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子兮公馆外的道路旁,沈琮单手扣在旁边黑色车门上,神色冰冷地看着面前错愕的年轻男子,又重复了一遍,“他有人接了。”
“啊……”男子仿佛才回过神,有些迟疑地看向旁边的叶瑾然。
叶瑾然喝了酒,神情似乎也不如平时的清明,他将手搭在沈琮依然扣着车门的胳膊上,“不然你先回去吧。”
沈琮无端感觉到了一股酸涩的怒气,回过头去看叶瑾然,却发现对方被风吹得连鼻尖都带了一点儿红色。
他将额头前卷起的刘海儿捋到脑后,放松开皱劲的眉头,语气和缓,却不禁带了点儿不易觉察的委屈,“我迟到了,你生气了?”
沈琮第一次没有用任何的代称。
叶瑾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带着些隐约的仓惶,“这么晚了,我没想你真的会来……我以为是铭凯在和我开玩笑。”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沈琮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停留在叶瑾然搭住自己胳膊的那支手上,纤长的五指已经冻得有些发白。
他再次抬头看向叶瑾然,眼神里的锐利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一片落寞的深色,“我也没想到你已经约了人。”
叶瑾然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了沈琮的意思,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男人,介绍着,“小任,我的司机。”
这次轮到沈琮一愣,也同时反应过来叶瑾然刚才那句回去并不是和自己说的。
“您好。”司机主动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叶瑾然说,“老板,那我就先回去了。”
青年走后,叶瑾然裹着一身寒气坐到了沈琮的副驾上,他的醉意本来都冻醒了大半,被暖融融的热气一旬,又重新反扑了回来。
驾驶席上,沈琮依然一语不发,他目光直直盯着面前的挡风玻璃,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瑾然也顾不上揣摩男人的心思,他撑头靠在车窗边,思绪纷繁飘荡,渐渐缠绕成一团。
沈琮虽然还在开车,但心里已经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他错认了叶瑾然的司机这件事固然尴尬,但引起这件事的初衷才是令他感到不安的根本。
叶瑾然有朋友这种事简直不能再正常,哪怕今天来的不是司机而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是他可以去置喙的。
他和叶瑾然,明明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自己刚才的反常又是因为什么呢?
沈琮迫使自己不再细想下去。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副驾驶,叶瑾然侧头靠在车座的颈枕上,脑后的头发绒绒地堆在围巾里,看起来十分柔软。
沈琮调低了风速,叶瑾然转过头,无意中与看向自己的沈琮四目相对。
沈琮突然有种被抓包的心虚,但得益于长期的表情管理,一时间什么情绪也没有表露出来。
叶瑾然的无框眼镜还挂在鼻梁上,无机质的玻璃镜面隔绝开了视线,带着股天然的距离感。
疏离又清冷。
这才是原本的叶瑾然,恒星的老总,他一掷千金的投资人。
沈琮回过头,告诉自己把人送到家后就回去洗澡清醒一下。
但叶瑾然忽然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他随手将眼镜摘下,手指捏着镜架,有些茫然地去看沈琮。
沈琮接过眼镜放置在前档的仪表盘上,又见叶瑾然把围巾解了下来,淡淡的松木香气随着他的动作被带了出来,渗透进沈琮的呼吸间。
叶瑾然想把围巾折好,但价值五位数的奢侈品也有点儿自己的小脾气,醉酒的人仅存的耐心被消磨殆尽,最后索性团成一团,糟心地放在了大腿上。
沈琮踩了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了道边。
叶瑾然还盯着腿上那团毛线球,沈琮没见过叶瑾然赌气的样子,觉得竟然有点儿可爱,这个词按理不会出现在如他这样的业界精英身上,但沈琮却并不感觉违和。
他拿过围巾,叠好后放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回过身,叶瑾然已经解了羊绒衫内搭的衬衣扣子,沈琮又赶紧按住他的手,“会感冒。”
叶瑾然抬头,他定定地看着沈琮,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落下鸦羽般的阴影,霓虹灯从车窗投射进来,昏黄的光落在他的眼眸间,如同一片璀璨闪烁的星辰。
这是沈琮不曾得见的盛景。
叶瑾然喝醉了,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他的目光穿过眼前的沈琮,看到了曾经那个画着死亡大眼线却依然在雷剧中闪光的男人。
是该这样,他这样优秀的人,就该这样耀眼夺目。
叶瑾然突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欣慰,他凑过去,轻轻地揉了一把沈跃头顶蓬松卷翘的头发。
“沈琮,很好。”
沈琮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听他念自己的名义,心中都是滚烫的。
炙热的温度从头顶的掌心中传来,沈琮抓住了那只手,微微用了些力气,将掌心包裹在自己五指间,过了片刻,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
·
凌晨四点,电话声乍然响起,距离叶瑾然睡下还没三个小时,他撩开宿醉后明显困恹的双眼,摸索着接通了手机。
“然然,老夫人病了。”
管家阿姨的一通电话彻底将叶瑾然从困顿中拉扯了出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定高铁或机票,驱车七个小时直接从t城赶往了几百里外的首都心脏。
叶家的老夫人苏秀宁女士已经八十高龄,早年与丈夫叶琛携手创立企业,叱咤商海四十余年,积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与财富。
虽然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却仍然不改年轻时果断严厉的性格,哪怕早已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了儿孙,也没有人敢去质疑她的任何决策。
但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对待孙辈却温柔得不像话,所以在叶瑾然的记忆里,自己的奶奶依然是那个挽着精致发髻,会将玉串珠别在旗袍盘扣处的慈爱老人。
没想到时隔一年再见面,却是在疗养院的病房中。
给叶瑾然打电话的是在叶家照顾老夫人多年的管家阿姨,对叶瑾然来说也是位相熟的长辈,女人年余五十,在首都生活了半辈子,却依然带着津安人特有的温婉和顺。
她等候在病房外,轻声与叶瑾然说着诊断的结果,“已经请了大夫来检查,说并不是什么急症,只是年纪大了,多少有些慢性病,日积月累……总是要慢慢调理的。”说要又用眼神朝着病房里示意了一下,笑了笑,“别扭得很,本来不要我说的,我问她‘就不想见见然然吗’,才不吭声,由着我给你打电话。”
听得出来,这或许并不是老人第一次住院,只是之前都感觉不太要紧,才硬是要瞒着自己。
叶瑾然一时间感到一种莫大的自责与难过,他点点头,推门走入病房。
叶老夫人精神不错,刚吃过午饭,靠在半立起的病床上,见到叶瑾然,先是有点儿意外,又很快笑起来,招呼他来自己身边坐下。
“没做飞机吗?看这身上冷的,冻得小脸都白了。”
老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叶瑾然搓热了手附上去,“没开多久,年前高速车子少,开得顺。”
老人却不好糊弄,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孙辈中还是有偏爱的,叶瑾然小时候身体不好,她带在身边照顾了几年,偏偏这孩子又生得乖巧漂亮,让老太太着实享受了一把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感情当然也比其他孩子深厚得多。
眼见自己当初捧在手心里都怕掉了的宝贝疙瘩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老人更是心疼得又悔又恼,“首都明明就有这么多营生,你父亲偏偏要把你赶到t城,这么远,回来一次都要受这么大罪。”
叶瑾然将老人的手重新捂热,又倒了杯水递过去,“奶奶,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想困在那里,父亲只是给了我选择。”
反而是老太太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了下叶瑾然的额头,“你还替他说话,当初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他心多狠啊,硬是一分启动资金都不给你,我看他就是想活活饿死你。”
叶瑾然被逗笑了,抓着老人的手指撒了个娇,“有奶奶在,谁能饿死我?”
这话却说得真切,当初叶瑾然被家里逼得险些走投无路,还是叶老夫人背地里让管家阿姨带了张卡来,解了他当时的燃眉之急。
老夫人知道他这么多年的辛苦,也欣慰于他在外面的建树,但老人也是有私心的,叶家树大根深,庸庸碌碌等着坐吃山空的孩子这么多,怎么偏偏是这个最疼爱的孙辈要去受苦。
“然然,在外面那么累,就回家吧,回奶奶这里。”
叶瑾然也没回答,只是微一挑眉,笑着反问,“奶奶真的希望我就这样回来吗?”
“淘气。”叶老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纵横商海这么多年,怎么能不明白叶瑾然当初毅然决然脱离家族的蒙荫是因为什么,见到他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正式在行业里站稳了脚,当然是既心疼又自豪。
自己养起来的孩子,果然是最有能力与抱负的。
但孩子如果太有出息,老人关心的事情大抵又会转到另一个层面,叶老太太脸上挂着笑,低下声音偷偷问,“然然,今年交女朋友没有?”
叶瑾然猝不及防,老太太一看就明白了,孙媳妇这事儿还没影。
却又不甘心,用更轻的声音继续问,“那男朋友有没有?”
叶瑾然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会从自己奶奶的嘴里问出来。
叶老太太俏皮地对他挤了下眼睛,“不用担心,小老太太开明着了,国家都允许结婚了,我当然得跟着一起进步。”
叶瑾然眼见老人这话越说越真,赶紧否认,“不是,没有,奶奶你想到哪里去了。”
“真的吗?”老太太失望了,“哪个人这么没眼光,连我这么优秀地孙子都没看上。”
“没有哪个人,奶奶你不要炸我了。”叶瑾然又无奈又好笑。
老太太看着孙子被逗弄得绯红的脸,又一次体会到了养娃的乐趣,她从枕头旁摸出手机,神秘兮兮地点开一个相册。
“来然然,帮奶奶参谋参谋。”
叶瑾然点开相册,各色男女的生活照硬照霎时间流水般映入眼帘。
“看看哪个比较像我未来的孙媳妇。”
叶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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