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明晓在床上躺了两天，她总觉得浑身不得劲，果不其然腰腹淤青一大块。

        后来双腿也有些酸疼，索性就休息了一周。

        关于盗猎者的后续工作都由沈城去对接，需要明晓配合的都已经完成了。

        乔丽藩炖了一只走地鸡，加了些玉米、红枣还有蘑菇进去，硬是要给受苦的明晓补一补身体。明晓卧在床榻上，颤抖地伸出手去：“哎，我这鸡崽子才多大啊就给我炖了。”

        “别演了，”乔丽藩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沈城正经买来的母鸡。”

        “我的鸡崽子也很正经啊。”

        “对就你不正经。”

        明晓神色欢愉，她接过鸡汤点了点头：“谢谢乔医生。”

        乔丽藩怎会看不出明晓的变化，估计是坏人落网加上宋眠没有太大问题，所以很是开心。想到宋眠，她说：“我本来想去镇上看看宋眠的，但听肖虎说他回发电站了。”

        明晓鸡汤入口，险些烫着：“什么？回来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明晓抿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他好得也太快了吧……”

        “应该跟你一样也要躺几天。”

        “行……吧。”

        乔丽藩想了想，她又说：“我跟沈城想趁着他休息去探望一下，你的意思呢？”

        明晓装得一本正经的，她平淡回着：“是该去看一下。”

        “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能送，那我就去镇上逛逛，正好采购些用品。”

        “让沈城跟你一起去。”

        “好，那我就约个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看宋眠。”

        明晓把那碗鸡汤喝完，肉块囫囵吞枣般的嚼了嚼，险些卡住嗓子。她耐心地等着乔丽藩和沈城离开保护站后，这才翻身下床。

        她从厨房里翻出保温桶来，将鸡汤倒了大半进去。

        皮卡车被开走了，出行是个问题。

        村里面是有几匹马的，但明晓不敢骑也怕动静过大。

        她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前左看右看，最终往山脚走去。

        这座山就是连接保护站与发电站的关卡，也正是肖虎为了抄近路踏出来的一条爱心之路。只要穿过山，越过河，就能走到他的那边。

        明晓沿着路径一直向前，山间青草茂盛，野花遍地，但也有几处崎岖颠簸，她多次滑倒险些将保温桶扔飞出去。

        因为山势较低，明晓走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有看到保护站的影子，她担心是不是走错了。但很快，她就看到一条鲜艳的红带子绑在铁丝网上。

        那就像一面胜利的旗帜摇曳眼前。

        明晓抱着小桶，平复气息，再次鼓足干劲。

        穿过铁丝网，就看到了小河。

        溪水潺潺而动，蜿蜒在青草地中。

        听肖虎说过小河后面就能看到他们的木屋院子。

        此刻明晓多少有些纠结，因为肖虎没说过不能沿河走，是要蹚河而过。明晓走了弯路之后又回头来，唉声叹气地把鞋子脱了，踩入河水之中。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明晓冻得在草地上跳脚。

        她用双手将脚心焐热后才重新穿上鞋子。

        小河的尽头，真的是发电站。

        明晓原本小步地走着，可听到风铃声响的时候突然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想快些看到他。

        明晓找到宋眠的那间小木屋，躲在隐蔽处悄悄地望着。有几人进进出出，好似在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她抱着小桶有些不满的努嘴：“什么单位啊，人都这样了还不让休息。”

        约莫半个多钟头，人开始陆续离开。为了确认屋内还有没有人，明晓猫着身子蹑手蹑脚走地走到屋门前。

        宋眠刚合上电脑，就看见窗户外冒出一颗小脑袋。

        他一愣，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明晓咧嘴笑着，指尖戳了戳玻璃。

        宋眠连忙起身前去开门，明晓顺势钻了进来，将门一关，还把窗帘给拉上。

        屋内瞬时就变得黯淡。

        明晓嘘了一声，压低音量：“别让他们看到我。”

        宋眠大抵心中有数，他点了点头。随后明晓将保温桶搁在书桌上，拧开后就给他倒鸡汤，边倒边说：“你都是副站长了，还不能给自己放假吗？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的。”

        “没事。”宋眠站在一旁挠挠眉间。

        明晓将汤匙放进去，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眠缓缓一笑：“你来是送这个的？”

        “对啊，”明晓是典型的宾至如归，还将凳子往前拉了拉，“坐，汤还是热乎的。”

        宋眠被安排得妥当，他坐回位置上并没有喝汤，而是问着：“你怎么来的？”

        明晓张口就说：“搭别人车来的。”

        宋眠的目光一旦落在她的脸上，就很难再收回来。他将凳子往前移了移，长腿微屈，正好将明晓圈在自己的领域之内。

        明晓空间陡然缩小，她脸一红。

        宋眠牵过她的手，鼻尖靠近嗅了嗅。

        他扯扯唇角，双眸凝光：“撒谎，你身上有很重的青草味。”

        明晓眉间微蹙，她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开压来的男性气息。谁料宋眠突然将她一扯，明晓下意识喊出声，转眼就坐到了宋眠的腿上。

        宋眠的呼吸就在耳畔，他揉着明晓的手，再次问着：“到底怎么过来的。”

        明晓紧绷着身体，根本不敢用力坐下去，也不敢去看宋眠，而是直视墙壁磕绊说着：“就，就，坐车，过来……”

        “阿晓，看着我说。”

        “……”

        明晓沉沉一叹，转过脸来：“肖虎不是有个小路么，走过来的。”

        宋眠捏了捏她的指尖，语气有些无奈：“那是荒山，里面有蛇的。”

        明晓忍不住一笑，她反手握住宋眠：“我挺喜欢蛇的。”

        “以后不要走那条路，我可以去找你。”

        “可是你回来也没告诉我，我还是听乔医生说的。”

        “我怕你担心。”

        她确实很担心。

        但更多的还有思念。

        明晓以为自己和宋眠相处多少会有些尴尬，但真正坐在他身旁的时候，满是温情。

        “你不告诉我，那我过来也不告诉你。那片山不好走，水也很凉，我要是生病了都是你造成的，宋眠，你要对我有所补偿。”

        “嗯，有补偿。”

        宋眠在明晓反手握住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他顿了顿，随后倾身吻了上去。

        明晓显然没有想到宋眠会这样。

        他的气息让自己有些恍惚，可又莫名迷恋。

        明晓身体一松，脚尖微软，她便实实地坐在了宋眠的腿上，而后环住他的脖颈深深回应。

        也许是少年时期的遗憾，才让成年的他们满腹欲望。

        宋眠抵着书桌想要将这个宝贝揉进心里。

        明晓感受着他的温度，觉得身有所归。

        那碗穿山越河而来的鸡汤，一直在书桌上摆放到凉。两人紧紧相拥着，即便是这般坐着也觉得十分欢愉。

        明晓回保护站是宋眠开车送的。

        她怕乔丽藩回来，所以不敢待太久。

        宋眠把车子停在村外，明晓怕熟人看见便不让他进了。

        这种有些类似“偷情”的举措，确实让人心里痒痒的。明晓下车之前再三叮嘱他注意伤口，适才在小木屋也没好意思掀开衣服看一下。

        宋眠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拉过她，认真问着：“明医生你要检查吗？”

        明晓的脸颊霎时变得通红。

        她抽回手来，连忙下了车：“你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

        宋眠满眼都是笑意，他打开窗户挥了挥手，得到明晓的眼神催促示意，这才驱车离开。片刻后，明晓总觉得哪里不对。

        嘶。

        宋眠的性格分明是很内向的，之前话少冷漠，怎么突然感觉变了一个人。

        明晓摸摸滚烫的脸颊，有点想不明白。

        乔丽藩和沈城已经采购回来了。

        但两人此刻有些沉默。

        他们坐在院子中分了一会蔬菜，乔丽藩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沈城：“要不是碰到林业局的同事，我都不知道你要走的事情。”

        沈城没敢看她，只是抿了抿唇。

        乔丽藩多少有些不悦，她说道：“这个时候你要离开保护站，不跟我说就算了，你也不跟明晓说，瞒得大家都不知道。”

        “明晓她……”沈城终是放下手中的东西，顿了顿，又说，“大火后我们救助狍子的那晚聊了很多，她应该听出来了。”

        乔丽藩就更生气了，摆明了两人一起瞒着她。

        沈城解释说：“其实我本来想跟你们说的，但发电站突然着火，后面又发现盗猎者。我妈妈她天天给我打电话……”说到这，他喉咙动了动，没再继续。

        乔丽藩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好去说沈城，她站起来准备结束这个话题，转身便看见了明晓。

        三人坐在一楼的大厅中。

        气氛有些许紧张。

        明晓揉揉膝盖搓搓手背，好半天才敢开口说话：“那个什么，其实城哥他……”

        “你们现在做什么，都不大愿意同我说了。”乔丽藩打断明晓的话，神色虽然平静无波澜，但是言语冷淡，不难听出话外之音。

        明晓和沈城异口同声说道：“当然没有。”

        明晓看向沈城，抿抿唇，使了个眼色。

        沈城搁在桌面上的手也有些无措，他琢磨下起身去厨房将泡好的雪菊茶给端来。先给乔丽藩倒了一杯，继而给明晓，随后才重新坐回位置上。

        雪菊在杯中氲出艳丽的红色，像极一幅火烧云的画卷。

        他们都盯着看。

        沈城略有微叹，低了低头：“对不起，我确实应该早一些说的。其实明晓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家人就一直催我做决定，只是我心有不甘，试图拖着想要再留一些日子。我也不停地给家人做工作，试图让他们理解我的工作，我的理想，但是……后来我妈才告诉我她病了，我又是唯一的孩子。”说到这，他看向乔丽藩，“你是站长，又是我的朋友，我确实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我考虑不周，你就怪我吧，别怪明医生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城还在替明晓考虑。

        乔丽藩看了看明晓，她就知道坐在那搓手，还没有听出沈城的某种深意。

        “我是在问你的责任，你倒是推给明医生了。”

        乔丽藩这样说着，明晓多少有点领悟，她煞有其事地指指沈城：“就是，分明是你的错，休想怪我。”

        沈城一笑：“对，我的错。”

        乔丽藩看着他们俩搭腔，抿了口茶：“都别演了，真的好假。”

        明晓端起杯子呵呵两声。

        乔丽藩并非真的生气，而是为沈城感到可惜。远在他乡已经不易，若不是因为心有所念而支撑着，这条守护者之路是走不下去的。

        沈城摸着面前这张宽大的木桌，神情满是遗憾：“我还想，等到哪天真的建起了救助中心，我就把这张桌子改为手术台。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同是异乡人，明晓更能理解沈城的难处。

        他们都觉得沈城身处极远之地，只是为了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理想。他没有赚到钱，也没有成家的想法，只是守着小山村度过枯燥的一日又一日。

        沈城在星辰瀚海上，也卷在人间烟火之中。

        他说：“这份工作谁都可以做，不一定是我。但是我做了，是想让别人看到这份工作，需要人做，不管结局好不好，我只在乎过程是不是对的。我从来没有背弃过守护山河的誓言，不管我在哪，都会牢牢记住。”

        明晓鼻尖一酸，转过头去。

        沈城抬眸，看向那一处，他轻声说道：“我永远不会忘……”

        乔丽藩也陷入沉默之中。

        沈城比明晓还早来两年，算起来也差不多在这里快七年了。

        保护站的每一处都有他帮扶的痕迹。

        可没有人能永远留在一个地方。

        他总归有自己的去处。

        三人都懂这个道理，只是不舍离别。

        乔丽藩朝他们伸出手去，沈城缓缓搭了上来，他们看向红了眼睛的明晓，静默地等着。明晓将他们的手紧紧握住，那就像一股力量，即便微不足道，但也是真实的存在。

        明晓说：“城哥，加油。”

        沈城眼中仿佛落了最美的星子，闪闪发亮。

        他轻声说：“我们都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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