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树敌
桑洛靠在办公室对面的栏杆上，与对面靠墙的莫北泾渭分明。
桑洛垂着视线，低头找蚂蚁。
莫北以为她是在反思，还以为她是后悔自己刚刚太冲动了。
心情好受了那么一星半点。
“你真是好样的。”敢扔老子课桌，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妞。
桑洛没搭理他。
“你跑出来干嘛？”你是女的，老子又没把你怎么样？
桑洛继续不搭理他。
“你给我道个歉，我就不追究你了。”这是老子最后的底线。
桑洛终于抬起了头。
不过预想中的内疚自责反思在她白皙的小脸上丝毫不显，反而有种看神经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莫北：“？”老子刚刚完全就是在对牛弹琴。
桑洛微微偏头，下巴轻抬，“你说完了吗？”
莫北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句话。
怎么有点像他理亏了？
不对，他才是被扔课桌的那个好吗？这女的这不可一世的气场哪儿来的？
仗着她有两分姿色？
莫北一时哑口无言。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莫北问：“好，我不说掀课桌的事。那你上课来这儿干嘛？”
别跟老子说是看风景，老子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桑洛淡淡瞥向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愿意跟他多说两句，“你掀了我的课桌，我扔了你的课桌，我们恩怨两清。不过你不想跟我同桌，既然如此，我们就找班主任说清楚，别搞得每天跟小学生打架似的，我嫌累。可懂？”
莫北深吸了口气，一时间又是被教育的哑口无言。
他虽然在一中赫赫有名，但也只是因为一次群架下手狠了点，在班上他还是尽量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想到刚刚两人闹的动静不小，若是回去换了位置，那桑洛一定会受全班的排挤。
他并不想闹得这么绝。
都是学生，没必要。
这时，隐隐有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桑洛和莫北同时朝那边看去，就见班主任贾宇抱着笔记本走在最前面。
一见着两人，贾宇下意识心头一颤，莫北脾气不好，他也知道，开完会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桑洛的情况之后，他就有打算给他们换个位置，眼下见两人来找他，脸色顿时变了个度，先是走到桑洛身边，问道：“怎么了，桑洛？”
桑洛心里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她站的直，跟犯错了的小孩一样，面上匿着一丝认真，正准备开口的时候。
就听到莫北抢先她一步，道：“贾老师，没什么事。桑洛同学是来找我的，我刚刚不小心弄坏了她一本书。”
贾宇半信半疑，把视线重新落在桑洛身上，询问：“桑洛，是这样吗？”
桑洛看了一眼莫北。
贾宇以为桑洛是因为莫北在场不敢说实话，指着莫北道：“莫北，你先回教室上自习。桑洛，你跟我来。”
“”莫北没动。
桑洛却不再管他，应了一声‘好’，就跟着贾宇进了办公室。
然后莫北就亲眼看到了那扇木质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
莫北气得咬牙切齿，抬脚踢了踢墙，心里万千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桑洛很快就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在里面跟贾宇说了什么。
她抬脚正准备往教室走，瞥眼就看到楼道口靠着墙壁一脸怨妇脸的莫北正盯着她。
桑洛想装作没看到，但一想到还有一个月的高三时光，就勉为其难的走了过去，正想先跟对方来个约法三章，莫北却高傲的昂起头，越过她，顿住。
双手插进裤兜里，声音透着傲慢：“回教室吧，本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桑洛皱眉，也不着急什么约法三章了，唇角一勾，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回怼了一句，“三条腿的□□不好找，三百的少爷遍地都是。”
说完，她完全以一副‘跟我斗，你还差得远’的神情，走得毫不犹豫。
桑少爷的脸瞬间又成了包青天。
桑洛上了个厕所才回的教室。
一踏进教室门，就感觉众人的视线跟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
她依旧走着自己的路。
直到发现莫北好端端的坐在座位上，而自己的课桌也完完整整的恢复了之前的平整。
只有那本破了边角的化学课本有点惨，其余的都被码的整整齐齐。
“这本书我跟你换。”莫北已经拿出了自己那本化学书，名字都没写，干净的跟新书似的。
桑洛坐回了座位上，随手将自己那本化学课本扔进桌洞，没搭理莫北。
莫北也不生气，收回课本后又趴在了桌上睡觉。
教室里看过来的瞳孔倏地瞪大了一个度。
众人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收尾。
王皓和李铭坐最后一排，此时也慌得一批，完全没想到刚刚莫北进来第一件事会是让他们将桑洛的课桌收拾好。
还以为以莫北的残暴会让桑洛知道一中北哥的厉害。
实在没猜到鼎鼎大名的一中一霸会对刚转学第一天过来的一个女生手软。
简直不敢想好吗？
但，这不是他们目前应该操心的事。
他们现在忧心的是，这短暂的相处，他们已经明确的感受到转校生的报复心有多强。
以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应该怎么跟两位大佬相处？才不至于死于非命。
今天是周六，晚自习要求没那么严格，走读生可以在六点放学之后就回家，近一点的也可以跟住校生一样吃了饭之后留在学校自觉上晚自习。
时间什么的放的很开。
桑洛不想这么早回去，反正回去了也是一个人。
随着人流走出校门，在校门口随意找了家米粉店。
一中的走读生还是占了大多数，人流过后，留在校门口吃饭的学生就少了许多。
米粉店不大，一个桌子最多只能坐四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意太好的缘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只有门口的位置还空着。
看来她随便选的这家店味道应该不错。
“老板，一碗羊肉米粉，不要韭菜。”桑洛点完餐，就近坐到了位置上。
她一边低头看着微信的最新消息，一边数着时间计算着这家的上菜速度。
她看东西容易投入，以至于有人在跟她说话时，头都没抬起来一下。
“这还有人吗？同学。”桑洛只听到是女声。
下意识回答道：“没有。”
然后就察觉有人在她周围落座。
她没理会。这样的地方拼桌是最常见的，店家为了多卖出去两碗粉，就算有人不乐意，往往也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上来诉说打工人民的不易。
桑洛不是计较的人，对这种事没什么排斥的心理。
只是今天有点不一样，她清楚的感知到近距离的地方有一道不太善意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修长瓷白的素手滑动着手机到了主页面，随后熄了屏幕，将手机揣进兜里。
头一抬，循着那道锋利的视线看过去。
就与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视线相撞。
桑洛的记性实在不怎么样？
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女的是上午碰见的给顾白递情书的那个女的。
只是她有点不明白，这女的一副‘你抢了我男人’的嫉恶如仇是从哪里来的？
仔细回忆了一番，她确实以前没见过她。
这时老板娘端了羊肉粉过来，碗口很大，她跟耍杂记似的，一手端了一个海口般大的碗，熟练的将一碗放在她前面的一桌上，又笑脸兮兮的朝她走过来。
桑洛将视线从苏晴月的身上收回，从长方条桌的一边拿过筷子和汤勺，准备做个尽职尽责的干饭人。
眼看着老板娘快要将大碗放在桌上了，就看到不知怎么的，老板娘踉跄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不受控制的加快了速度，那碗羊肉汤粉直挺挺的冲着桑落的脸迎面而来。
好在桑落练过两年散打，速度更快的踢开凳子，朝门口的方向退。
羊肉汤毫无预兆的泼了一半在桑落刚刚呆的区域桌上，连带着凳子上都滚过热汤。
老板娘是个老实人，遇到这变故，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离她最近的苏晴月，再又放下汤碗来检查桑落有没有被烫到。
“小姑娘，没事吧。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手滑了。”老板娘话里的歉意很明显。
桑落没被烫到，也知道这老板娘不是故意的，接受歉意之后，老板娘又拿了干净的凳子过来，也重新整理好了桌面。
只是她回厨房的时候又看了苏晴月好几眼，最后不情不愿的转身而去。
桑洛要再看不出来这其中的事，她就是个傻子。
不过她强迫自己忍着，左右没出什么事，她也没受到伤害，没必要疯狗咬了你一口，你还得还回去。
毕竟她答应过妈妈要做一个好学生。
好学生嘛，就要有能屈能伸的优良品质。
苏晴月的视线就没从桑洛身上移开过，挑衅的意味儿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就差把‘来呀，有本事你就打我呀’刻在脸上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波操作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对方半点波澜都不显。
连个眼神都不再施舍给她。
施舍？
苏晴月被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桑洛已经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越过她，走到了另一边的空位上坐下。
全程没再给她一个正眼，彻彻底底的无视。
因为刚刚的插曲，桑洛吃完去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说什么都不肯收她的钱，还面露歉意的提醒她小心之前坐她斜前方的女生。
斜前方的女生？
那不就是她亲眼目睹了女生围堵校草表白并且表白失败了还被她瞧个正着的苏晴月么？
桑洛心中了然。
但因为她实在不喜欢占人便宜，所以看了一眼价单后，直接放了十块钱在收银台就走了出去。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
桑洛准备回教室再逗留一个小时。
酷暑的天哪怕是晚上都充满燥意，桑洛走在林荫大道上，静静的看着篮球场上的少年们挥洒热泪。
天色依旧不见半点黑暗，篮球场的大灯刚亮，但显然没什么作用。
晚自习在七点半开始，桑洛准备欣赏一下一中少年们的风光，刚靠上绿网，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桑洛没打算接，也没直接挂断，任由手机不停的发出震动的微弱声音。
直到它自动响停。
桑洛松了口气。
她依旧不想面对桑启明，这个她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的至亲。
连要去听他的声音，她都觉得极度窒息。
这个她曾经过度崇拜当作榜样的爸爸，却是直接导致她妈妈重度抑郁的元凶。
并且在妈妈生无可恋到纵身跳江的那天，她的爸爸却进了产房，鼓励着另一个女人，执手去迎接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事后，还特别无奈，半点不见悔恨的告诉她。
洛洛，这是我们老桑家的儿子，不管你认不认他，他都是你亲弟弟。
呵，还真是讽刺。
桑洛第二天没去参加上学期的期末考。
也没留在云市，因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冲去桑启明的新家，成为她已知领域里第一个弑父的不孝女。
她去海边呆了整整一天，最后顶着一张丧尸脸无比颓废的在床上睡了三天才起来。
醒来的那天，看着镜子里面色惨白，眼眶深陷的少女，她再一次失神了。
是外婆流着眼泪苦口婆心并且带着妈妈的日记本来劝她继续参加高考的。
上满熟悉娟秀的字体写满了对她的期望，以及一个母亲就算不再求生，也为自己的孩子计划好了一切。
所以在桑启明事后提出要她转校来一中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
原因只有一点，那也是妈妈希望的。
桑洛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球场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才缓过神来。
一场球赛看得云里雾里的，桑洛甚至不知道是哪一队赢了。
但她也没真的关心球赛，眼看着少年们拿着矿泉水往她的方向走，她才意识到，晚自习应该要开始了。
刚准备转身，就听到有人在叫她，“桑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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