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感冒
“那什么才是好？”江晏斐反问。
一双黑眸带着怒意盯着封渡，后者愣了愣，垂下头。
封渡从来没见过如此愤怒的江晏斐，在他印象里，对方一直都是举止得体，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跟身边人发火。
对他更是礼貌客气，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
封渡暗下了眸子，直接开口。
“船上有医生，节目组也有很多人，再不济还有助理。”
江晏斐双手插兜，听了封渡这番话，他站正了身体，认真道：“既然你提了，我不妨和你说说刚才的情景。”
“你们两个同时落水，上岸时你身边有多少人关心，林池呢？”
“回到房间以后，你身边又围了多少人？整个节目组的人几乎都在了吧？”
“船上唯一的医生也是先去看的你吧？”
江晏斐看着面前人闪烁的目光，接着道：“你从出道开始便一路顺风顺水，众星捧月一般地供着你，你当然不知道在这件事情发生时，你和他的差别待遇。”
“他身边没有人，我不管他，他怎么办？”江晏斐坚定而愤恨道。
假若林池真的有心自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封渡白了脸，江晏斐确实说中了。
他回到房间以后，半个节目组的人都挤到了他那里，房间内灯火通明。
端水的，忙着叫医生的，打下手的，好不热闹。
反观林池这里，只有江晏斐。
若不是他执意包扎完伤口带着医生立刻赶来，就连医生也得被扣在他的房间，时时观察着他的伤势。
江晏斐叹了口气，“我不去看他，不在他身边守着他，没有人会管一个没什么名气的omega。”
“林池他运气好，遇到陈铭还愿意费心去帮他熬一晚姜汤。”
“那过去呢？封渡你好好想想，当年除了我，和你合作的最多的就是林池了吧。”
江晏斐言尽于此，不愿多说他查到的关于林池的那七年，只长长叹了口气。
“回吧。”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不仅仅是因为丑闻事件，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也迟早会离开你。”
江晏斐一番语重心长的话重重砸在了封渡的心上，他惨白着脸捂上心口，胸腔似是被一些往事填满，阵阵抽痛不已。
江晏斐转身进门，眼前那道门在自己面前重重合上，封渡才知，自己忽略的并不只有宋卓一事。
房间里，江晏斐进了门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不想让林池看出什么端倪，让他忧心。
“怎么样？”
医生拿过体温计，从医药箱里翻找着药物。
“有些低烧，应该只是一般感冒，我开点感冒药，每隔四小时量一次体温，如果夜里高烧再吃退烧药。”
“好，麻烦你了。”江晏斐点头应下，他随手烧上一壶热水。
医生把药物分出来，按类型码在桌面上，用马克笔在纸上写下用量和次数。
他不关心圈子里的事，但好歹对病人还算是一视同仁。
哪怕林池房间里空空荡荡，不像上一个那样热闹，身边也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omega伴侣的alpha。
他还是多提点了一句，“夜里最好有人在他身边，omega的腺体有手术史，情绪也不太对，身体差夜里也容易高烧昏迷，还是有人在身边照顾比较好。”
江晏斐点头。
“好，我记下了。”
“嗯，晚上有状况记得叫我。”
江晏斐把医生送出了房间，又折返过来，把烧好的热水倒在玻璃杯里放凉。
医生的话，林池自然也听到了。
“你今晚会留在我身边吗？”
许是生病的缘故，林池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样坚强了，可以硬忍着发热期的不适与街头混混周旋，语气也不禁软了下来。
他想，他或许是想要人疼自己的。
他看着alpha弯了弯唇角。
“会。”
林池安下心来，又听见alpha说：“不止今晚。”
想要从床上坐起身来吃药的omega顿时脸红了。
“水温刚刚好，先把药吃了再睡吧。”
江晏斐取出感冒药送到了林池的嘴边，omega顺势张嘴，连手也不动。
真就是听了医生的话，完全一副等着人照顾的姿态。
江晏斐笑笑没说话，他坐在了林池身侧，把人半扶起来喂药又喂水。
“好好休息吧。”
“这次的旅行很糟糕，明明是为你准备的，却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我陪你新的。”
洗了热水澡，大床又很柔软，还有江晏斐在身旁的安全感，林池忍不住眼皮打架。
江晏斐说什么，他就哼哼唧唧应下什么。
反正江晏斐不会骗他，就像一开始说会和自己参加综艺。
他没当真，可江晏斐真真切切放下身段来参加了，并且就陪在自己身边。
江晏斐成为了照亮他生命的第一束光。
“你不想工作的话也可以，我的公司足够付你的违约金。”
“……嗯。”
“或者说你还想跳舞，我可以帮你找最好的老师，专心跳舞。”
“……嗯。”
江晏斐盯着omega卷翘的睫毛看了很久，意识到林池已经很困了。
连回应他的声音都一声比一声小，还坚持着不落下他说的每一句话。
江晏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此刻在林池面前却想尽情畅想未来，把所有林池喜欢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罢了，等你好了再说吧，现在好好休息。”
“……好。”
林池翻了个身，往江晏斐的方向靠了靠，探出一只手换上了江晏斐的腰肌。
江晏斐垂下眸子，盯着腰间那细白的手臂，小臂上还残留着许多针孔留下的疤痕。
他再说最后一句。
“那……等综艺结束，搬来我家？”
这次林池没有回应，江晏斐觉得他这次大概真是睡熟了。
探出手，关掉了房间的灯。
他没发现的是怀中的林池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同样明亮，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
另一个房间里的封渡却是精神萎靡地在窗前枯坐，望着窗外翻涌的海浪默不作声。
房间里没开灯，海上只有远方灯塔闪烁的光芒，alpha矜贵的面容此刻却显无比憔悴。
江晏斐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封渡紧紧闭上眼睛，他不愿去回忆过去的事情，可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却一次次出来作祟，昭告着当年的他对待林池到底有多不公平。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他和林池数不清第几次的合作。
他正值事业上升期，有数不清的资源，电影男主角的剧本接到手软。
林池不一样，出门没有背景，非科班出身，即便再怎么努力，没有经验，入行晚都是他进入娱乐圈的绊脚石。
封渡还记得林池朝自己邀功讨好道：“封哥，快看，我终于不靠你接到了属于自己的剧本。”
他喜欢omega对他这样的态度，面上也不好泼了omega的冷水。
虽然只是个半集就死的龙套演员，封渡依旧面上挂着笑容。
“很好啊，林池也要加油。”
“我会成为像封哥一样有实力的演员的。”
封渡苦笑一声。
那时他背地里嗤笑林池，能谋生已经是不易，没有天赋，他拿什么拼到自己的位置。
新剧开拍，他和林池离得远，年轻气盛的时候 易感期来的尤为频繁。
即便是答应了林池，那次的林池接的剧本他不插手 可是末了，他还是扛不住易感期的煎熬，以强硬的姿态把人接到了自己身边。
omega苦苦哀求，他不想错失这个角色。
封渡被他闹得烦了，不过是一个半集就死的炮灰，值得林池和自己闹得不可开交？
他立刻在自己新剧砸了一大笔钱，换下来早就定好的配角，硬是把林池塞到了那个位置上。
被抢了角色的omega自然不服，一时间闹起来，舆论铺天盖地，直指空降剧组的林池。
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林池是不是在那一段时间失魂落魄，不在乎网络上对林池的诋毁，更不在乎被换下的omega仗着家中势力在林池后来的演艺生涯中处处给他找麻烦。
他只在乎，他自己能不能在易感期看见一张肖像江晏斐的脸。
以至于后来舆论越闹越大，甚至引火上身，有人爆出是林池靠着封渡暗箱操作，抢了别人角色。
林池惶惶不安对他提起时，他记得自己也是随口一句。
“别带上我。”
一句别带上我，让林池被迫自己在网上担下舆论，末了还要说上一句。
“和封前辈无关，他是个很好的人。”
从此林池全网黑粉追着骂，被他自己的粉丝黑遍全网。
封渡心中发苦，单手紧握成拳锤上胸口。
这些难道自己都不知道吗？
他都知道，只是当时的他全心全意一心只有江晏斐。
如今回忆起来，陪他度过整个青春的人，竟然都是林池一人。
是他对不起他的omega，封渡眼眶酸涩。
江晏斐说得对，他们之间不只是宋卓的问题。
他整整欠下了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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