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们便是真正的知己
那天夜里，沈逎坐在残破的竹篁外，他遥望着远山，遥望那天，像梦一般的那天，他停留的地方。
“阿逎。”沈北从门中走出来，眼底尽是颓丧。
“父亲。”沈逎看着他走到他的身边。
“对不起，是我太无用，不能查出幕后主使，不能，不能……”沈北眼中泛出血丝。
沈逎心底也翻出酸楚，他想开口，却又哑口无言，此时他不知要先安慰还是他旁边的人。
一大一小两抹身影并排坐着，时间的流逝已经不能左右他们。
青山如黛，却在一片荒芜中，画成了，悲凉的存在。
次日清晨，沈逎从房中醒来，他感到头晕，眼间泛着星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他侧着身子呕吐起来，吐出的只有酸水，像是从心中流露出心酸来。他扶着墙走出门外，却又不知要去找谁，或是去向何方。
眼前又涌出黑色来，他慢慢坐下，定了好一会儿的神，眼前终于又浮现出色彩。
他看见栅栏外有两抹小小的身影，是程小姐和寒少主。
“沈少主，台阶太凉，你怎么坐在这里了？”寒轻的声音不小，却很沉稳，沈逎心下竟还冒出安心来。他有扶着门框站起身：“刚刚走到门外的时候有点晕。”寒轻闻言便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感受到他呼吸不稳，寒轻为他把了脉：“沈少主你现在是高热。”
一直也不曾出言的程若月也走到沈逎身边，帮着寒轻将他扶进房间。
“我去帮忙放盆凉水吗？”程若月觉得自己就这么看着不太好，就开口问寒轻。
“这……”寒轻心底有些犹豫，不知怎么接，才不显得无礼或刻意。
沈逎看出二人的窘迫，倒是自己先开口：“也不是特别严重，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他此话一出，两个小姑娘倒是不愿了。“都发高热了还不严重吗？”寒轻先开口，语气里还夹着平没有的任性和脾气。
“我去了，剩下的便看寒少主的了。”程若月倒是没有那么明显的火气，但心下也有一些不快，在情绪的推动下快步出了门。
沈北现在正在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面前。那个人也是害死他妻子的人。
“那么你想过吗？为什么一个没有攻击力的阵法里会突然有人死亡。还是，这么突然。”
蓬头垢面的女人在听了这话后，突然大声哭嚎起来，脖子上冒出青筋：“闭嘴，你们都是吃血吃肉的，你们怎么能算是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他。恶心。别在我面前做出一副我是罪人的样子，是你，是你杀了我的丈夫，怎么，是去伴侣是不是很痛苦啊！”
沈北突然被她击中了脉门，他的腿开始发软，心中的弦也逐渐崩坏。他逃出了那扇门，门内是他的，表面的仇敌。
“如今的情况，估计是很难从那女子口中问出什么。”程铮看着眼前正在颤抖的沈北，如果是他，他会不会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如今查幕后主使无疑是难于登天，”寒栎语气中透出纠结，“此事线索太少，重建竹篁，增进实力或许，更适合此时的我们。”
沈北昨夜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放不下，他还想再试试，能不能在另一个受害者口中得到消息，哪怕只是一点。
午后的烈日晒得程若月和寒轻发昏。
“寒少主。”
“嗯？”
“你会医术，是什么时候。”
“年初。”
“为何这么早学医啊？”
寒轻眼神深了些，回头看了程若月一眼：“我自幼便体弱三岁之前没有开心地活过。我爹是这么说的。他说我那时几乎每天都会因为身体的痛苦哭很久。在我记事后，我遇到了我的师父，她当时是来为我治疗的，我和她也相处了这些年。去年，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好转，我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跑跳了，虽然也要时时注意，但我还是很开心。但是这样提心吊胆真的很难受，我就和师父学起了医术，这样也好随时照顾自己。人们都说医者不自医，但我没办法，我只有自己懂得医术，才能更勇敢地活着，才能更方便做别的事，而不是让别人随时看我是不是还活着。这样也挺好的，我现在还能为门派出力。”
语毕，寒轻自在地转头，程若月也看向她，寒轻感受到她严重的敬佩，不掺杂怜悯，只有敬佩。她感到欣喜，她没有看见别人在听完她经历后怜悯的眼神。
后来程若月和她的关系就变了，程若没有刻意照顾寒轻，怕给她带去伤害，但她们亲密了许多，林双感受到了之后也有些感慨：“到底是孩子，友谊建立真快。”
程若月被逗得脸红，小嘴一撇：“那爹也是啊，他也是孩子。”林双听了这话，笑意一下便上来了，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逎站在门外看着她们，心下生出艳羡来，多好啊，能和母亲一起笑。”
或许是感受到了目光，母女两人向门外看去。一时间她们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沈逎咬着牙，将泪水忍了回去：“程夫人，程小姐，里堂设宴，我来知会。”
林双语气放的很软：“好，阿逎也快去吧，我们收拾一下便来。”
沈逎心下涌出暖意，他眼前起了雾气，隔着时空，他像是重新见到了他的母亲，那个在白雾中唤他的仙女。
“是。”沈逎快速地转身跑开，眼泪却比他的脚步更快。
程若月一阵心软，眼眶也跟着红了：“娘。”
“嗯，娘在。”
“他不会再见到母亲了，会有多难过。”
几日的时间，竹篁的重建也进入尾声。沈逎又坐在了门外的阶梯上，看向的，还是那座山。身后有人，不过这次不是他的父亲，是程若月和寒轻。
寒轻坐在了沈逎的身边，程若月也跟着坐了下来。晚风拂过，山间的树叶发出悦耳的声响，周遭还有蝉鸣。
良久，沈逎的声音传来：“台阶翻新了，总觉得，不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哑，她们清楚，此时的沈逎眼底应该是通红的。
“多谢你们，愿意陪我。”
程若月也开了口：“如果还难受，就哭一会儿吧，总比一个人的时候要好。”
顷刻，一阵阵呜咽汇入了蝉鸣，连同枝叶，奏成了夏的乐章。
“从今天起，你多了我们。”寒轻眼神闪烁着泪光。
“我们，便是真正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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