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宠着你
顶点小说小说推荐阅读:
加入漠北后,我建立帝国
玄鉴仙族
奕剑书生
鬼剑仙
我在精神病院学斩神
苏蓉蓉陆一鸣
修罗武神
步步高
逆时空成圣
官婿美人香刘志中卢玉清赵嫣
冯氏的族人没想到被陛下听见了, 他们不过随便酸几句罢了。
无错,便是“酸”。
要知道冯氏在朝堂中可是大氏族,饶是这样的氏族, 也没有得到陛下的半点特权, 但是陈慎之不一样。陈慎之一来, 简直万众瞩目,陛下唤他三弟, 在燕饮之上还替他出头,那都是身为臣子,梦寐以求的特权。
然, 他们是没看清楚, 亦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 只看到自己想看的事物, 陈慎之被嬴政封为膳夫上士的事情,便给闭一只眼睛选择性过滤了过去。
冯氏的族人只是想要酸几句陈慎之,没成想这么寸, 竟把陛下给吵醒了。
嬴政心里头火气很旺盛, 昨晚上没睡好, 一大早上醒过来,头疼、胃疼、宿醉, 不知怎么的, 眼睛窝还有点子酸疼,反正一身子的毛病, 本想睡个回笼觉,浅眠一会子, 哪知道就被打扰了美梦, 火气能不大么?
若是现在有阿房宫, 怕是都能被嬴政一把火给烧了。
嬴政冷眼看着那些冯氏族人,冯氏族人吓得一个个仿佛是寒蝉,咕咚咕咚全都跪在地上叩头:“陛下、陛下饶命!罪仆不敢了!”
嬴政冷声道:“朕养你们在朝廷中,是为大秦效力的,不是请你们来嚼舌头根子的,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冯氏族人一打叠的点头称是。
嬴政不耐烦的挥挥袖袍,那几个冯氏族人如蒙大赦,也不敢起身,屈膝跪在地上膝行后退,却在此时,嬴政淡淡的道:“自去领罚,此处乃是军营,便按军法处置。”
冯氏族人一听,登时一脸死灰,方才堪堪放回肚子里的心窍登时提了起来,军法处置?若是几个鞭笞下来,还有命在?
众人面如死灰,却不敢回嘴,战战兢兢的叩头道:“谢陛下恩赐。”
罢了,继续膝行后退,退出好远才敢起身离开,灰头土脸的跑去领罚。
陈慎之挑眉看着几个离开的冯氏族人,回过头来,刚想要说话,“吓了一跳”,吃惊的看向嬴政的面容,难得有些迟疑道:“陛下……的眼睛肿了。”
眼睛?
嬴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眼睛,“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的确,眼睛肿了,为何肿了?
嬴政脑海中瞬间回忆起了,可不是肿了么?昨天陈慎之扬言从未哭过,便用自己的身子嚎啕大哭,恨不能连帐子外面都听到了哭声,哭了足足一个时辰才住口,嬴政从不知“自己”这么能哭,哭起来这么不堪!
足足一个时辰,第二天眼睛不肿才怪呢。
嬴政愤恨的盯着陈慎之,抬起手来指着他道:“你……”
你了半天,却没能说出话来,气的嬴政一甩袖袍,转身大步走入营帐,重重一摔帐帘子。
陈慎之挑了挑眉,看了看冯氏族人逃走的方向,又看了看嬴政的营帐,心里思忖着:这事儿……好像是慎之做的不地道,昨儿个喝大发了,直接上头,自己个儿也不知那酒这么烈,也不知堂堂始皇陛下酒量这么浅,然说一千道一万,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太对,喝了酒之后撒酒疯,又哭又闹,令嬴政今儿个如此不舒服。
陈慎之思来想去,来到营帐跟前,道:“陛下,慎之求见。”
里面没声儿,没人回答他。
陈慎之又道:“陛下,慎之求见!”
这次陈慎之提高了嗓音,里面儿还是没声儿,浑似没人一般。
陈慎之干脆道:“陛下,慎之进来了。”
他说着,打起帐帘子走了进去,里面昏压压的,没有点灯,凭几腿儿四仰八叉,还保持着敞腿躺在地上的模样,耳杯也扔在地上,还有嬴政的冕旒,合着黑色的朝袍滚在一起,简直……简直不堪入目。
陈慎之抬起头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都是自己干的好事儿。
走几步果然看到了嬴政,嬴政歪在榻上,伸手撑着头,自己在给自己揉着额角,闭目养神,按照嬴政的功夫,分明听见陈慎之走进来了,却没睁眼,故意没去看陈慎之,好像是不想看到他。
陈慎之咳嗽了一声,道:“陛下,要不然请医官来看看……”
他的话还未说完,嬴政刷的睁开眼目,道:“不可。”
陈慎之奇怪的看向嬴政,嬴政头疼、胃疼、眼睛疼,按理来说应该让医官来看看,开几副化食、醒酒,去水肿的汤药才对,嬴政却一口回绝。
嬴政为何回绝?自然是觉得丢面子,医官一看,眼睛怎么肿了?还能怎么肿的,哭的!到那时候,嬴政的面子还找的回来么?
因而嬴政宁肯受着,也不愿意让医院来看。
陈慎之琢磨了一下,似乎便了然了,道:“那……慎之告退了,陛下好生歇息罢。”
嬴政还是没说话,仿佛不想搭理他,陈慎之退出去,帐帘子发出“哗啦”一声,嬴政这才睁开眼目,道:“这小子。”
今日是动身去梁父山的日子。
在泰山之巅进行封天的仪式,从泰山之阴下山,还要前往梁父山进行降禅的仪式,如此封禅大典才算完整。
嬴政昨日虽没休息好,但今日启程不得耽误,很快营帐拆除,大部队开拔,往梁父山而去。
羣臣跪拜,嬴政登上辎车,幸而羣臣都不敢直视陛下,所以嬴政那发肿的眼目也没人发现。
嬴政坐进辎车里,将车帘子放下来,堪堪坐好,还未启程,便听到寺人赵高恭敬的道:“陛下,膳夫上士请求参乘。”
参乘?
好家伙,陈慎之还来参乘?
参乘的意思很好理解,便是和皇帝坐一架辎车,在车上讨论政务,因此唤作参乘。自古以来,参乘都是臣子梦寐以求的美事儿,能与皇帝同坐一辆缁车,那是天大的恩德,光宗耀祖,说出去能吹三百年。
嬴政心中冷笑,昨日陈慎之刚刚“糟蹋”了朕的身子,今儿个还跑来参乘,脸皮子当真够厚。不过陈慎之的脸皮若是不厚,也不是陈慎之了,他总是能做出一些反其道而行之事,乖张古怪的厉害。
嬴政虽冷笑,却还是道:“准了。”
很快便听到窸窸窣窣之声,陈慎之上了辎车,只不过不只是陈慎之,陈慎之还抱着许多东西上了辎车,零零总总一大堆,亲自抱了上来。
嬴政的辎车宽大,辎车之内铺着厚毯子,坐卧都不会局促,且十足柔软舒适,车中摆着一张长案,案上放着酒饮点心,旁边还有一只小矮柜,矮柜里整齐的堆叠着干净的衣物和锦被。
陈慎之一上辎车,把手中零零总总的物什一股脑全都放在案几上,这才作礼道:“慎之拜见陛下。”
嬴政没有立刻让他起身,扫视着案几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动作,指着那些东西道:“这是作何?参乘而已,搬家不成?”
陈慎之道:“慎之是来请罪的。”
“请罪?”嬴政冷笑一声道:“三弟何罪之有啊?”
陈慎之没说话,稍微瞥眼看了嬴政的眼目一样,嬴政当即会意,道:“你还知道请罪?”
陈慎之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递到嬴政面前道:“陛下,这里面装的是冰凌,用冰来敷眼周,可缓解眼目肿胀的问题。”
嬴政低头一看,陈慎之递来一个小布包,凉丝丝的冒着冷气,里面哗啦哗啦作响,的确应该是冰块。
秦朝之时,并没有冰箱,冰凌非常难得,但难不倒身为膳夫上士的陈慎之,膳房中专门有凌人负责储藏制作冰块,因而想要去用一些冰块,并不费劲。陈慎之特意缝制了一个小布包,还选用的是隔水材料,这样将冰凌放进去,便是一个自制冰袋,用来敷眼睛,可以缓解因哭泣刺激而产生的红肿。
嬴政不想叫医官来看,但梁父山降禅迫在眉睫,若是这般去降禅,岂不是丢尽颜面?所以陈慎之想了这个法子。
嬴政虽不愿意接受陈慎之的好意,毕竟他还在气头上,但亦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当即劈手将陈慎之手中的自制冰袋“夺”过去,敷在眼目周围。
嬴政的眼目因为哭泣,肿辣辣的疼,真别说,敷上冰凌瞬间缓解了热辣,感觉舒服了不是一丁点子。
陈慎之进献了冰袋,并不离开,而是将一只耳杯放在案几上,随即往里加了甚么,倒入一些热水。
随着热水的灌入,一股子清香,带着淡淡的甘甜扑面而来,那气味儿十足好闻。
嬴政瞥眼道:“这又是何物?”
陈慎之道:“陛下不愿见医官,却宿醉难忍,这石蜜之水温和养胃,能缓解酒醉的痛楚。”
石蜜,其实便是蜂蜜,陈慎之用温水沏了一杯蜂蜜水,宿醉之后解酒护胃,用简单的蜂蜜水便好,又方便,又有功效。
嬴政凉飕飕的瞪了一眼陈慎之,道:“朕宿醉,是谁的过错?”
陈慎之道:“是慎之的过错。”
嬴政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左右不舒服的也是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便端起耳杯,轻轻吹了吹,蜂蜜水的水温不能超过四十度,否则蜂蜜的作用便会大打折扣,因此陈慎之是严格掌控水温的,石蜜之水入口温软,正正好儿的温度。
真别说,石蜜清香,淡淡带着甘甜,一点子也不会腻口,让喜食清淡的嬴政十分喜爱,加之温度宜人,顺着嗓子滑入肚腹之中,无比的温和舒坦,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或者心理作用,瞬间便缓解了不适的宿醉之感。
陈慎之见嬴政的表情,紧缩的眉头缓解了一些,挑了挑眉,看来有戏,便将第三样东西一同拿了出来。
嬴政看向案几上的小承槃,里面红艳艳的,一个小圆片一个小圆片,不知是何物,从未见过,且酸溜溜,散发着酸涩的滋味儿,光是闻一闻便觉开胃。
陈慎之昨日里顶着嬴政的身子骨儿,胡吃海塞一顿,又饮了不少酒,今儿个嬴政连早食都没用,是一口都吃不下,恨不能一张嘴,隔夜饭都吐出来。
如今闻到这酸甜的滋味儿,竟隐隐有了些饿意。
陈慎之道:“此乃山楂片,开胃助食,陛下若是没有食欲,觉得腹中堵胀,适当食用两片山楂片,对身子有好处。”
陈慎之这一早上可没闲着,从嬴政的营帐离开之后,便钻进了膳房,他乃是皇帝亲封的膳夫上士,所以进入膳房也没甚么不妥之处。
陈慎之做了冰袋、弄了蜂蜜,不止如此,还亲自烤制了山楂片。
因着秦朝还没有白糖,用的全都是饴糖或者石蜜,甜度不够,所以山楂这等酸涩的食物,在秦朝并不讨好。
但山楂的确是好物,可以助消化,亦可以化食,很多助消化的中成药里面用的都是山楂。
嬴政不愿意见医官,陈慎之便想到了这个好主意,将山楂仔细剥掉核子,熬制成泥,在上火炙烤,将山楂烤成薄薄的小圆片,天然的山楂片便制成了,一点子添加剂也无有。
因为山楂太酸,陈慎之还准备了一碟蜂蜜放在旁边,若是觉得酸,将山楂片在蜂蜜里面一裹,入口酸甜交替,简直口舌生津,越吃越有滋味儿。
嬴政闻着山楂的酸涩滋味儿,腹中十足舒坦,便伸手捏了一片,宽大的手掌捏着红溜溜的山楂片,打眼一看便觉赏心悦目,十足有食欲。
嬴政轻轻咬了山楂片一口,酸!酸得紧,酸得都能令人倒牙,但此时的嬴政就好这一口,酸越是舒坦。
嬴政酸得直蹙眉,却将一片山楂片吃的干净,陈慎之赶紧将蜂蜜的小承槃往前推了推,道:“陛下,若是觉得山楂片过于酸涩,可蘸着石蜜食用。”
嬴政半信半疑,又拿起一片山楂片,在石蜜中轻轻一蘸。微黄浅淡色的蜂蜜,晶莹剔透,裹在山楂片外面,好似给红艳艳的山楂片平添了一层柔光,颜值立刻升级。
酸涩的山楂,清香微甜的蜂蜜,混合在一起,简直是最佳搭配,入口不燥不腻,恰到好处。
嬴政一口气食了三片,这对一项毫无口舌之欲的秦皇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肯定。
食了三片之后,嬴政端起石蜜之水轻轻呷了一口,随即哒的放下耳杯,用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唇,又净了净手,这才道:“无事献殷勤?朕可不知,三弟甚么时候做错了事儿,负罪感如此之大了?”
陈慎之挑了挑眉,不得不说,虽自己与嬴政相交的时日不算太多,但嬴政当真是了解自己,或许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一个人。
陈慎之当然不是负罪感作祟。负罪感的确有一点子,毕竟陈慎之昨日喝高了,“糟蹋”了嬴政的身子,但最重要的是另外一点,陈慎之费尽心思,又是山楂片,又是蜂蜜水,又是自制冰袋的,目的其实便是讨好嬴政,拍他马屁。
嬴政了然的道:“山楂片也食了,石蜜之水也饮了,说罢,甚么事儿?”
陈慎之微微一笑,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陛下曾经答应过慎之,若是泰山封禅进行顺利,便将慎之的家眷全部救出。”
嬴政笑了一声,道:“朕怎么会不记得?”
陈慎之道:“慎之斗胆,请陛下兑现承诺。”
“你倒是好。”嬴政道:“旁人都是上赶着巴结于朕,你是无事不巴结?如今有了事儿,才来拍朕的马屁。”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自制冰袋,示意陈慎之的“马屁”。
陈慎之道:“陛下何出此言呢?完全是误解了慎之。慎之知晓,陛下乃九五之尊,言出必行,一言九鼎,自然会履行对慎之的承诺,慎之做这些,实在是因着昨日之事,有愧于陛下。”
“哼,”嬴政冷笑道:“一副君子之相,拍马屁数你好听。”
嬴政说罢,又道:“你放心,朕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自然算数,梁父降禅之后,自会救出你的家眷,决不食言。”
“谢陛下。”陈慎之拱手。
陈慎之说完,一刻也不想等,立刻道:“既然如此,那慎之便不打扰陛下清闲,先告退了。”
嬴政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把蜂蜜水吐出来,陈慎之还说自己不是为了家眷来巴结自己的,如今朕刚刚答应他,陈慎之立刻翻脸不认人,也不巴巴的参乘了,这便要下辎车,一刻也不想多留。
嬴政头疼复发,揉着额角,挥着袖袍,不愿意与陈慎之过多置气,颇为无奈的道:“走,赶紧走,让朕清闲一刻。”
陈慎之再拜一次,便下了辎车。膳夫上士因着等级不够,按理来说是没有辎车或者轺车的,甚至连马匹都没有,应该跟着队伍徒步行走。
只不过膳房的物什颇多,这些东西都需要辎车来拉,所以膳房自己有运送的辎车跟着队尾,陈慎之从嬴政奢华的辎车上下来,悠闲自得的往队尾走,上了膳房的辎车,也不需要徒步行走。
嬴政打起一点子车帘子,眯着眼目看着陈慎之悠闲的上了后面的膳房辎车,不由的叹了口气,随即朗声道:“赵高。”
“小臣在!”赵高趋步跟车跑过来,隔着帐帘子道:“请陛下吩咐。”
嬴政道:“叫右丞相过来。”
“敬诺。”
嬴政让李斯前来,赵高立刻跑去找人,李斯翻身下马,赶紧趋步跟车,因着嬴政并未让他参乘,所以李斯不能上车,而是跟着车趋步而行,拱手道:“李斯拜见陛下。”
嬴政打起帐帘子,隔着辎车,垂下眼目看着跟车的李斯,淡淡的道:“去寻一些巫师方士来。”
“巫师?方士?”李斯诧异的抬起头来,想要偷偷揣摩一番陛下的脸色。
哪知道嬴政也正看着他,四目一对,被抓个正着。
嬴政淡淡的道:“你可是想问,朕寻巫师方士到底何用?”
这在古代,有一种刑罚便是“弃灰”之刑,在秦朝,随意弃灰是要施行“黥刑”的。别以为秦朝的黥刑很严格严重,先秦之时,也有对弃灰的惩戒,小则断手断脚,大则砍头。
弃灰,便是字面意思,丢弃灰烬。为何在古代扔垃圾是犯罪,而且惩戒如此严重?还要从弃灰在古代的意义来说明,弃灰可不只是一般的垃圾,古代的巫师方士做法,多半会有灰烬,所以弃灰很有可能是厌祷之法。说白了,可能是在诅咒大秦的江山等等,古人又十分密信,自然忌讳这些。
可以看得出来,在那个年代,巫师方士非常重要,且不是一般人可以为之的。
嬴政突然要找巫师方士,李斯当然奇怪。
嬴政不等李斯回答,淡淡的道:“你可知,朕为何着你前来,而不把这件事情交给王绾?”
李斯仍然还没能开口回答,嬴政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头,道:“因着王绾此人,甚么事情都喜欢问到底,而你李斯便不同,朕交给你的事情,不管是甚么事情,你都可以为朕完成,即使……朕不告知你缘由,不是么?”
李斯登时明白了,陛下让自己去找巫师方士,但并不想告诉自己缘由,此事不能多问,只管办妥便是。
李斯心中清明,犹如明镜一般,若不是如此,怎能从一个贫名百姓,爬到如今右相之位?
李斯当即拱手道:“是,请陛下安心,李斯这便去办妥。”
嬴政微微颔首,道:“很好,去罢。”
哗啦——
嬴政放下车帘子,隔断了李斯的目光。寻巫师方士还能做甚么?当然是解决自己与陈慎之的牵连,一旦晚间便会对换,十足不方便不说,若是此事叫第三人知晓,嬴政的秦皇之位,甚至整个大秦江山都会因此动摇。
嬴政也不知这等无稽之谈因何而起,所以只能找巫师方士来看看。
大队伍上午出发,因着队伍庞大,下午便扎营,准备第二日继续启程。
扎营完毕,陈慎之因着是膳夫上士,他的营帐在膳房附近。
宫廷的膳夫上士本有一人,并无空缺,陈慎之突然封为膳夫上士,乃是空降,加之他乃是齐国的亡国公子,那原本的膳夫上士便是不上他,觉得陈慎之是来抢自己位置的。
一般的膳夫,想要爬到上士,不知要跨过多少门槛儿,实属不易,膳夫上士如何能让陈慎之挤掉自己?
营地的营帐有限,陈慎之和膳夫上士分配在了同一个营帐之内,并没有单独的营帐。
陈慎之走进营帐,便看到膳夫上士正在收拾自己的衣物,他见到自己走进来,瞥眼斜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阴阳怪气的道:“咱们同为上士,我便不给你作礼了,你也不必与我作礼。”
陈慎之挑了挑眉,并不在意,走到自己的榻边收拾。
那膳夫上士见陈慎之的模样,一个小白脸儿,以前还是甚么公子,肯定不会理膳,塞到膳房来十足麻烦,心中颇有不服气。
膳夫上士刚要说话,便听到“哗啦——”一声,有人打起了帐帘子,回头一看,竟然是赵高!
赵高可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寺人,谁人不认识?膳夫上士刚要作礼,有人从打起的帐帘子后低头矮身走了进来。
“陛下?!”膳夫上士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作礼。
嬴政竟然来了?亲自来到膳房附近,肮脏鄙陋的小营帐?
陈慎之也上前作礼,道:“拜见陛下。”
嬴政左右看了看,膳房附近的营帐,此时正是造饭之时,隐约能味道一股子油烟气息,古代也有抽油烟的设备,但是并不方便,油烟肯定有所遗漏,这营帐又在附近,难免闻到一些味道。
嬴政嫌弃的挥了挥手,举目审视,这般小的营帐?如此肮脏鄙陋?若是今日晚间朕还与陈慎之对换,岂不是要与旁人同卧一营?这如何可行?
嬴政黑着脸道:“再准备一间营帐,让膳夫上士分开下榻。”
赵高立刻会意,点头道:“敬诺,陛下,小臣立刻便去办妥。”
嬴政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瞥眼看向陈慎之,道:“随朕来。”
嬴政与陈慎之离开营帐,独留下膳夫上士呆若木鸡,实在揣度不明白陛下到底是甚么心思。若是陛下看重陈慎之,为何要封陈慎之为膳夫?朝廷里那么多大夫官职任君挑选,膳夫实在说不过去罢?
但若是陛下不看重陈慎之,又怎么会亲自前来营帐,还吩咐赵高再准备一个营帐呢?
这其中的纠结与矛盾,怕是只有嬴政一个人可以体会……
嬴政与陈慎之出了营帐,嬴政在前面走,陈慎之跟在后面,一直前行,横穿营地,也不知要去哪里,不过陈慎之并未多问,他并非好奇心重之人,让他跟着便跟着。
嬴政负手前行,很快来到一处,营帐外面严格把手,黑甲兵卫整齐列队,团团守卫,那打头守卫的竟然是刚刚上任的章台宫卫尉——章邯!
章邯见到嬴政,赶紧作礼道:“卑将拜见陛下!”
嬴政笑盈盈的,一脸兄长的慈爱,道:“二弟不必多礼了,辛苦你了。”
章邯受宠若惊,道:“陛下言重了,卑将不觉辛苦。”
嬴政点点头,章邯打起帐帘子,请嬴政进入,嬴政走进去,回头对陈慎之招了一下手,示意他走进去。
陈慎之跟上来,踏入营帐。
营帐里黑压压的一片,点了一只油灯,灯火昏暗的厉害,随着一声惨叫夭曳不定。
陈慎之因为没有五感,闻不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之气,但他能看到,抬头往前一看,便看到了五花大绑在木架上的魏豹与魏詹。
是了,此处严防死守,卫兵众多,原来是囚禁刺客的牢营。
魏豹和魏詹被绑在木架上,两个人显然都受了刑罚,营帐中还有看守,为首之人陈慎之日前见过,便是嬴政的养子公子婴。
公子婴走过来,拱手道:“君父。”
嬴政见到魏豹与魏詹落魄的模样,唇角带着愉悦的笑容,道:“子婴,如何了?”
“回君父,”公子婴道:“二贼嘴硬的紧,均不归顺。”
陈慎之一听便明白了,嬴政没有立刻杀了魏豹与魏詹,而是将他们囚禁起来,还派了公子婴来动刑,原是想让他们归顺大秦。
天下刚刚统一,泰山封禅的目的便是让天下归心,让六国的子民变成大秦的子民。
嬴政对于齐国的态度,和对于魏国的态度其实是一样的,当年齐王建归顺嬴政,嬴政表面上没有杀他,而是将他放逐到偏僻之地,让齐王建自生自灭,左右嬴政没杀他,活不下去是齐王建自己的问题。
嬴政想要如法炮制,令魏豹魏詹松口,让二人也归顺自己,如此一来,魏国的公子都归顺了,魏国的子民一看,肯定也要归顺啊,到时候……
魏豹破口大骂,“啐!”吐了一口血痰,险些吐在嬴政的袍子上,恶狠狠的道:“嬴政!!你这反复无常的狼子小人!我魏梁子民,绝对不会归顺你这个暴徒!你死了这条心罢!”
嬴政面皮青筋凸起,眯起反顾的狼目,却没有动怒,而是笑起来道:“魏公子,何出此言呢?朕以礼相待,你们魏人都是这样学礼的么?”
魏豹哈哈而笑道:“虚伪小人!你现在若不杀我,我必亡你秦国江山!!!”
嬴政冷笑道:“亡我?区区阶下之囚,你做得到么?若你能亡我大秦,何必等到魏梁国灭呢?”
魏豹被他戳中了痛楚,疯狂的挣扎,却也只是徒劳。
相对比魏豹的愤怒疯狂,旁边的魏詹显得十足安静。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魏詹身子骨柔弱,被鞭笞了几下见了血,体力不济,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仿佛是昏死了过去。
但仔细一看,魏詹并没有昏死过去。
嬴政转头看向魏詹,道:“幼公子是聪明人,朕喜欢和聪敏之人说话,方便便宜。”
魏詹没有动,亦没有回话。
嬴政又道:“咱们都是熟悉人了,对么,詹儿?”
魏詹终于抬起头来,他的面容上挂着血痕,淡淡的看向嬴政,道:“你……劝我归降?”
嬴政道:“幼公子可有心思?”
魏豹眼看着魏詹与嬴政说话,大吼道:“魏詹!你在做甚么!?我魏梁子民,决不能投降秦贼!!你若投降,便不是我魏梁子民!”
魏詹不理会他,声音很是微弱,目光恍惚,在人群中寻找,最后将目光落定在公子婴的身上,嗓子里发出“呵呵呵……”的轻笑声,道:“好啊,我可以归降,但我有一个条件。”
“魏詹!!你这叛国小人!!”魏豹破口大骂。
嬴政挑眉道:“哦?不知是甚么条件。”
魏詹的目光还是定在公子婴身上,幽幽的笑道:“若想让我归降,你便用王贲与他的人头来交换!”
公子婴眯了眯眼睛,魏詹的条件,是王贲与自己的人头,他心里清楚,当年魏国亡国,便是自己随同师父王贲出征,水淹大梁,最终魏王假兵败投降。
公子婴闭了闭眼目,没有说话,当年自己不过十二岁,那时的魏詹估计更为年幼,他们同时经历了那段不堪的岁月,不同的是,一个是战胜者,另一个是战败者。
已然过去那么多年,但每每入睡,公子婴还是能梦到水淹大梁的场面,百姓的哀嚎,魏兵的叫喊,仿佛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束缚着公子婴,束缚着他的一辈子。
但若是让公子婴重来一次,他还是不悔,还是会犯下如此的“滔天罪恶”……
公子婴紧了紧双拳,没有说话。
嬴政笑道:“魏詹啊魏詹,你倒是很贪婪,这样罢……”
他说着,顿了顿,转过身去,拍了拍陈慎之的肩膀。嬴政叫陈慎之一同前来,但目前为止,陈慎之浑似一个背景板,毫无用处,也没说过一句话。
此时嬴政拍着他的肩膀,对魏詹道:“朕听说你从小被送去齐国做细作,一直跟随在公子慎之身边,齐国幼公子暴虐成性,稍有不顺便毒打于你,可有此事?”
魏詹蹙了蹙眉,眼中露出一丝丝的狐疑,不知嬴政是甚么意思。
陈慎之虽不是田慎之,但继承了田慎之的记忆,所以他的脑海中有那种画面,毒打詹儿的画面,詹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很多都是田慎之所谓,嬴政所言不假。
嬴政嗓子里发出愉悦的笑声,道:“王贲与子婴,朕是无法交给你的,但若是公子慎之,朕可以勉强忍痛交给你,你看如何?”
陈慎之终于明白了,嬴政叫自己过来,其实是作为筹码,交换魏詹的归顺。
陈慎之瞬间变成了筹码,不过他并没有惧怕,也没有紧张,照样十足平静,淡淡的看了一眼嬴政,果然,君王的嘴巴是鸟嘴,自古君王才是多薄情。
魏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精锐的光芒,道:“秦人都是如此会做生意的么?用一个齐国公子便可以交换国仇家恨?不,他不配!”
嬴政眯了眯眼睛,道:“詹儿,你可想好了?”
魏詹狠狠的道:“除非是王贲与公子婴的人头。”
嬴政抚掌道:“好,好得很呢,你们以为,朕当真不敢杀你们?不过是多折磨几日,好自为之罢!”
说罢,嬴政一甩袖袍,大步离开了牢营。
陈慎之目光平静,自始至终没说话,转身跟着走了出去。
嬴政似乎在等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陈慎之走出来才慢慢往前走,也不回下榻的营帐,仿佛在散步一般。
陈慎之跟在后面,没有出声。
嬴政突然开口道:“怎么,你便没有话与朕说?”
陈慎之道:“慎之不知,陛下想让慎之说些甚么?”
嬴政回过头来,并不是看着陈慎之,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的赵高等寺人与甲兵,赵高立刻会意,道:“陛下有令,退后跟随。”
赵高并着甲兵全都退后数步,确保听不到陛下与陈慎之言谈。
嬴政等众人后退,慢悠悠踱步上前,拉近了与陈慎之的距离,道:“你方才也看到了,朕提到将你送给詹儿,詹儿眼中可是有一闪而过的兴奋呢,说明其实他极是心动,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推波助澜,不是么?”
或许罢,毕竟詹儿从小被送到田慎之身边,同样身为公子,却日日被虐待毒打,这般长大成人,如何能不愤恨田慎之呢?如今田慎之已经没了,陈慎之取而代之,但在詹儿眼里,都是一样儿的。
嬴政又道:“保不齐哪天,詹儿便会同意了朕的提议。便算你是朕的三弟,有过命的交情,朕百般不舍得,到那时候,也唯有忍痛割爱了。”
陈慎之道:“陛下的意思是……?”
嬴政笑道:“你是聪敏之人,天生的玲珑心窍,应当是听懂了。趁着詹儿没有行动之前,你想个法子,令魏詹归顺于朕,亦或者……想个法子让朕名正言顺的除掉詹儿。”
嬴政并非是一定要魏詹魏豹归顺,也可以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杀了他们,以绝后患,相对比归顺,其实嬴政更想斩草除根,就是少了这么一个借口罢了。
嬴政拍了拍陈慎之的肩膀,道:“朕便将这个重任,交给你了,三弟。”
陈慎之笑了笑,道:“陛下不愧是纵横捭阖之君。”
在詹儿面前,提陈慎之让他归顺,在陈慎之面前,又让陈慎之想法子令詹儿归顺,或者干脆杀了詹儿。无论是詹儿或者陈慎之任何一个人下定决心,赢家都是嬴政本人,这可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嬴政掸了掸自己的袍子,道:“那三弟以为……朕是甚么样的人?”
陈慎之把神色目光全部用拱手的动作收敛起来,看似恭恭敬敬的道:“陛下丰功伟绩,皇权天授,自然是大有为之主。”
嬴政愉悦的一笑,似乎因着陈慎之的马屁十分受用,只不过他笑罢,转瞬收敛了笑意,翻脸比翻书还要快,阴晴不定,乖觉暴戾,慢慢俯下身来,靠近陈慎之,似乎想与他说甚么悄悄话儿。
嬴政压低了声音,用温和犹如兄长般的嗓音,附耳轻声道:“把事情办妥,否则……别以为朕会宠着你。”果然,君王的嘴巴是鸟嘴,自古君王才是多薄情。
魏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精锐的光芒,道:“秦人都是如此会做生意的么?用一个齐国公子便可以交换国仇家恨?不,他不配!”
嬴政眯了眯眼睛,道:“詹儿,你可想好了?”
魏詹狠狠的道:“除非是王贲与公子婴的人头。”
嬴政抚掌道:“好,好得很呢,你们以为,朕当真不敢杀你们?不过是多折磨几日,好自为之罢!”
说罢,嬴政一甩袖袍,大步离开了牢营。
陈慎之目光平静,自始至终没说话,转身跟着走了出去。
嬴政似乎在等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陈慎之走出来才慢慢往前走,也不回下榻的营帐,仿佛在散步一般。
陈慎之跟在后面,没有出声。
嬴政突然开口道:“怎么,你便没有话与朕说?”
陈慎之道:“慎之不知,陛下想让慎之说些甚么?”
嬴政回过头来,并不是看着陈慎之,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的赵高等寺人与甲兵,赵高立刻会意,道:“陛下有令,退后跟随。”
赵高并着甲兵全都退后数步,确保听不到陛下与陈慎之言谈。
嬴政等众人后退,慢悠悠踱步上前,拉近了与陈慎之的距离,道:“你方才也看到了,朕提到将你送给詹儿,詹儿眼中可是有一闪而过的兴奋呢,说明其实他极是心动,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推波助澜,不是么?”
或许罢,毕竟詹儿从小被送到田慎之身边,同样身为公子,却日日被虐待毒打,这般长大成人,如何能不愤恨田慎之呢?如今田慎之已经没了,陈慎之取而代之,但在詹儿眼里,都是一样儿的。
嬴政又道:“保不齐哪天,詹儿便会同意了朕的提议。便算你是朕的三弟,有过命的交情,朕百般不舍得,到那时候,也唯有忍痛割爱了。”
陈慎之道:“陛下的意思是……?”
嬴政笑道:“你是聪敏之人,天生的玲珑心窍,应当是听懂了。趁着詹儿没有行动之前,你想个法子,令魏詹归顺于朕,亦或者……想个法子让朕名正言顺的除掉詹儿。”
嬴政并非是一定要魏詹魏豹归顺,也可以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杀了他们,以绝后患,相对比归顺,其实嬴政更想斩草除根,就是少了这么一个借口罢了。
嬴政拍了拍陈慎之的肩膀,道:“朕便将这个重任,交给你了,三弟。”
陈慎之笑了笑,道:“陛下不愧是纵横捭阖之君。”
在詹儿面前,提陈慎之让他归顺,在陈慎之面前,又让陈慎之想法子令詹儿归顺,或者干脆杀了詹儿。无论是詹儿或者陈慎之任何一个人下定决心,赢家都是嬴政本人,这可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嬴政掸了掸自己的袍子,道:“那三弟以为……朕是甚么样的人?”
陈慎之把神色目光全部用拱手的动作收敛起来,看似恭恭敬敬的道:“陛下丰功伟绩,皇权天授,自然是大有为之主。”
嬴政愉悦的一笑,似乎因着陈慎之的马屁十分受用,只不过他笑罢,转瞬收敛了笑意,翻脸比翻书还要快,阴晴不定,乖觉暴戾,慢慢俯下身来,靠近陈慎之,似乎想与他说甚么悄悄话儿。
嬴政压低了声音,用温和犹如兄长般的嗓音,附耳轻声道:“把事情办妥,否则……别以为朕会宠着你。”
https://www.lvscwx.cc/books/94488/94488451/2614951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cwx.cc。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c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