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明晓从随身的急救包中拿出一双新的塑胶手套。
她递给宋眠，面无表情地说道：“帮我抬一下。”
村上牧民养的都是山羊，每只体重能达到120斤左右，明晓看着圈里圈外躺倒的一片，沉沉呼了口气。
宋眠抓着前两只爪子，明晓抓着后两只，将羊堆在一起。
她颐指气使的。
他什么都没说。
许疼回来的时候不知从哪得来的哈密瓜，爬到木栏上坐着，捧着一节金黄的果肉啃着。
他歪着头看院子中的两个大人，哥哥弯腰埋头苦干，打人的阿姨站在背后伸出手来。小孩子心里咯噔一下，发散了天马行空的思维，指着明晓说：“哥哥，她要打你！”
宋眠闻声起腰，径直撞向了明晓。
明晓往后挪了半步，没有踩住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的手中还捏着从宋眠后背上粘下来杂草，索性揉碎在了土中。
二人目光交织，很是复杂。
“对不起。”
明晓无视宋眠伸过来的手，自行起了身。
她心中暗想，铁打的身子那么硬。但嘴下不饶人，说道：“你后脑勺没长眼吗？”
宋眠顿顿，看着明晓极不高兴的模样。
暖光从眼底掠过，撒下一片温柔。
他言语有些低沉：“忘长了。”
远处吃瓜的小孩半张着嘴，一头雾水地听着，顿然觉得他们好幼稚。
乔丽藩给明晓来了电话，说别克大哥本身就有心脏病，一直没有好好去医院检查。今天这事碰上了，要带他在医院里瞧一瞧。
明晓知道别克一家对乔丽藩的特殊意义。
乔丽藩幼年无家可归时，是他们一家提供了栖息之所。
明晓便不再等她了，计划回清水村。临上车前又想到什么，她独自步行绕着村子，挨家挨户地看一眼。
十里村有百户人家，两条主道纵横交错，北边能看到巍峨的天山山脉，积雪的顶峰傲然矗立在蓝天之下，西边则是水草茂盛，风景秀丽的河谷地带。
这里，有不一样的美。
明晓不知走了多远，她上了一个高坡，再下来的时候发现底下有一排新建的铁皮房。
门口置放着几块蓝色晶硅电池板，顶部连接了路灯，复杂的线路旁边还有很多电瓶。她就迟疑了一会，看到肖虎走出来，见着人时，嗓门一开。
“哎嘿，明医生！”
明晓当即转身就走。
肖虎冲里面喊：“宋工，明医生来了！”
明晓咬牙切齿的，硬着头皮往山坡上爬。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步子越迈越大，险些打了个趔趄。
身后声音很淡。
就听到肖虎一句：“她看见什么了跑那么快？”
明晓大致观测了下，并没有发现异样的羊圈。
她上了皮卡，呼啸而去。
那天很晚，乔丽藩才回到保护站。
沈城正要睡觉，听到动静后出来，就看到明晓下楼，他说：“我去热饭。”
厨房中留着小米粥还有几个白菜包子。
沈城又从罐子中舀了一点榨菜，切碎装盘，随后端到大厅中。
明晓给乔丽藩倒了茶水，看着她咕噜噜喝完才问她事情如何。乔丽藩轻叹口气，诉说了别克一家的辛勤劳作付诸东流，另外请了个镇上的兽医去家中处理后续。
“怎么会突然这样？”
“先前有过病羊，他们自己喂了点药，却没料到那么严重。”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多劝劝他们。”
“嗯。”
乔丽藩开始吃饭，明晓坐着没说话，随后她朝沈城说：“你去睡觉吧，我来洗。”
沈城一笑：“没事。”
“赶紧去吧。”
两人这边争着洗碗，乔丽藩咬了口包子：“别演了，都去睡吧。”
保护站一姐发话，只能顺从了。
明晓上了楼，很快又下来了。
这一次，她拿着一张卡。
“喏，我不知道你要用多少，就从里面划吧，一点心意。”
乔丽藩咀嚼的动作一顿，面色如常，只是摇了摇头。
明晓把卡往她手前推了推，啧啧两声：“我给大哥买点补品总可以吧？你那嫁妆，又要给保护站花，还要给别人花，就是不给自己花。”
乔丽藩扬起嘴角，捋了捋半截绿头发，说：“你也要攒点嫁妆。”
明晓退后，一本正经地环胸：“没有男人能配得上我。”
“我也觉得。”
“我睡觉去了。”
明晓上楼，乔丽藩看着她的纤细的背影，眸光闪动，她道了声：“谢了。”
回应她的是明晓抬起的手，空中摆了摆举了个耶。
早上的清水村，寒露很重。
北纬四十三度的山中，早晚温差较大。
明晓被一阵哐哐的声音砸醒，她起身套了个外套，睡眼蓬松的去找发声处。
一楼大厅靠近阳台有个杂物间，里面发出各种声响。
明晓正好奇是什么，刚打开门就看到沈城按住了要逃跑的小鸽子。杂物间一片狼藉，笼子半敞，小鸽子发出尖锐的喊叫，在沈城手底下来回滚动。
滚着滚着，它一头扎回了笼子中。
沈城快速合上门，落下捎子。
小鸽子的越狱最终败于自己的愚蠢。
沈城气喘吁吁站起身来，拍拍手：“我们还是得腾出地方，做个临时的救助中心。”
明晓此时蹲在地上，看着惊慌失措的小鸽子，它的双脚都肿得很高。
“哪来的鸽子？”
沈城也蹲过去，歪着脑袋看：“早上撞我窗户上的，还是只信鸽呢。”
明晓捡起地上掉落的谷粒，扔了进去。
小鸽子扭过头去压根不吃，三秒后，又转过身来，快速叨走咽了下去。它那双灵动的眼睛像极了红宝石，双侧羽翼泛着油光，极为漂亮。
二人正看得入迷，小家伙突然扑过来要咬他们，凶得很。
明晓正好看见肿胀的腿部上面裹了个环号，她说：“有足环号，看来是出任务的。”
沈城将号码记下来，试图扒拉两下脚掌：“刚给喂了点药，明天再看消不消肿。”
明晓点点头，煞是认真地回道：“不消就给它煮掉。”
沈城看她一眼：“你真是饥不择食……但这个办法很妙。”
二人又瞧了好一会。
保护站都是出去救助动物，还头一次自己送上门来的，横竖看着都新奇。
明晓怀念在老家吃鸽子的多种做法，沈城逐个点评并分享了自己的观点。
聊到老家，明晓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次我回泰州，定了六台监控野生动物的红外相机，估计很快就能到货了。”
“真的？”
“嗯哼。”
沈城笑笑又叹息，他挠挠头很无奈的样子：“咱保护站也没多少钱……”
“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
“咱保护站要给你做牛做马……”
“做点饭就行了。”
沈城果断起身，他回应道：“今天就把这只鸽子宰了，给你补补。”
鸽子汤没有。
明晓吃了一碗面疙瘩汤，开启了白日的重要工作。
给小鸡小鸭小鹅们拌食。
青菜叶子切的细碎放在铁盆中，绊入玉米面，倒上水之后开始搅和，微湿包裹的状态下再给它们倒入食槽里。
沈城忘记买喝水的饮水器，明晓便找了很多塑料瓶，组合起来替代。
一番劳作之后，明晓又去后院的田地间，把所有盖住蔬菜苗的塑料布给掀开。地头冒了很多马齿苋，换做以前是要除掉的，眼下留着倒也能喂家禽。
农活做完之后她开始打扫院子，淘洗杂物。
想来是开春的时候较忙，保护站很多电力设备还是损坏状况，沈城也没空修，修了也修不会。明晓站在一堆铁器跟前凝视片刻，算了。
一切妥当之后，她四仰八叉的瘫倒在椅子上，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人为什么就不能光合作用，非得劳耕苦作才能吃上口饭？”
明晓决定了，晚上主食再加个馒头。
沈城主外做事，明晓主内操劳。
本想等着乔丽藩处理完事情之后，大家一起进山记录新的数据，顺道把红外相机的定位点给测好。另外明晓还制定了很多宣传保护计划，就等落锤。
晚上明月高悬，还不见乔丽藩。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她的语气急速且难过。
“明医生，十里村出事了。”
十里村有不少牧民人家的山羊开始呈现病态。
兽医站救助了两日，村上的羊群已开始大批量死亡。
明晓和沈城都去了，乔丽藩和兽医站的人较为相熟，了解到药品不够是一方面，另外最重要的，兽医初步怀疑是羊瘟，他们需要化验样品进行确认。
明晓同乔丽藩走了一圈回来，明晓说：“还是通知防疫站吧。”
防疫站很快就确定了，十里村的牲畜感染的就是羊瘟。但目前没有确定感染的来源，有说法跟前段时间的洪涝有关。
此事一出，顿时人心惶惶。
村落毕竟是村落，环境闭塞，行业当中的医生们大都知根知底，横竖那么几人。因为乔丽藩的原因，保护站也积极协助其中，帮助治疗患病牲畜。
但目前最紧急的，就是药资。
因为等待药品需要时间，明晓几人商量下，还是帮忙开车去取。
又得借车。
乔丽藩给肖虎打电话，详细说明十里村的情况，委婉表示需要车辆。村落几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大事件，任谁听了都很担忧。
沈城接了前去取药品的任务，明晓则是回了保护站，把仓库所有的消毒剂全部取出。
她开着皮卡疾行在柏油路上，突然路上有块不小的石头横在中间，皮卡压过去发出“哐当”一声，吱吱呀呀过后，就歇菜在了路边。
明晓下了车趴在地上查验底盘，凹了好大一处。
地上还有水渍。
她不敢再发动引擎。
明晓将三角警示牌放好，随后眺望这条笔直的道路，没有任何车的影子。过了会，她只能给乔丽藩打电话，寻人来帮忙。
就这样，明晓蹲在很远处，百无聊赖地看着破旧的皮卡。
直到帮忙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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