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陈卉谣进了郢州城后才明白这里为何被称为第二个皇城，因为达官贵人扎堆，皇亲国戚遍地，物产丰饶，安逸繁华。

        也不怪剡炎嚣张至极，他作为郢州守将，手里握着军队，每一个想在郢州过得舒坦的贵人，都要讨好拉拢，自然也免不了孝敬。剡府怕是金银珠宝成山，珍馐美人似烟。

        剡炎府里只有一位夫人，倒没有妻妾成群这些供郢州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听闻这剡夫人以前是将军的手下，一起出生入死，杀敌无数，后来过了年纪也没有选到好的人家，剡将军干脆娶了她，给她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也不算委屈了她。

        还顺便打听到，那日在马车里的那人叫岑立寒，就是郢州人士。原本是个寒门书生，读书的天分算是有几分，但却不是那文曲星选中的人，多次科举无望，仕途梦眼瞅着就要破灭。

        都说船迟又遇打头风，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在岑立寒身上是恰如其分。出生寒门，父母双亡，只有一位青梅竹马。

        岑立寒考取功名无望后，想着自己对爱人的承诺不能兑现，心怀歉意，满腹心事的去和爱人诉说心中大志未酬，想让她另择佳婿。

        那位姑娘也是位性情中人，此生认定岑立寒就绝对再无二心，说功名利禄皆是那过眼云烟，只愿白头偕老。若是岑立寒愿意再考，她一定心无旁骛料理家事，只要他安心读书，若是不愿再踏足官场，也无妨，寻一亩三分地，男耕女织也是快活。

        岑立寒确实心有不甘，想着再试一次，一定要给自己和爱人一个交代。老天总是会善待每一个刻苦上进之人，他终是金榜题名。便和爱人约定好他衣锦还乡之日就是他们婚期之时，特地在京城用自己的书画换了银两，为她打造凤冠霞帔，准备迎娶爱人进门。

        那日，喜气洋洋，太阳高悬，岑立寒择了良辰吉时一路敲锣打鼓，骑着骏马，意气风发，跨入女孩家中，他等今日等了好久。

        那日，满目的红，映入眼帘的全是红，红绸，红桌，红嫁衣；红街，红门，红脸庞。

        他的爱人死了，死在了他衣锦还乡之日，死在了他娶她之时。

        这件事当时在郢州还引起了轰动，官府查了好一阵，最后仍是无疾而终。随后，岑立寒并未入仕，而是到了剡炎门下做他的门客。这些年过去，好像混得还不错。

        陈卉谣听完这个故事匪夷所思，官府查了多时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反而搁置了，成了陈年旧案。无非是想时间一长，众人淡忘，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想来这案子和郢州某位位高权重之人脱不了干系。

        “郁公子，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看我，怎么，生意谈妥了？”陈卉谣可没忘记郁子都那日和剡炎的谈话。

        “算是谈妥了，互利共惠的事剡将军又怎会拒绝。”

        郁子都喝着茶，温和一笑。陈卉谣只觉得这郁公子下山后好像变滑头了，字里行间都像只狐狸，以前都是他猜她心思的份儿，何时有今日这种情况。

        陈卉谣心想，跟我在这雾里看花，“师兄，一直未曾问过你家中到底做何营生？”郁家远在千里之外的黔滇之地，还能搭上剡炎这条线？

        黔滇是宪王的封地，这位王爷不怎么得皇帝青眼，早早封了属地被赶到这偏远地区。她也一直想不通郁子都为何到小五台山这么远的地方拜师学艺。

        一听她叫自己师兄就知道这丫头心里打着算盘，是在提醒他说实话，不然后面的谈话她少不了阴阳怪气，有他受的。可郁子都就喜欢陈卉谣噎他，不拿他当外人，有气就撒。

        “矿石，珠宝，与此相关皆可从郁家手里过路。”

        这么说起来和陈家的铁矿算是一脉同宗了，半个同行，怪不得之前给陈卉谣的拜师见面礼一看就知价值连城。

        剡炎还做矿石生意？手伸得够长啊，真不怕动作太大拧了脖子。陈卉谣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别人的家事要少问的道理，郁家唯一和她相熟的人只是郁子都，再问就是多事逾矩了。

        “陈小姐可愿意赏个脸，把大小姐这金贵的双脚挪一挪，陪师兄一起到酒楼吃顿好的？”郁子都开始嬉皮笑脸，和之前的端正严肃逐渐脱轨。

        上一次见这嬉皮笑脸的厚颜之人还是在泽州时，邵阡那厮。陈卉谣突然打了个喷嚏，有的人果然想起都会“走运”。

        “郁公子相邀，自然是要给面的，容我收拾片刻，好菜当然要以礼相待。”

        明圆楼

        郁子都手下小厮：“小二，上好的雅间，前日订的，快些上菜，是请你们姜大厨操持的吗？”

        “客官放心，您前日早早定下，那是我们明圆楼上好的酒席，自然是姜厨子亲自操办，我们明圆楼断然不是那店大欺客的主。”

        小二笑得是灿烂无比，这店的规矩，谁接的客，全程都要服务，陪笑脸说好话那都是基本功，订的越贵的席，小二抽成越多。从这小二陪笑的脸来看，郁子都订的价钱起码是按最高规格记，那小二眼里闪的全是银子，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剡夫人，您这边请，都准备好了，还是老样子。”另一小二熟门熟路的接过那女人身旁丫鬟手上的一干东西，规规矩矩拿在手中，一路指引那妇人进了二楼包房。

        这谄媚的笑声，陈卉谣站在二楼都听见了。

        “剡夫人？剡炎将军的夫人？”陈卉谣好奇发问。

        “可不就是剡将军的夫人，我们明圆楼除了提供美食外，还有其他服务。”小二瞧着陈卉谣眼神古怪急忙解释，“您别多想啊，这服务是指我们这里还有唱戏，杂耍，专供女子面部护理等，这满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愿意到我们这里来也是有道理的，除了吃食特别，各地的名菜都能吃到外，肯定还有我们的过人之处在。”

        “我就是来的晚些，只能接待散客，等再过些时日，接待的客人多了，有自己固定的客源就可以指定服务，像方才接待剡夫人那个小二就是这明圆楼的老人，笼络住剡夫人等相关人，收入可比一般人强许多呢。”说着额为羡艳。

        这酒楼老板可真是个人物，把这些不相干的行业都归到一起，一条龙服务，这是垄断啊。佩服佩服，生生把这明圆楼弄成了吃喝玩乐聚集地。

        这位剡夫人长得还算貌美，长脸细眼远山眉，鼻子灵秀，嘴上涂的是锈红色口脂，笑起来更是妩媚动人。

        像什么呢？像一弦杀人绞脖的细丝。

        酒足饭饱后，陈大小姐看了杂耍又想看戏，这一趟真是值了，美食美景美人，五花八门，新奇万分。

        此时台上唱的这出戏是千里走单骑，将军只身闯营，英勇无敌，救君主于水火，立下汗马功劳。戏唱到此处，大家都会觉得将军是英雄，实乃国家栋梁之才，必是重用，保家卫国，捍卫一方。

        接着幕帘拉下，再掀开之时，将军等人扣押在台，刽子手手举斩刀卸下头颅。英雄落幕，意料之外的结局，令人唏嘘。

        众人看客久久缓不过神，这谁写的破本子，好心情毁于一旦。

        陈卉谣一愣，她看见右侧前排还有一人，比她看得还入迷，曲终人散，只他一人还在缅怀。

        一身白衣，白得在这夜幕里格外醒目，伸手抚了抚身上的灰尘，起身离去。

        陈卉谣只觉得悲伤，他浑身都浸没着悲伤。

        那是邵阡，不是泽州时看到的妖孽，是郢州的一缕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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