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话分两头。
何七得了月明的提醒,忙赶往距桓王府最近的北城兵马指挥司求援,行至半路却犹豫了——
对方既然在此处设下了这个局,必然做足了准备,北城兵马司中未必没有他们的人。若再给自己定个诬告之罪,把人扣下,便彻底断了襄王的生路。
还是直接求助东宫最为稳妥。
何七折返回来,往皇城北安门方向去了。
“你是说,桓王府中有人要害云风?”
江云谏正与赵嘉仪在坤宁宫中伴皇后用晚膳,听了何七的一番话,倒有几分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是,襄王殿下性命攸关,还请太子殿下早做决断!”
“可是……我手中除了北境带来的几十余轻骑,实在没有人马,若要调动亲军,须有父皇的旨意,如今父皇在奉天殿宴百官,莫说会不会相信你的消息,即便求得旨意,只怕也已经晚了。”
帝王与太子之间,君臣之义永远是在父子亲情之上的。江云谏自小便明白这一点,他知道父亲也是喜欢他的,但终究与对十弟的爱不同。
在父皇眼里,与十弟是父子,无论他是否优秀,父皇都偏宠他;而与他是君臣,那喜爱,也是附了条件的,带点循规蹈矩的意味。
因此这些年来,他战战兢兢,未曾行差踏错一步,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尴尬而微妙的关系。父皇说他太过仁儒,将他送去军营历练,他不负所托,父皇也是欢喜的。
但如果今夜他私调了天子亲军,父皇又会怎么想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江云谏已经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
“殿下。”赵嘉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事急从权,去晚了云风恐怕就……”
“嘉仪说得有理,再没什么比云风的性命重要。”皇后知他还是犹豫,道:“你父皇那里,还有我。”
江云谏终于下定决心:“何七,我们走!”
自坤宁宫至北安门的路其实不长,但江云谏一步一步踏出荒凉的调子,恍惚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皇城北门的羽林卫与金吾后卫指挥使闻言皆面露难色,只言需有陛下旨意方能调动亲军,幸而府军卫指挥使吴照青是个好说话的。
在微暗的灯火中,江云谏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对着这位未来的帝王拜了一拜:
“既是皇子有难,焉有不救之理?府军卫但凭太子殿下差遣。”
桓王府中,金炉篆霭,烛光掩映。
在这灯影喧嚣中,代王同靖王推杯换盏,宁王端着那盏清白堂,临窗自斟自饮着,十二怀中抱着桓王的小女,十四在旁边笑着逗她。江枫一个一个顺着看过去,人人都沉浸在喜悦里,到底没能看出是哪一个包藏祸心。
魏小娘子让人敬了几杯酒,有些不胜酒力,告辞了。
倒是十二有些疑惑:“平日里魏小娘子千杯不醉,怎的今日这么快就不行了?”
酒宴上觥筹交错,并没人注意他的话,只有江枫听得清楚。
那酒里是迷药。
既是迷药而非直接下毒,说明桓王不愿将这脏事往自己身上揽,只要在王府内便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对自己下手。
而王府之外必有伏兵,江枫想到月明,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桓王牵着王妃走了进来,二人满面春风,来桌前敬酒——
这回不能不喝了。
江枫悄悄将杯中酒全折在地上,又随意在边上拣了一盅酒倒入自己的杯中。
“九弟!”王妃款款向他走来,言语间有些责怪的意思:“听你七哥说,今日你侄女满月,你这个做王叔的却不肯饮酒?”
桓王妃性子泼辣,他们这些兄弟都有些怵她。今日满月酒,算是家宴,故如寻常百姓家一般称呼。
江枫摸摸脑袋,十分不好意思:“原是有伤在身,大夫不让饮酒,既劳动七嫂亲自来了,少不得喝一杯。”
言罢,他端起酒一饮而尽。
桌上各人又笑起来,别人倒还好,十二最喜欢热闹,忙将孩子递给奶妈抱着,添油加醋一番:
“还是七嫂的话管用,方才魏小娘子好一顿劝,他都不喝,七嫂一句话,他就喝了。”
说着,他也端起酒杯,令婢女给自己添酒:“我也敬七嫂一杯。”
桓王妃听了这话十分受用,不再追究,又转而向其他皇子敬酒。
江枫如释重负,听得外头忽然嘈杂起来。
“大理寺失了要犯,眼见着进了太平门往桓王府来了,还请桓王殿下配合搜捕。”
众人闻声而来,只见宋涟带着一行人堵在王府门口,嚷着要进来缉拿逃犯。
“原来是宋少卿,既未往奉天殿赴宴,今日本王小女满月,也该赏光来吃杯酒。”今日合该是高兴的日子,桓王不愿闹得难堪,笑着将他往里迎。
宋涟在人群中寻到江枫面孔,暗自舒一口气,却不领他这个情,负手作出秉公执法,铁面无私的样子:
“大周律法规定,凡皇亲功臣,勾引来历不明之人、窝藏强盗者,俱发边卫充军。若有造意共谋之情者,各依律从重科断。”
他又挑挑眉,嬉皮笑脸的对着桓王道:“下官例行公事,请桓王殿下行个方便,您既洗脱了窝藏的嫌疑,我等回去也好交差不是。”
桓王敛了笑容:“宋大人要论律法,这缉拿逃犯,原是刑部与兵马司的职权,你大理寺既无刑部的批复,也并无任何证据,我堂堂桓王府,岂能让你任意搜查?”
宋涟还是那副落拓不羁的样子,负着手往前走两步,对左右笑道:“今日出门前合该先算一卦,不知是犯了什么,抓个逃犯,兵马司拦着也就罢了,到了桓王府,七殿下也拦着。”
说着“唰”的一声拔出佩剑,眸色一凝:“北城兵马司的那几个不懂规矩,公然阻挠本官缉捕要犯,已被斩首。”
他转过身,直直的看着桓王,道:
“逃犯终归是在大理寺走脱的,且目下尚未走远,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等刑部来拿人,只怕早出了应天府。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终究给下官安上个看管不严的罪名。”
桓王有些诧异,明明他站的高些,宋涟却作出了俯视的样子,还拔剑恐吓,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更生气了,涨红了脸,争辩道:
“陛下是否治罪,与本王何干?你大理寺失了逃犯,为何问我桓王府要人?今日你若是来吃酒,本王必会好生招待,若是执意要泼脏水,我桓王府一清二白,也容不得被你这样污蔑!”
话音刚落,有个东西滚到了他的脚边,触感温热,只是黑暗中看得不甚分明。
“一清二白?七弟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是江云谏带着府军卫到了,他性子柔仁,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他们兄弟几个自小就没见他红过脸,今日他一发怒,脸上不见了笑容,彻骨的寒意直达眼底,倒有些令人不敢直视。
“你好生看看这是什么?”
桓王自旁人手中夺了灯,弯腰去照,待看清,却是一个血糊糊的人头,正瞪眼看着他,他脚上发软,吓得跌坐在地,不能出声。
云层散去,却又起了些薄雾,月光笼在雾里,各人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王府门口,一人着莲青色半袖长衣,里头是白色正袍,周身氤氲着清白堂的酒气,他无声扯了扯嘴角。
成王败寇,老七这颗子算是废了,但要无声无息得解决这么多人,非亲军卫不能为之。
这一局,自己也不算全输。
“桓王府中有人设伏,意图谋害皇子。”
“吴照青!”
“末将在!”
“搜府!”
“太子表哥,我也去搜搜,桓王方才如此紧张,搜一搜,指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
江云谏没作声,便是默许了,宋涟又恢复了那副讨打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带人进了王府。
“二哥。”江枫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江云谏身边,他低声道:“眼下我要去寻一个人。”
“什么人?”江云谏不解。
江枫眼神坚定,眸中灼灼燃起一团焰火:“是我心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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