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好久不见”（二）

　　盛夭睁开眼，鼻尖嗅到消毒水气息。
　　他想要动一下，感觉到不对……
　　手腕好像被人死死握着了。
　　盛夭低头，这才发现病床上还有一个人。男孩就靠在身旁
　　是楚时临。
　　盛夭怔然间，对方也睁开了眼。楚时临的瞳孔，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像是深渊。
　　与他对视几秒后。
　　蓦地松开了他的手。
　　盛夭的皮肤上，都留下了一点红印。
　　可见，楚时临是将他握得有多用力。
　　病房里有两张床，楚时临似乎想要过去。
　　可是中间距离太远。
　　身旁又没有轮椅  很不方便。
　　楚时临不小心露出了右边的裤脚。
　　只见，原本该是小腿的位置，却空了一小截。
　　虽然接收信息的时候，知道楚时临的情况。但真正看见的这一刻，盛夭还是错愕住了。
　　楚时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后，猛地扯来被子盖住。
　　男孩表情僵硬，死死压着被子，手指都在颤，显然被另一人撞破自己残缺的身体，令楚时临感到痛苦与折磨。
　　盛夭想去帮他。
　　可是刚伸出一只手。
　　楚时临觉察到后，便疼着剧痛，用另一只完好的腿跳了过去，地板太滑了，他不小心撞到了，闷哼一声，汗水已经滴出来了。
　　对他很疏远。
　　“夭夭。”
　　这时，开门声响起，门外一个眉眼温柔的女人。
　　是原主的母亲。
　　盛夭意识又模糊了一下，心里想到，应该是063为了不让他崩人设，又将他的认知调整到了符合年龄的认知。
　　“来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
　　是香喷喷的包子，除了葱花卷还有肉馅的。
　　都是盛母亲手做的。
　　原主最爱吃了。
　　盛夭咬了一口，又想起刚才事，看了一眼旁边的楚时临。
　　见对方望着窗外，抿着薄唇，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下了床，走过去。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靠近，楚时临想要往旁边移。
　　下一秒，衣角被拽住了。
　　“你要吃吗？”
　　病房里响起了小少年乖软的嗓音，语调带着孩童的奶气。
　　楚时临没有回头，声音很低的拒绝：“不要。”
　　话音刚落，肚子就叫了一声。
　　楚时临：“……”
　　“小朋友，要不要常常阿姨的手艺。”盛母早就听说了，跟她家夭夭一起掉下冰湖的，还有一个小男孩。
　　都遇见这么危险的事了！
　　可对方的家长，竟然却一个没出现。
　　细看才发现，小男孩的腿似乎……
　　唉。
　　身为家长的盛母，心里不免染上了几分同情，于是用袋子挑了一个肉多的包子，放到了盛夭的手里，指了指楚时临。
　　盛夭领悟到了母亲的意思，迈着小腿走过去：“你尝尝，很好吃的。”
　　怀里不由分说地，被小少年塞来了一个包子。还带着热气，很暖和。
　　“谢谢。”
　　男孩的语调很低。
　　盛夭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弯着眸笑着。
　　小少年的笑容很明媚。
　　让人想靠近。
　　楚时临忽然明白，为什么盛夭人缘会那么好了。掌心被什么碰了一下，楚时临
　　盯着小少年的手腕。
　　盛夭顺着楚时临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挂着一个小猫吊坠。这是母亲前些日子给他的生日礼物，他见楚时临很感兴趣，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了下来，放在了楚时临手里。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吊坠落入手心这一刻。
　　楚时临却觉得比刚才热腾腾的包子，还是烫。他想说，不要。
　　可是盛夭打个哈欠，困倦地闭上眼。
　　随后，就被盛母抱回了床上。
　　他缓缓握紧了手里的吊坠，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来了：“少爷，楚总还有公司的事要处理，就由我来照顾你。”
　　“楚总说，要帮你转VIP病……”
　　“不。”
　　楚时临拒绝得很快。望着旁边睡着的盛夭，想起对方在水中对他伸手的模样，还有掌心残留的温暖，他嗓音带着几分执拗：“我要在这里。”
　　管家感到意外。
　　自从经历那一连串遭遇后。
　　楚时临的性格就变了。
　　不爱说话，也很少表达情绪。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看着另一张床上的小少年，心中了然，于是，有意无意地开始帮助两个小朋友制造的友情。
　　他给楚时临灌输，收了别的小朋友的东西，就要给对方回礼物的观念。
　　于是第二天，盛夭就看见自己病床处多了一个粉红色，扎着小辫子的洋娃娃。楚时临还偷偷看他见着礼物的反应。
　　管家：“…………”
　　少爷这审美。
　　盛夭：“……”
　　他收住礼物，回了一个笑。
　　在管家的帮助下，经过住院这段插曲后。
　　盛夭和楚时临的关系好了很多。
　　在幼儿园里，楚时临也不像从前那样封闭，会回应他。
　　但也仅仅只是简短的几句。
　　大多数时候，楚时临还是不爱说话的。
　　宁静的生活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
　　突然有天，楚时临没有来上课。
　　063告诉他：【路上遇见车祸，楚时临的管家死了。】
　　雷雨天，轰隆阵阵，楚时临在漆黑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继母对着继哥道：“少跟他玩，他就是个怪物！跟他带着的每一个好下场！”
　　他真的是怪物吗。
　　楚时临想起自己的腿，有时候会泛起血色的文字，疼得要命。
　　……真像个怪物。
　　他缩在漆黑的一角，不断地发抖。忽然不可置信地在门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楚时临哥哥，我是盛夭，你一直没来学校，我们都很担心你。”
　　敲门声不断响起。
　　“你开开门，好吗？”
　　楚时临却失去了开门的勇气，如果靠近他，会不会也跟母亲和管家一样，离开他……
　　而且，他的腿，还那么吓人。
　　楚时临看着摆在角落里的假肢。
　　自从买回来后，楚时临就一直没有看过。因为潜意识里，他一直愿意接受自己断腿的事实。
　　他想。
　　如果他能向其他人一样，就好了。
　　可以和盛夭一起玩很多游戏，丢手绢，老鹰捉小鸡。而不是看着盛夭和其他同学奔跑。
　　在他这里，却只能给他推轮椅。
　　假肢不是那么容易适应的。
　　楚时临摔倒了很多次。
　　但每一次，他都爬起来。支撑他的，就是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以和盛夭一起玩游戏。
　　可是，没有等来这一天。
　　却等来了一个对于楚时临而言最大的噩耗。
　　盛夭又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敲门声，而是靠着墙，开口道：
　　“楚时临哥哥，我是来跟你说一件事的。”
　　“妈妈要带我去国外了，我们不能每天都见面了。但是……以后我会回来找你的！”
　　门内的楚时临思绪僵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些话的意思。
　　他们见不到了。
　　“盛夭……”
　　听着少年的下楼声，他第一次感到慌乱的思绪，顾不上带上假肢，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子启动声。
　　小腿的血色梵文，又亮起了，痛得厉害。像是无数把小刀在刺。可他顾不上害怕这种异样，也顾不上疼，而是往阳台边，一点点挪过去。
　　却只能看见车尾灯闪了几下。
　　彻底消失在了路尽头。
　　这一刻，楚时临只觉得好像有什么温热，从他生命里剥夺。让他感到寒冷。
　　盛夭彻底地，离开了他的生命里。
　　…
　　…
　　经历这么多位面，盛夭还是第一次去到国外。尽管那么多风景，但他还是经常想起楚时临。
　　这些年，他一直把扎着小辫子的粉色洋娃娃，带在身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高中了。
　　某天早上，盛夭收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接听喂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那边只有呼吸声。
　　片刻后，又挂了。
　　盛夭想了好几秒，问道：“是楚时临打来的吗？”
　　【对的。】
　　这些年，楚时临对他的好感值，一直在稳定增长，只是最近一两年里，变得不太正常，经常半夜和早上诡异地疯涨，但是经过上午后，又会一点点退回去。
　　这么久以来，盛夭第一次看见，数值居然还能往后退。
　　楚时临这些年，也是一直没有忘记他吗。
　　这年秋天，工作原因，盛母又调回了国内。
　　盛夭就这样回国。
　　同时剧情线也开启。
　　高中是楚时临的转折点，对方跟女主许烟相遇，开始了一段爱而不得的孽缘，
　　盛夭的任务，当然就是阻止楚时临和女主的恋爱。
　　只是，十几年不见，楚时临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还记得他们小时候的情谊吗。
　　盛夭带着期待的心情，下了飞机。
　　此刻，附中论坛炸了。
　　听说这两天，会来一个转校生，似乎还是国外来的。一瞬间，大家纷纷猜测，来的可能是个小洋人。
　　“别聊什么小洋人了，我有个瓜，听说楚哥有个小青梅白月光。”
　　“啥？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我感觉这么多年没提，可能，大概，应该是死了吧……？”
　　忽然视线里闯进了一个少年。
　　眉眼秾丽，唇红齿白。
　　在场的各位，都被惊艳了一把。
　　随后听到少年开口：“请问，你们知道楚时临在哪吗？”
　　他们缓过来，指了小树林的方向，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少年很有礼貌。
　　等人走远了，他们讨论起来：“颜值这么高，该不会是楚哥的表弟吧。”
　　这时忽然有人问了一句。
　　“等等，楚哥去小树林做什么？”
　　“楚哥跟他女朋友在一起，你说呢，估计是小情侣亲热吧。”
　　卧槽？！
　　那他们刚才让少年过去，岂不是会打搅他们楚哥。
　　虽然楚时临看起来很冷淡，但是发火很吓人。之前有人不小心弄掉了一个小猫吊坠。
　　楚时临脸色冷得跟冰一样。
　　现在想起来都还起鸡皮疙瘩。
　　他们连忙跟着跑过去。
　　小树林里，林瑶瑶哭着喊道：“楚时临！”
　　明明，她听到楚时临当时在喊一个名字，似乎是瑶瑶这两个字的发音。
　　可不就是在喊她吗！
　　所以，她才大着胆子“公开”他们的关系。可谁知道……
　　“澄清。”楚时临语调冰冷，“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正要转身，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微软的声音。
　　“楚时临。”
　　分明是陌生的，却熟悉异常，楚时临怔住了，心悸了几秒。会是他吗……不可能。
　　他转头，对上少年微弯的杏眸：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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