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连理枝
听到“阿月”这个称呼的时候,白月光不由得愣了几秒。
已经多少年了,没有再听人用“阿月”的称呼,叫过自己了呢?
不知想起什么,白月光支起半个身体,青丝如水般倾泻而下,语气却变得冷淡:
“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听到她的问话,堵俭迟疑着,缓缓道:“我不懂如何讨女子欢心。”
“我只知道,我爱你,因为我需要你。”
实际上,她离开自己以后,他偷偷前往凡间,暗中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甚至那个妙音门的长老去世时,他曾去她听对方抚琴过的阁楼,坐在她的位置上,感受她留下的气息。
在她身边,他可以短暂忘却那些杀意,烦恼,还有那些在泥泞里打滚的阴暗岁月。
卑劣如他,也在渴求能够得到神明的眷顾。
即便他的神明,是世人眼中的妖孽。
白月光别过脸,睁着一双秋水剪影般清亮的眸子,一眼不眨地认真瞧着他,听他说话。
我爱你……因为,我需要你?
她其实不太懂人心的玄妙,但听他如此说似乎是因为自己对他比较有用,所以他对自己好,很像一种利益互换。
不过话说回来,天下熙熙无不为利来,天下攘攘无不为利往。
有利益就好办了,起码日后她利用完了他,两人一拍两散还能和平分手,她也不用担心背上水性杨花的骂名——虽然背上骂名她也无所谓,但得罪魔皇委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可不想小命难保。
实际上,很多合欢宗女修,会将一起双修过的人当做供养者,细水长流地利用。
但白月光不一样,元阳到手,精气枯竭,便是她抽身离开之时。
哪怕情浓时花前月下,生死许诺,一旦分别,此生山水不重逢。
任凭对方哭泣挽留,心焰成灰,也绝不回头。
她之所以能和岳玉保持着交情,也只因为两人并无双修之实。
更何况,为合欢宗弟子真心实意动情的人,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萍水相逢的艳遇,只是彼此漫长人生中的小插曲,永远不会成为主流。
但此时此刻,白月光看到堵俭隐含乞求的双眼,她忽然犹豫了。
无端的,她想起一句诗: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千载相逢,犹旦暮。
或许流水般逝去的百年岁月里,她也是孤独的。
念及此处,白月光将脸贴紧堵俭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默默估算一下他的修为和精气后,终于开口,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
听到她的答复,堵俭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尘埃落定。
他表面依然云淡风轻,只是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十指静静相扣。心却如尘埃里开出的花,是修道百年都未曾有过的甜蜜与欣喜。
成婚那天,整个魔域都轰动了,所有魔修都想知道收服魔皇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结果发现是合欢宗的妖女以后,一众魔修唏嘘不已,纷纷开始打赌这段婚姻能维持几年。
——怨不得众人不看好,根据多年的经验和印象,合欢宗弟子的姻缘,就没一个长久的。
因为准备婚礼,堵俭一贯朴素的府邸难得添上亮色,红绸飘摇,花炮声声,就连冰冷的青石板地上,都铺上了柔软的锦毯。
无论是白月光,还是堵俭,在修真界都没什么亲朋好友,白月光的师长又在闭关修炼,她也不可能邀请自己往日那些情人赴宴。因此婚礼上除了几个大着胆子凑热闹的魔修以外,便再无旁人。
即便无亲眷祝福,堵俭依旧认真无比,三媒六聘,庚帖烫金,合欢宗的花轿停于府邸前时,他弯腰迎接,亲自背白月光入府,领她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
竟是一样礼数都未落下。
龙凤花烛在窗前高燃,红烛光影里,他走过重重垂落的罗帐,掀开床边人的殷红盖头,向来冷淡的眉眼罕见地带上几分柔情与期待:
“夫人。”
听到他的声音,她缓缓抬起脸,望向他的眼眸柔情似水,却始终没能说出“夫君”两个字。
不是她喊不出来,实在是因为这样的情景,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毫无惊喜,毫无期待感。
白月光在心底叹息,堵俭啊堵俭,你可知,你执意求娶的新婚妻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长于合欢宗,修炼无情道。
实在不能在她身上,期待世俗的感情。
虽然这样想,白月光还是拉住他的手,柔声道:
“陛下,我们就寝吧。”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圈她入怀:“娶你为妻,我很欢喜。”
她不言语,只是用唇封住他接下来的话,画屏上映出的影子,宛若鸳鸯戏水,情意绵绵。
次日的早晨,白月光起床一看,出乎意料,两对红烛竟然只熄灭了一根。这在她以往几次的婚姻里,可是第一次。
要知道以前都是天没亮,就双双熄火的。
虽然白月光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事实证明,后来的情况也和红烛显示的一样,没有一段婚姻能撑过三年。
这次只熄灭一根红烛,又会在预兆什么呢?
她胡思乱想着,望向床上熟睡的青年的眼神里,不觉多了几分深意——希望两人和离之时,是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结局吧。
否则凭她的实力,绝对承受不起魔皇的因爱生恨。
婚后的日子波澜不惊,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年的时间里,在堵俭的帮助下,白月光修为突飞猛进,竟然连跨两个境界,从出窍期一跃至合体后期。
对于这个结果,白月光十分满意。不枉她收起花花肠子,只守着堵俭一个人,寂寥度日。
这对于靠男子元阳提升功法的她而言,实在是种煎熬。
不过她的好心情,在得知云水城的城主樊离宽因心结难除,走火入魔,最后杀妻证道的八卦后,戛然而止。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白月光心有戚戚。
——樊离宽的妻子,名叫柳卿卿,是药王谷的千金,也曾是妙音门长老岳玉的倾慕对象,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她小心翼翼问堵俭:“你以后要是修为迟迟无法突破,会杀妻证道吗?”
他一愣,然后摇头,白月光却不依不饶:
“真的吗?你难道不心向大道,渴求飞升吗?”
“就算本座心向大道,也不需要如此无能的手段。”堵俭淡淡回答。
白月光总算放下心,然而她不知道,对方未出口的话却是:
——因为,你就是我的道啊。
虽然亲耳听到堵俭断然否认自己会杀妻证道的答复,但白月光在御剑经过云水城樊家的陵园,透过无数缥缈的云雾,看到一株叶色青青的柳树时,她还是有点不高兴。
她记得,很久以前,也曾有那么一个妙音谷的修士,爱慕柳卿卿入骨,最后却因自己要陨落,亲手将她推给别人。
若是九泉之下,岳玉知道柳卿卿如此结局,应该会很难过吧?
白月光不喜欢难过,更不喜欢自己帮过的人难过。
她的朋友不多,岳玉算是一个。
所以她决定杀了樊离宽。
不为别的,起码岳玉当年给她弹得那几支曲子,还是很动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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