方宁静的净土。
就算人不在了,这里风景,还会记得你。
天梨迦和蓝田、度知微铺好坐垫盘腿而坐,莫刚此时不是天剑派弟子,所以贴地为坐。
好在蓝田时常打扫,地面干净无尘。
四人坐好,天梨迦把双手自然落在膝上,缓缓出声:“请闭眼,放松,呼吸。”
莫刚好奇,这就是天剑的修习方法?是不是坐着坐着可以落地生根,长出灵根,灵气团团绕着你转,瞬间浑身发光然后超神?
事与愿违,十分钟后,莫刚绝望了。
真的,只是打坐…
“放松头顶,放松额头,放松眼睛,放松鼻子…”天梨迦沉静道,“全身放松,呼吸有序。”
度知微的盘腿有点酸痛,不由乱动起来。
蓝田如老僧坐定,背挺腰直,姿势得体。
“脑海中可以掠过很多念头,堪堪看过,不要深究,不要造业。你是你,你也不是你,想象你已经超脱物外,和天地连为一体。”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颇难。莫刚的记忆沉浸在行走江湖的刀光剑影之中,情不自禁地大喘气。
这时,天梨迦的温润声音,就是最好的解药。
“所思,所言,所行,皆已远去…”
度知微的坐立不定,在修行中逐渐安定下来。原本胸中堵着一口气,提不起也放不下,后来在感受到清风划过指尖时,忽而放下了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紧张,化为一缕念头追随风神而去。
风神如泣如诉:你看,这里有山,有水,有树,有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度知微问自己:对呀,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半个时辰后,天梨迦缓缓睁开眼睛,平静说道:“好了,打坐可以结束了。”
莫刚兴奋道:“我觉得很舒服!说不出来的爽,就是肚子饿了!”
度知微用手揉肩:“左右肩膀好痛,比腿还疼,疼死我了!”
猛地站起来,眼冒金星,偏偏腿又抽筋了,直直扑了出去。
在他即将落水之时,天梨迦揽过他的腰身,四目相对之间,度知微的心跳莫名加快了。
灵气缠绕在身上,微凉,无味,却熏得度知微有些醉了。
他能够感受到天梨迦的真心。
说要为他祈福是真心的,担心他落水是真心的,不安他修炼玄魔功法会走火入魔,是发自内心的。
蓝田是最后一个睁眼的,在刹那间,眼泪簌簌滑落。
“元尊大人!”蓝田深情呼唤,“我…我想父亲和娘亲了!”
天梨迦稳稳放下度知微,把蓝田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她:“不哭,不哭。”
蓝田反抱住天梨迦的后背,痛快地一哭到底:“我看到他们和闻人叔叔吵架,说要恩断义绝,看到父亲和前掌门打了一架,两边都伤的很重。我看见我深爱的人们,分道扬镳,一个一个离开,看见那场滔天大火,把千年古籍毁于一旦…父亲哭了,娘亲哭了,我也哭了。”
天梨迦一下一下抚过蓝田的后背,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
“不可能过去!”蓝田悲愤道,“我不能原谅闻人叔叔,不能原谅闻人语!”
天梨迦强制把蓝田的哭脸转到自己面前,郑重道:“放下过去,坚强一点。”
“元尊大人…”
“蓝田,”天梨迦给了她一个释然的微笑,“听话。”
蓝田瞪大眼睛,悟到了更深层的情绪。
最痛苦的不是她,而是天梨迦。
她一手创立的天剑派,一朝倾覆,凄凄惨惨。可是,她在笑,在安慰自己。
这是何其残忍。
她是元尊,也是个普通人。
谁不是普通人,清清白白而来,潇潇洒洒而去。
如果沉沦在昨夜旧梦,辗转反侧;如果纠结在过去愁怨,自怨自艾。何谈憧憬未来,携手前进?
“元尊大人,”蓝田的目光逐渐清明,“蓝田不哭。蓝田要做,你的支柱。”
眼前的人,淡淡的,却有些致命的吸引力。
蓝田无法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自身的灵气消融在天梨迦的三层灵气之中,如冬雪骤融。
春天,要来了吗?
蓝田和天梨迦互通心意,在度知微眼中堪比你侬我侬,突然生出了醋意。
她是天剑元尊,我是天剑掌门,我们的关系应该你们更密切!
度知微拉开了蓝田,吃味地说道:“元尊,我也想起了…天剑派的过去,我很难过,我很自责,我心痛得要死掉了!”
莫刚莫名其妙,你活蹦乱跳的,哪有一点要死掉的样子?
天梨迦看着度知微半死不活的表情,不懂。
她对于情感方面,比这些二十来岁的孩子都要小白。
度知微好不容易夺回天梨迦的关注,怎么会轻易放开:“我有种呼吸不上的感觉,是不是出事了!”
天梨迦奇怪,想起他说肩膀痛,于是用手捏了捏他的右肩:“感觉如何?”
度知微挤眉弄眼:“痛!”
天梨迦揉他右肩:“这里呢?”
度知微声大如钟:“更痛!”
看他呲牙咧嘴的小样子,天梨迦笑了:“双肩的疼痛,大概与父母有关。右肩痛代表和母亲的关系有异,左肩痛代表与父亲之间稍有矛盾。知微,你也要像蓝田一样,原谅过去,放下过去。父母之恩为大,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你都要怀揣感恩之心,不要埋怨。”
说到度知微的痛苦,他咬咬嘴唇:“我…我尽力!”
蓝田请道:“元尊大人,已经到中午了,我去给大家做饭,你等我一会。”
天梨迦原来想说,自己已经修到元窍境界,无需吃饭睡觉,打坐就可维持身体运转。
但是蓝田如此殷切,天梨迦不想扫了她的兴。
四人相处关系融洽,连此彼剑都羡慕了。它寂寞了太久,微微震动表示我也要加入。
所以,在蓝田忙前忙后,勤劳上菜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天梨迦盛了一碗青菜豆腐汤,倒一点汤水在此彼剑刃上。
更加惊人的是,汤水没入剑刃,很快没有踪影。
剑也会喝汤吃饭?!
天梨迦宠溺地抚摸此彼剑的剑柄,道出了蓝田心中的疑问:“每一把剑,在与主人心意相通,生出剑气,筑灵基开窍之后,会拥有生命。它和林子里的小兔飞鸟一般,有感情,会任性,会想要尝试我们做的事情。”
度知微惊讶道:“剑也有生命?”
天梨迦暗笑不语,又滴下汤汁,此彼剑自己挪动位置,喝光汤料,打出呲溜溜的声音。
莫刚超级好奇,夹起一根菜苔,悬在此彼剑上方:“小剑剑,吃吃这个!”
此彼剑无语了。
此彼剑沉默了。
此彼剑生气了!
它把之前喝的菜汤,一股脑喷在莫刚硕大的脑门上。
谁是小贱贱,你全家才是小贱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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