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离人怨27
上元节,黄道吉日,宜嫁娶。
离人族嫁娶之事并不像外界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等诸多繁琐,他们只需穿着婚服接受大祭司的“启赋”和族人的祝福即可算礼成。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把离人族的婚服和“启赋”单独拉出来细细解说一番。
离人族的婚服是用兽皮混夹着红布匹所做,具体用何兽皮则是看新郎官能猎到何等野兽了,但族内大多数女子出嫁所做之皮都为白狐皮,全身通透雪白,很是惹人喜爱。
“启赋”是族内新人婚娶时,由大祭司在祭台上进行祭祀,以祷告青莲神为此二人庇护所做的仪式。
居芑此刻已换好了婚服,是用一只成年白狐皮所做的衣领和袖边其余则是用的大红色蜀锦,毛色雪白不见半分杂质点缀在红宝石般的衣裙上,红白互衬,穿在芳华正茂唇红齿白的女子身上,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龛影进帐时,就看见早已换好一身婚服的居芑正对着铜镜涂脂描眉,额心处的那朵青莲印记带着几丝诡异的妖冶和妩媚,让人不自觉的沉迷。
居芑从龛影一踏进来的那刻就知晓是他,没刻意去辨别就只是靠着身体的本能辨认出来,想到这她不禁唇上带了丝若有若无不明意味的笑,似苦似甜,手上的动作没停,在唇上勾勒完最后一笔,转身看向站在帐帘处的男子,微微启唇:“大祭司可是有急事?”如她没记错,这还是自打她继任族长后与他的第一次单独见面。
龛影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一眼,又在她额心处多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收回目光开口道:“你想好了?”
居芑微微一愣,自她从赤牙回来后,听到龛影问的最多的就是“你想好了?”
她回来后本就鲜少与龛影有何交流,况且在她继任族长时他虽最终妥协同意但心里大抵是对她不满的,平日里对她避之不及,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厌恶,而如今他却在她大婚当日闯进她的帐篷来,这事可不是他的性子能做出来的,本以为有什么急事让他如此行事,却不曾料想他竟是来问她想好了与否,思罢又觉得好笑,她怎会想不明白,如今的这一切她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又怎会没想好:“大祭司莫不是还以为我是往常那般心性?”
言尽其中意味已是明了。
居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话语带着调皮打趣的口吻,龛影静默的看了她一眼,如黑夜的瞳眸像是被雾气笼罩着又暗沉了一些,让人看不真切,不知这瞳眸的主人此刻是喜是怒。
半晌,不管如何居芑还是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和龛影如此安静的相处一室,论耐静她从来不是龛影的对手,见他不言语,无奈她只得岔开话题道:“今日是我和阿合的大喜之日,还得多劳请大祭司了。”
龛影面色微变,道:“好。”
少年此刻正当盛年,本该清风明朗,但龛影面色白皙得有些病态,双眸下也堆积着青色,唇上的血色淡薄,整个人呈现出病弱之相,居芑心下一紧,下意识道:“雪厚寒意深,大祭司…还是得多注意身体。”
转身欲走的龛影身形一顿,而后缓缓道:“多谢。”
随着帐帘的晃动直至平静,再不见帐外半分风景。
居芑才收回目光觉着龛影今日有些奇怪,正要细细琢磨,千合就进了帐篷,也不知他进来时与龛影撞上没。
千合先是打量了居芑一番,那始终饱含秋水的瞳眸里闪过一丝难以见到的惊艳之色:“阿芑今日真美。”伸手拿了居芑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低头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桔梗味,又低头贴近居芑耳旁:“可惜我不是第一个见的。”
耳旁传来的一股热气,居芑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扯着一抹笑道:“怎么连我的醋也要吃?”
千合知晓她指的是她给自己梳妆打扮最先看见的人自然是她自己,轻轻笑了下:“自是也吃的。”
这话有些孩子气,居芑稍微稳了心神,调笑道:“那适才怎不见你来替我描眉勾唇?”
千合眉毛拧了拧,语气带着些无奈:“族人告诉我说礼成之前是不应见你妆容的。”
居芑一愣,倒是没想到千合竟是会被这些琐碎住,这下心底是真觉着好笑,脸上的笑也看起来明媚了几分:“倒是不曾想阿合竟是个守礼的。”
“是呀,原本想着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一生只此一次,便受些繁琐也无妨。”说到此处,千合看了少女的脖颈白皙隐约可以看见青色的脉搏,眸色一暗继续道:“可惜我是守礼了,有些人倒不管不顾了起来。”
千合的声音并不像大多数男子那般爽朗冷冽,而是带着一丝阴柔,让人听起来如细雨拂面般缠绵,可此刻居芑却是被他这话吓得变了脸色,良久,才笑道:“阿合这是什么意思?”
千合抬眸看向居芑,眼眸里带着丝古怪,直看得居芑头皮发麻险些招架不住时,才听见千合道:“阿芑,你一点都不乖,外面那些人太吵了,你说我把他们都杀了如何?”
“毕竟死人比较安静,要是死了都不安生,那便叫他们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好了。”千合低垂着眸子,缓声缓气的说着,仿佛说的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居芑却知道眼前这个貌似柔弱公子的“人”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唉”千合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安抚:“阿芑,你知道我的,若再有下次,我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居芑知晓千合这是不打算将刚才那番话付诸行动,忙道:“我会好好听话的。”
“嗯,真乖。”千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用指腹抚了抚居芑嫣红的唇,沾染了些口脂,看了眼,末了又将这抹嫣红的口脂点到她额心处的那朵青莲上。
原本如静物的青莲因那抹红意鲜活了起来像拥有了生命,显得妖冶和妩媚极了,仿佛这朵青莲本该如此摄人心魄,而不是清幽圣洁。
这是居芑第一次明显的看出千合那双秋水眸里的癫狂之色,像一团烈火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阿…合?”居芑的声音有些发颤,掩盖在袖袍里的手紧紧的攥着,指尖泛着白。
千合猛然惊醒过来,瞧见了居芑脸上的惧色,将眼中的情绪尽数掩埋,再看向居芑时又恢复了往常温润的模样:“时辰不早了,阿芑,过了今天,你就完全属于我了。”
居芑睫毛微颤,不过一瞬,脸上就带着恰到好处的笑轻声应道:“嗯。”
千合见此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拿起铜镜旁的面纱给居芑带上,只剩下那朵青莲散发诡异绮丽的气味。
待到千合牵着居芑走出帐篷时,族人们已拥簇在通往祭台的必经之路上,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手中各拿着一朵青莲,看见千合和居芑的身影就将手中的青莲向她们扔去,以示祝福,自然得到的青莲越多,祝福就越深厚,新婚夫妇也能接着福泽恩爱到白头。
居芑启目四望,路旁皆站有族中的青壮年,妇人与黄发垂髫混杂其中,那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脸上,不难看出对这场婚事的祝福和对未来的憧憬向往之色。
居芑知道这段日子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族人们对她深信不疑,认定她是青莲神派来拯救庇佑他们的使者,可这世间的神鬼善恶又岂能单纯的以字面来区分,他们所求之物又怎知不是从深渊踩着人骨食着血肉爬来的恶鬼?
看着一朵接着一朵的青莲在她跟前坠落,盛大而又繁华像是天骤降的一场花雨渐渐迷住了人的眼,让人看不真切。
透过花的缝隙隐隐约约看见路的尽头那高耸的祭台之上站着一白袍少年,许是风大了些,将他的衣袍向身后牵拉,看不清他脸上是何神色,应当还是一如往昔般淡漠又或者是满心喜悦?
恍惚之间,居芑突然想起年少时做的一个梦,在梦中也是同样的漫天花雨,祭台之上的少年站在她身旁,携她同往……
“阿芑?”
“嗯?”居芑轻咛,回过神来才看见立在面前的台阶,意会到千合是在提醒她小心台阶。
千合看了她一眼,嘴上的笑意不减,贴耳道:“台阶上走神可是容易挂彩。”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阿芑要是想为我们的婚事添点颜色,大可让族中之人各自贡献一点,断一条腿怎么样?”
居芑浑身一僵,眼眸里全是震惊与惧色,眼前这人笑得一脸温柔和善说出的话却不带半分温度,冰冷的让人如同置入地狱深渊,只剩深深的恶意和罪恶。
“大喜之日,你真要这样做?”居芑强装镇定,但声音还是有些轻颤。
“恼了?”千合轻笑:“阿芑,我有时候真分不清楚,你到底是恨他们还是在护着他们?”
“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做到如此地步,不如连同我一起毁了如何?”居芑笑的真诚,语气轻巧,话中意味却不似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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