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境(6)
◎dreama
被这一抹淡绿给攫取了心神,青瑶不由得又发起怔来。在这边,她好像格外的心绪不宁。
“青瑶?”
于是,齐钰那少年特有的喉音又响了起来,试图再一次将她的神思从山海天外拉回到此间这似真似幻的场所之中。
青瑶也自然因着这一声而回了神,灵魂落回到眼前的场景中时,才发现他们所点的菜也早已上到了面前的桌上。
在服务生的夸赞与当下这一刻的中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竟没有了记忆。大抵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旁白,便自然而然地被记忆给过滤掉了。
他们所点的早餐已经吃了一大半,杯中的黑咖啡似乎也渐渐没了热气。
她抱歉地朝着齐钰笑笑:“抱歉,齐钰,我还是感觉精神不太好,我们早些吃完就回去休息吧,好吗?”
齐钰闻言,便极快地原谅了她方才的那一番怠慢,转而关切:“好啊,我看你也很疲惫,昨天没有睡好吗?”
青瑶点点头。
齐钰立刻接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青瑶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就像念着早已标记好时间的剧本一样:“再过二十分钟就走吧。”
齐钰也看了一眼她手边的那只淡紫色手机,目光一沉,先是应允,随而继续不依不饶地问:“嗯……不过青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a市呢?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里,这里对我们来说太陌生了。”
她又喝了一口黑咖啡,舌尖上体味过了凉下来的咖啡里边那无处遁形的苦味与酸涩,与她当下的心情似乎心照不宣地吻合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我想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吧。”她静静地回道。
听得此言,齐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期许已久的礼物一般,眉目之间霎时蔓上了遮掩不住的欣喜。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可以现在就买机票了?正好我昨天也在机场买过了和你一班过来的机票,现在买这种临近起飞的票很有经验的,哈哈哈。”
青瑶一笑:“我既然已经答应过你放弃读研,和你一起回去,当然是不会食言了。”
齐钰得到了她这般肯定的回答,便毫无顾忌地咧嘴笑了:“嘿嘿,好!读研算个什么,你放心,等回去了我一定养你。”
她轻轻垂眼,使他看不见她此时眼底闪烁的眸光,又一次嘬了一口苦涩的咖啡。
“那等下我们吃完就回去收拾东西吗?”
他像个急不可耐的小孩子一样,一次又一次急切而期盼地询问着,索求着她的应允与回答。
“你先回去休息吧,齐钰,我去一趟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然后回去找你。”
他眨眨眼:“我陪你去吧?”
她摇摇头:“不必了,我很快就弄好。”
他一怔,似乎对她的这番拒绝有些意外:“唔,可你以前都会让我陪你做这些事的。”
青瑶仿佛也没能事先预料到他的这般嘟囔与感慨,便只好颇有耐心地添上一句解释之言,好稍微打消他的疑虑。
“这次我们时间本来就比较紧急,所以分开行动的话,才能保证明天可以全部弄好后离开这里啊。”
令人信服的解释。
他瘪瘪嘴,也不做过多无谓的纠缠。
尽管他喜爱并习惯跟随着她,却也总是相信着她的判断:“那好吧,那我就在酒店里收拾着等你哦,你弄完记得早点回来,不然我会担心的。”
她颔首,权当是默认了他的这番计划。
他的话音落了地,杯中咖啡的最后一点热气也在空气之中消弭了,耳边服务生与其他客人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远,好像不约而同地结束了这一幕的剧本,慢慢地退到帷幕后方。
齐钰的面容也渐渐变得遥远模糊了起来,连同着面前的这些瓷杯与圆盘,还有桌布,还有她那只淡紫色的手机——此时此刻,好像有一股铺天盖地而来的水雾席卷到了她眼下的梦里,让一切都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一幕戏大抵是在这里走向了尾声,梦中她的神思再一次游走到了不知边际的远方,意识与回忆在这一场梦中不停地跳跃着,只留下些零碎斑驳的光点,等着她独自去拾起,拼凑。
很快,梦中的水雾再次散去,梦境的世界也再一次变得清明。
她依旧坐在方才的那一家餐厅里,坐在与刚才一样触感的椅子上,面前是铺着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桌布的餐桌,对面依旧坐着齐钰。
看来是吃罢了,所以服务生站在他们的身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和齐钰手中的那一台刷卡机——当然,相比着客人在刷卡机上付账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似乎是更在意客人会给出多少的小费才对。
这自然是一个关键性的时刻,稍微有经验一些的服务生都不会马虎到在这样一个关键的环节让客人受到任何的冷落,从而影响到他们获得的小费报酬。
而今天服务他们的这一位,自然也不例外。
“你们是第一次来我们家餐厅吗?”
她没有回应,似乎在怔怔出神,对面的齐钰一边认真地跟着刷卡机上的步骤操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嗯,对,是第一次。”
服务生便立马接上了:“那真是太感谢你们的光临了,请问你们对今天的菜还满意吗?”
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青瑶便礼貌地回看向那服务生,稍稍点头。还未出声之际,却是倏而想到了什么,因此极快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齐钰,又极快地收回了目光,随即体贴地又添上一句:“我和我的先生都觉得很好,谢谢。”
听到“先生”这个词,齐钰觉得脑中轰然一响,似乎有什么庞然之物朝他撞了过来,撞得他一时晕眩。之前对青瑶这两日的异常行为的些微在意也因着这一声而顿时在脑中烟消云散,脸上立即地染上了绯红。
她说我是她先生。她说我是她先生。她说我的她先生。她说我的她先生…………
“你……青瑶……”
他试探地出声,似乎有些不敢承认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一般。
青瑶便也给了他一个回应的目光,那目光中似乎有安抚,有认同,还有着更多他无法读懂的东西,这让她的这一道目光略显复杂,可是那对他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称谓,让他只觉得他追着她来到这里的一切都是无比的值得。
很快了,他们很快就能走回到他原本期望的轨道上,他们会回到a市,他会在自家公司中谋到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他们很快就能结婚,他很快就能名正言顺地听她每一天都叫他一声先生……
服务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您们已经结婚了吗?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了,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呢。”
齐钰倒是霎时回了神,听他的这番话语似乎有些许不满,遂而哼哼道:“大学毕业不正好是适婚年纪嘛。”
服务生闻言,笑着点点头,看着齐钰轻快地点下了30小费的选项,笑意便更加深了些。
“那我就先恭喜二位了,要是两位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多来我们这里,我们还有很多菜品都很棒。”
青瑶托着脸,朝他微微一笑,淡淡地回道:“那可能是有些遗憾了。”
话音方落,服务生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个美丽的女人:“哎?您的意思是……”
尾音拉长了些,却没有继续的征兆了。于是很快的,便听到她的喉音再次响起,对着那才那句话继续补充了起来。
“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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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c
他不太记得这个人的样貌了,却又好像还有些印象。
在他所属的科研所中,的确是有着一个以“小组”为单位的人员分配模式——这种分配,颇有一种给人划分阵营的意味,通常会将三四个业内的“前辈”,与一至两个后来的新人放在同一“小组”里。
这些新人虽缺少些阅历与经验,但不乏已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其天资与勤奋皆不可忽视,因此,只消让那些满腹经纶的业内前辈引领一番,便自能闯出些成就。
简而言之,便是前辈对后辈的一种栽培,亦是知识的传承。
比如,面前这个叫做顾天柏的男人,便是他所在的“小组”中的其中一个后进之辈。
齐琅向来不喜与别人共事,因而即使是有这样一个小组的存在,也与他人交流合作得极少。
在更多的时候,他都偏好与坐自己狭小的科研室中,专研着其他界内大牛们的最新论点,并将自己的即时推论或者假想书写在即将发表的论文上。要说能让他难得慷慨给予别人一些话语,也不过是围绕着某一论点的讨论与展开而已,若是让他失了兴趣,又会极快地戛然而止了。
他若是小组中那个孤高的“前辈”,那么顾天柏便是同一个小组里那个勤奋又上进的新人。
而此刻,这个偏执的新人,竟张狂地站在他的家门口,挡住了他前行的道路。
齐琅的步伐,停在了距离那个眼角有着泪痣的男人约莫两米的地方。
老赵亦是止了步,知道来者不善,便探出脑袋,打量了男人一番,又大约因为是有齐琅站在前边壮胆,遂在他的身后大声地朝顾天柏喊:“喂,你是谁啊,干嘛莫名其妙挡我们的路?!”
闻言,顾天柏的目光下移,恨恨地瞪了老管家一眼。
这一眼看得后者心中发怵——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有着与正常人都不一般的阴鸷和疯狂。虽并非是普世意义上的“恶”,但偏执这样的东西,总难免让人徘徊在悬崖边上,一不留神,就会失足跌下罪恶的深渊。
前面的齐琅没有回头,却终于出了声,说出了自老赵从今天见到他开始,才说出的第一句话来。
“工作上的事,不要再来找我。”
清清冷冷的语气,如他的眸光一般孤高难与,连周遭拂过的夏季的风也清凉了两分。
这一句话后,仿佛是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那一颗炸弹终于得到了本人的应证,让顾天柏这些天来内心所积攒的所有不甘、愤怒全数混合在一起,在这一刻被彻底地引爆。
“为什么,齐琅,为什么要退出?我们的研究还没有完成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现在走了,我们几个这两年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齐琅蹙眉,对方激烈的语气扎在他的耳中,让他眼中慢慢爬上不耐烦的颜色。
“那种东西,自会有人继续下去。”
“什……那种东西?你说那种东西?!”听得此言,顾天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神情由阴郁转作惊异,目光之中尽是不可置信,“你竟然说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的研究是——那种东西?你难道就没有参与过吗?你口中的那些东西……不也是你曾经熬着夜写下来的吗?!”
棕发的高大男子依旧冷冷地看着他,无论对方如何的发狂,如何的质问,也没有令他动容过哪怕一分一毫。
“我现在对它们已经没有兴趣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可以——?!”
“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以后不必再见。”
语毕,他挪了目光,就仿佛丢弃了他曾经那些呕心沥血的研究一般,将这个与他生命并无太多关联的男人也抛在了身后。
意料之外的,顾天柏对此竟没有过多的阻拦。
他只是垂着首,因为没有额发的缘故,也能看到一些他眼底的不甘与怒火。在肩膀被对方擦过的一瞬间,他咬着牙,再一次用恨恨的语气开了口。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为了追逐着现在这个样子的齐琅,才挤破了头也要进到你所在的科研所的……”
那脚步声没有停下来,依旧愈行愈远。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像我们这样子的人——难道不是应该将寻求宇宙间存在的规律与真理当做是唯一重要的东西吗?!什么家族,什么挚爱,什么普世的情感,不是统统应该抛弃的吗?!那些无聊的东西,你就甘心让那些无聊之至的东西,成为了你真理路上的绊脚石了吗——”
“——齐琅!!!!”
前行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不偏不倚地,停在自己家门口。
老赵赶紧掏出钥匙,又翻给顾天柏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小跑上前去,将钥匙插进了门锁里。
老管家的动作利落干脆,只听“咔擦”一声,门便开了。
他们启步就要走进。
身后却依旧传来了顾天柏偏执而不甘的声音,怒喊之隙似乎还跟上两步,试图想要抓住他的手臂:“齐琅你别走,喂,你还没有回答我——”
“吵死了。”
顾天柏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这喉音实在太冰冷,揉进了太多他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在里面。这些情感似乎无关学说,也无关那些高深的宇宙规则,却明白清楚得让人一眼便知。
他是不理解的。
齐琅此刻已侧了头,用如他喉音一般冷彻的目光瞪着对方,目光之中尽是结冰的利箭,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顾天柏的颅骨、眼眶、眉心、下颌,甚至连身体都已经刺得千疮百孔。他的头脑短暂地变得空白,身体也隐隐开始了止不住的颤抖。
“你叫顾天柏是吗?天真也得给我有个限度。”
他一字一句,声声狠亟。
“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天分的蠢货而已,凭借着几篇受了殊荣的论文就沾沾自喜,看不到自己长得是个什么样子了。你不是我,也不可能成为我,究竟是谁给你了自信,让你现在胆敢站在这里,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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