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与君相约黄昏后
贺境心正待要再看仔细些,那人影却是很快就入了连廊之中,那边,姜韬递过来两只鬼脸面具。
“夫人请戴上。”姜韬笑道,“到这儿来的客人,不分身份,也不探究对方身份,讲究一个及时行乐。”
贺境心接过鬼脸面具,直接利落地抬手就扣在了脸上。
本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一通的姜韬:……
花明庭接过面具,他也看不见是什么样的,只跟着贺境心后面将面具扣上了。
贺境心透过面具扣出来的眼睛孔洞往外看,这里是个瞧着十分雅致的院子,院中长了不少梅树,靠着墙角又点缀着几根青竹,连廊九曲十八弯,期间亭台楼阁,飞檐峭壁,假山峥嵘,掩映在月白影壁后的是十分气派的屋舍楼宇。
看起来不像是赌坊,倒像是文人雅士吃茶赏花谈诗作赋的地方。
姜韬自是也扣了一面鬼脸面具,贺境心观察了一下,这些面具看起来并无什么区别,像是使人批量采买回来的。
姜韬领着两人拐了几个弯之后,穿过一个月亮门,原本静谧的气氛瞬间被打散。
原本只是隔一段距离才在廊下点一盏羊角灯,眼前入目能及之处,却是点了很多盏灯笼,里面行人如织,每个人都戴着鬼脸面具,只不同的着装,发饰,个子高矮,体格的胖瘦,将这些带着面具的人,分割出不同的人格底色。
姜韬不知何时已经混入了人群之中,花明庭看不见,他靠着声音认人,在花明庭的世界里,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一样的,呼吸声,心跳声自然也大不相同。
穿过了那道月亮门之后,他们来到了一条大街上。
两边摆满了各色摊贩,贺境心走到其中一个摊子前面,这摊子上售卖的,竟全是拇指大小的上好珍珠。这些珍珠被放置在檀木盒子中,珍之重之地摆好展示,灯笼火映照上去,珠光油润闪亮,这东西便是献到宫里贵人面前,也使得的。
贺境心拿起一颗细细看了,这珍珠几乎没有瑕疵,只这一颗拿出去,怕是就能换得泼天的富贵。
贺境心放下那颗珍珠,又走向下一个摊子,那个摊子却是售卖的红珊瑚制成的一套首饰,耳环,钗笄,项链,手串,甚至是脚链,臂钏,品相极好,这一套若是想要买下,价格不可估量。
贺境心没有停留,挤在人群里往前走,这些摊子上售卖的东西,几乎全是放在外面十分稀罕昂贵之物,但是摆在这里却像是烂大街的寻常之物一般。
头顶是由许许多多的灯笼交织而成的灯顶,花灯如昼,美不胜收,眼前这一切,竟是比长安城都更繁华几分。
贺境心在来之前,有预想过可能会遇见的各种突发情况,但是没有哪一种与眼前的情况一致。
她以为姜韬要带她去的地下赌坊,会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进去之后会看到很多人一掷千金豪赌,却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地下赌坊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这个我要了!”边上一个膀大腰圆的鬼面人,豪爽地掏出一叠银票,将一个摊子上的一套象牙雕刻而成的福禄寿全部包圆了。
贺境心眼睛扫了一眼那人举在手里的银票,那赫然是面额一千两的银票,看那一叠加起来,怕不是就有上万两。
“贺大师,这些人都是赌徒,他们的心跳很快,呼吸都非常急促,只是他们为何都在大街上如此?”花明庭困惑地开口问贺境心。
贺境心眼神沉了沉,“因为他们在大街上,以万两豪赌。”
这一路走过来,贺境心看明白了。
这个地下赌坊的确和贺境心之前所预想的赌坊不一样,这个地方没有赌桌,或者说这一条长街便是赌桌。
这些高昂的货物便是赌品,斥巨资买下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是赌对了,升官发财,家财万贯,若是败了,数万家财尽去。
她这会儿倒是明白,为什么金满堂会说,要进入地下赌坊,须得万两赌资才有资格,因为也只有万两才能赌得起。
无论是一开始看到的极品珍珠,还是那品相极好的珊瑚,又或者是精美绝伦的琉璃盏,没有哪一样是便宜的,这些东西被有资格到这里来的赌徒们买走,或是献上去赌一个前程,或是奇货可居炒出天价,一夜之间本钱翻个数十倍。
这里的确是赌场,但是这里和赌坊里简单粗暴的投掷骰子完全不同。
“这是何意?”花明庭不解地问,他侧耳去听周围的说话声,这些人听上去只是在花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已。
贺境心却没有回答花明庭的问题,因为她在那一张张一模一样的鬼面之中,看到了一个虽然也戴着鬼面,但是整个气质就是格格不入的人。
贺境心上加快步子往前疾走了一阵,然后一把揪住了前面那人的衣袖,那人踉跄了一下,惊得回过头来,在发现对方是个女子之后,他针扎似的甩开了贺境心的手,“这位姑娘,莫要拉拉扯扯。”
熟悉的声音入耳,果然,这人不是宋钺又是谁?
“怎么,我又不吃人。”贺境心刻意捏着嗓子说话。
她看到宋钺浑身都抖了抖,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也看不到脸,但贺境心就是从宋钺的身上看到了浓浓的嫌弃意味。
“姑娘请自重,在下家中已有貌美如花的爱妻。”宋钺语气变得强硬了一些,他说完,转身就往前走,心中暗念一声晦气。
哎,他这魅力,连这么丑的鬼脸面具都挡不住了吗?
贺境心优哉游哉地跟在宋钺后面,宋钺走的快她也走的快,宋钺慢下来她也跟着慢,宋钺试图拐入小巷甩掉她。
贺境心几乎要发出无情的嘲笑,这宋二傻,竟然妄想这么简单粗暴的甩掉她?
贺境心跟着进了小巷子,然后她被人一把掐住脖子,死死地按在了墙壁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贺境心:……
哟,宋二傻长进了啊。
花明庭抱着双臂靠着墙壁站着,并没有去管那两个人。
“撒手。”贺境心语气毫无起伏。
宋钺却条件反射似的松了手,同时还往后退了两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同时也意识到对方是谁的宋钺:……
宋钺上前一步,一把掀了贺境心的面具,“贺大丫,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要去地下赌坊吗?”
贺境心有些意外,“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府衙睡觉吗?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宋钺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什么,他蓦的睁大眼睛,“什么意思……你莫不是要告诉我,地下赌坊在这里?”
“是我在问你问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贺境心说着,将被宋钺掀开的面具拉了下来,重新罩在了脸上。
“别提了,今天你走之后,我还未来得及出府衙,永昌县的那个徐智才来找我,他话里话外的想要投靠我,大概是之前目睹了永昌县上上下下一起被清洗把他吓破了胆,他主动找到我,说是他知道一个销金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徐智才害怕这销金窟是不是也藏着个预谋造反的暴徒,毕竟据他所言,销金窟里什么都有,非普通人所能及。”
宋钺在徐智才战战兢兢地说完前因后果之后,对这个所谓的销金窟也上了心,也不知徐智才是不是看好了日子,选在了今天来找他,得知今日就是销金窟开启的日子,宋钺便决定借了徐智才的身份,悄悄混进来一探究竟。
贺境心:……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你就不怕他骗你,框你到这儿来,让你送死吗?”贺境心问。
宋钺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当然怕,但是不能因为怕就什么也不做,我悄悄的来,并不会做什么,只当是来见识一番踩踩点,回去再细查,若真有异常,我自会禀告上峰。”
贺境心闻言,压下心头的一丝躁意,“徐智才口中的销金窟,便是地下赌坊。”
不过联想到之前所见所闻,把这里叫做销金窟的确名至实归。
这里的确是一掷千金的地方。
“莫不是这销金窟背后的主子,便是那赌坊的东家?”宋钺问,“不,不太可能,只是赌坊东家,绝不可能有如此手笔,刚刚我一路走来,所见皆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言外之意,只有钱不行,还得有权。
“有一种可能,赌坊的东家,其实是负责把客人往这里带的掮客。”贺境心道,“这里这么多的人,应该是通过不同的方式到这里来的,就如你,你是借了徐智才的身份而来,我却是以赌客的身份,被赌坊送来的。”
这条街上,售出之物价值连城,但一旦售出,便能迅速收揽大笔银钱。
“走吧,去看看这条街上,还有什么惊喜。”贺境心看着沉默着若有所思的宋钺道,“在青州府内藏着这么一条街,的确是个隐患。”
宋钺扶了扶面具,和贺境心一前一后地走出小巷子,靠在墙上等着两人说完的花明庭,默默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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