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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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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二哥与六哥都在关心切切的喊她,耳边是他们倚门送子老母亲般关怀备至的叮咛嘱托,韩娇不自觉,眼泪汪汪的,低着头小声哽咽,嘤嘤不停的哭着。

        气氛一再悲怆,潸然泪下,无数战马蹬蹄,嘶鸣哀嚎,仿若哼唱着最后的战歌,旷野雪山上的寒风冷冽如刀,割着每个人的脸,令所有人都疼的抹眼泪。

        马上,裴炎兴便受不了了,送别整的跟哭丧似的,他一个动作,便让哭哭啼啼悲悲切切的将士们,全数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逃离,头也不回的抱头鼠窜。

        只见,他先干咳嗽两声,而后,白眼翻起,面孔扭曲且有节奏的诡异抖了两下,身形似是不稳的向后退了半步,如丧尸般僵硬着手臂,一双指骨分明的白皙薄茧手哆嗦着摸上了腰右侧的霜雪似的剑柄。

        不消半秒,挨揍最多的一名老部下,如雄鹰般惨叫嘶鸣一声:“快跑!大帅发疯又要砍人啦!!!”

        “什、什么…快跑!”

        “跑!赶紧的快跑——”

        否则,性命不保,乱剑砍死!

        整齐划一的三军将士,全数勒马疾行,做鸟兽散,那儿还有方才的半点离别伤怀?

        乌泱泱乱七八糟横冲直撞的,倘若北周此刻来袭,定会输的片甲不留,那儿还有虎狼之师的半分颜面?

        裴炎兴饶有兴致的瞧着,啧啧两声,看来,自己的疯癫狂躁之症,当真是把将士们折磨的不轻,该是留下怎样沉痛惊悚的阴影,才能将昔日骁勇善战的老骨头们吓得屁滚尿流,都惧怕回头看一眼的。

        薛耀也念叨着密审时,大帅那狂暴如虎嘶吼似狮的发疯模样,血盆大口如厉鬼般可怕,还老是诡异瘆人的笑,嗜血残暴的上百种刑具,现在回味,都骇得两股战战,他下意识的,急忙拉着二弟的袖笼开溜。

        方才跑了几步,沈智舟惊骇过后,脑子回转,甩开大哥的手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扇着羽毛扇,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不对,大帅这次、是假疯。”

        “我们被骗了。”

        淡定片刻,薛耀转着眼珠想了一圈,思揣着确实是这样,大帅最烦的便是纸短情长藕断丝连与哭哭啼啼的,他只想一走了之,图个清净。

        抬眼望去,只有六弟徐霄站在那里,如颗屹立不倒的长青松,大帅拐了阿娇儿,早就走远了。

        银装素裹,冰封雪山,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瞧见黑马疾驰与阿娇儿艳红色的斗篷在寒风呼啸中如牡丹般摇曳。

        徐霄立于原地,挥了挥手,哽咽大声喊道:“哥!阿娇儿可是俺们兄弟六人的心头肉,你可得好好对她!”

        “不许欺负了她…”

        “还有,记得回来看俺!”徐霄于胸前重重砸了两拳,行了个军礼表忠心,又忍不住红了眼眶,高声呼喊着:“六球儿!永远都是大帅的六球儿!”

        “知道了——”一声惊雷般的嗓子划破苍穹从天边传来,惊吓的寒鸦嘎嘎鸣叫着四散飞舞,裴炎兴怀抱着韩娇,调转马头,立于祁连山最高的雪山之上,呼啸寒风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最后望了一眼,当年父兄与五十万裴家军尸骨掩埋的长柏坡,此刻被半腿高的积雪全数掩盖,好似多年来那桩无人问津的惨案。

        裴炎兴冰凉淡漠的道了句:“爹,兄长,兴儿会帮你们报仇雪恨的。”

        身侧骑枣红色战马一袭黑罗裙的裴闻鹊静静的立在他的身后,手中的缰绳紧了紧,停顿良久,想开口说句安慰的话,听得裴炎兴凉凉的道了一句:“走吧。”

        他勒马疾行,调转马头扬鞭而去,一骑绝尘,裴闻鹊只好跟随着他,离开他们足足生活了二十年的祁连山,与誓死捍卫的燕云十六州。

        从此,男子星辰璀璨的明眸中沾染了仇恨,变得冰冷狠辣,只为还当年父兄身死裴家军全数阵亡的一个真相,报这积攒了十年的深仇大恨,一雪前耻。

        睡梦中,仍旧是震天动地的吹角连营,寒鸦立于枯树枝头嘎嘎鸣叫,练兵声、巡逻声、将士们围坐于篝火边寻欢作乐畅快的饮酒,军妓们穿着露腰水袖裙琵琶半遮面的奏乐起舞。

        烛火摇摆,清影晃动,满室的静谧,地龙烧的很旺,裴炎兴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出现在眼前,与之前的记忆,全部都混杂在一起,吵得韩娇头痛欲裂。

        她发烧了,日夜兼程的赶路,风餐露宿,凄风苦雨,脚不沾地的骑马疾行,落脚的地方多半是破屋,半块干巴巴的葱油饼充饥,这便是半月来披星戴月的日子,素来身子骨不错的她,着实抵抗坚持不住,便病倒了。

        韩娇此刻,枕躺于客栈的梨花木雕海棠花的床上,盖着厚厚的天青色棉被,藏蓝色的纱帐晃动,衬得她的整张脸都虚脱无力,白如霜雪。

        花鸟鱼虫的屏风后,有身影晃动,如月下青松般芝兰玉树,有人在说话,是裴炎兴的声音,韩娇分辨的出来,他的嗓子,总是那么的悦耳动听,如祁连山下叮咚流淌的溪水般,淅淅沥沥。

        “女医,我家…咳!”裴炎兴抵拳轻咳,很不适应如此亲昵的称呼,他低沉清冷的道:“小娘子,如何了?”

        女医着身蓝绸广袖袄裙,她极有礼数的向面前的男子躬身行礼,生怕吵着屋内睡梦中的美人,软言细语的道:“尊夫人的身子,无甚大碍,许是多日舟车劳顿,又食不果腹,近日的天格外冷的刺骨,偶感风寒而已,老身这就给您开个方子,按时吃药,过几日,便会好了。”

        大梁礼仪之邦,极重教养,市井女医都如此仪态谦卑,令裴炎兴很是欣慰,他向女医鞠躬致歉,付了诊金,将人好生送出门去,取来草纸包裹着的三副中药,递给了裴闻鹊。

        裴闻鹊艳若春华的脸上闪过若有似无的不悦神色,她柳叶眉梢微不可查的颤了颤,纤纤玉手叠合置于腹部,撇过头去拒绝的道:“我不去,婶夫人生病了,小叔叔自己照料吧。”说罢,她转身便走,将门重重的关上。

        “鹊儿,鹊儿。”裴炎兴唤了两声,没人应承,知鹊儿该是恼他,不想理会。

        青纱帐中,女子的鬓角与额间出了层细腻光泽的冷汗,韩娇山水画般的浅色黛眉轻蹙,小模样痛苦,令裴炎兴瞧得心头很不是滋味。

        一只冰凉刺骨的掌心覆上了她的额头,而后,鼻尖被刮了刮,有人在帮她极致温柔的擦汗,韩娇知晓是裴炎兴,他的身上总是弥漫着瘆人的寒气,凉凉的掌心,将她体内的热疹褪去不少。

        她周身滚烫炽热,烧的神志昏沉,以为还在帅帐,裴炎兴发病时,她喝了催情药,坐于他的怀中,身子火炉般烫的发涨。

        韩娇如那时候,只想找块千年寒冰敷一敷身子,那样,会不那么难挨,好受些许,她握着那只替她擦汗的手,猛地环抱着他的腰身。

        裴炎兴整个身子,突兀一僵,心慌意乱的瞬间,已经被韩娇拉着压在了她的身上。

        “侯爷…”她呓语梦寐间,动了动唇,口齿不清的唤着:“侯爷…”

        裴炎兴眼疾手快,臂膀撑于刺腊梅花的藏蓝色枕头边,才不至于将身下的小姑娘压的太惨。

        疯癫狂躁是一回事,那时的他,不受控制,任性妄为,满腔嗔恨,被周身那虫蚁啃噬蛇蝎叮咬般的千疮百孔一激,只想提刀砍人。

        而今,又另当别论。

        他与她鼻尖靠着鼻尖,嘴唇对着嘴唇,一双星辰璀璨的桃花眼如放大镜似的,清楚真切的瞧着姑娘夜明珠般的霜雪面颊,因为发热,沾染上两团夕阳红云。

        裴炎兴的心脏,穆然紧缩,小鹿乱撞,跳的飞快。

        “侯爷…侯爷…”韩娇又唤了两声,梦境中,颠鸾倒凤的激情画面仍在继续,她的身子如滚烫的沸水般在炭火下灼烧,不受控制的去撕扯他的腰带。

        他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血红,很想起身,又被韩娇禁锢环抱住了脖颈。

        “娇、娇娇儿…”他颤了颤睫毛,桃花眼中沾染了些许柔情,歧途唤醒她:“吃药了,娇娇儿?”

        娇娇儿很乖,披星戴月的赶路,身子常有不适,总会很好的掩盖着情绪,饭菜不合胃口,也会蹙着眉笑盈盈的说好吃,随他于荒郊野外的破屋里歇脚,依偎在他的怀中睡的安稳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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