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伤疤
“发过来。”
封渡的声音冷下来。
海岛上网络不好，发送一个视频需要很长的时间。
白色的正在加载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模糊的视频封面显示在一家废弃工厂。
地上的人是林池，站在旁边施暴的人是他信了数年的私人助理。
封渡的额角沁出冷汗，冰冷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点着重新加载的提示。
他不信邪。
举着手机迈开长腿，一路向着海岛上唯一的信号塔跑去。
呼啸的海风掠过耳边，吹得眼眸干涩。
他一遍遍点着屏幕，重新加载的提示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封渡颤着唇，口中暗骂出声。
“封哥？你在听吗？”
厚重的呼吸声传到电话那头，助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视频加载成功。
封渡站在一片纯白沙砾上，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
他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真相。
林池不在医院，他一身演出服，站在废弃工厂一角。
模糊的监控录像中，封渡依稀可以辨别出那套演出服是剔除腺体标记后，林池第一次为他伴舞。
彼时，他的手术伤疤还未完全好。
“你不是说封哥要见我？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监控视频卡顿，雪花点频频闪过画面。
“你还不死心？封渡不会再见你。”
视频中的林池似乎不甘心地上前几步，不断质问着面前的alpha。
“你骗我！”
“封哥不会放弃我，他这次演唱会还找我伴舞，怎么会不愿意见我？”
视频中的宋卓把手机递给林池，omega接过后瞬间变了脸色。
“封渡当然不会放弃你，因为江晏斐出了事，你还得替他顶下这件丑闻。”
宋卓顿了顿，笑容堆了满脸，是封渡从没见过的贪婪模样
他的语速很慢。
“这算是你七年替身生涯中，最后做的一件事。”
原视频时长有一个半小时，剪辑过的视频后期经过加速处理，血腥的场面打上了马赛克，调取视频的人为画面中的omega维护了最后一丝尊严。
封渡红着眼眶。
视频中的林池一开始不断哀求着宋卓想见自己。
拳脚相加，就连脆弱的的腺体也受到了二次伤害。
哀嚎求救传不出废弃工厂，林池像是在联系什么人，但求救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最后手机被宋卓砸毁，他不断挣扎哀求着。
他不愿做江晏斐的替身。
“我不爱他了！”
“求求你。”
“我不爱封渡了，我愿意退出娱乐圈，以后再不缠着他。”
“求求你，告诉封渡，别让我做这件事。”
“我不愿意做江晏斐的替身！”
omega的求救声穿透封渡的耳膜，紧紧握住手机的手指青筋暴露，冷汗顺着下颌角滴落到了屏幕上。
视频的最后，是林池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大口鲜血从嘴角涌出。
他妥协了。
“我……我去做江晏斐的替身。”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时间停留在林池站在天台上的前一天，也就是公告发出多人运动丑闻的第二天。
封渡颤着手跌坐在地上，手指不听使唤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找出了那天的通话记录。
新助理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告诉他林池自杀了。
omega在天台上绝望无助地对底下人哭喊着，说什么也要见上他一面。
当时的他在做什么来着？
他在一遍又一遍联系着江晏斐，心情烦躁不安。
他在想，江晏斐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
他推了所有的工作，通话记录最后一条还停留在联系造型师。
他做了一个完美的造型，亲自去剧组找江晏斐，还在为江晏斐不肯见他而心烦意乱，这才换了方向去医院解决林池的事。
他当着林池的面，为了区区八百万把没了半条命的林池扔在医院。
又放任身无分文，浑身重伤的林池去酒吧打工。
那前一天呢？
前一天呢！
封渡看着被拦截的垃圾来电，喉结滚动，目眦欲裂地瞪大眼睛。
有些不敢相信地把手机扔在地上，避之如蛇蝎。
那个眼熟的号码，在某个时间点，一遍一遍地给他来电。
林池的求救电话是给自己打的。
而早在伴舞刚一结束，他拉黑删除了林池的所有联系方式。
电话里的人还在劝。
“封哥？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太激动。”
“好歹林池现在已经好好的了。”
此刻的两句话彻底激怒封渡。
“好不了！！！”
封渡咬紧牙关。
“事情没过去，也过不去。”
“我要报警抓宋卓，我要他付出代价！”
封渡跪在地上的膝盖已经麻木，他抓起手机强撑着站起身。
电话那头的助理默了几秒。
“封哥，不能报警。”
“一旦报警，林池做了你七年替身，包括后面……”
助理斟酌着说辞。
“新闻的事，一旦曝光出来和你有关。”
“你就毁了。”
海风清凉，掠过封渡额角被沁湿的碎发，他恍惚间清醒了几分。
助理的话从手机里传来，从容镇定，利益位上，颇有他一贯的风范。
“封哥，为了一个替身，不值得。”
封渡张张口，没说话。
他挂掉了电话。
封渡缓缓闭上眼。
不值得吗？
那到底什么是值得？
伤害林池的宋卓不值得自己用前途做赌注去报警抓人。
那他值得林池作为江晏斐的影子跟在自己七年吗？
他值得林池为他生生剃去标记吗？
他值得林池曾经对他的爱吗？
心口处传来阵阵抽痛感，封渡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他甚至保护不好自己的omega，他什么都做不到，却还让林池一遍又一遍地对他付出，一遍又一遍的妥协。
如果他再多关心林池一点，又怎么会被宋卓钻了空子？
封渡抽抽鼻子，红着眼眶。
不行，他得去找林池解释。
不是自己指使宋卓，用暴力逼着他答应。
不是自己……
封渡口中喃喃着，刚迈出步子却又停下。
他脱不了干系，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如果不是他点头答应宋卓的提议，宋卓怎么敢背着他这么做？
他有罪，林池需要的不是他的解释，而是他的道歉。
节目组的人早在封渡离开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但是人跑的太快了，几个人一时没跟上，找到封渡后又看着他盯着手机近乎于崩溃的神情。
一时间摄像不敢录下去，几人也不敢上前去找封渡搭话。
众人猜测，封渡应该是拍综艺拍到情绪崩溃，毕竟从刚才开始他看起来就已经不对劲了。
只是，扶着封渡回房间的林池又去了哪里？
说来看封渡的江晏斐又去了哪里？
正在几人犹豫不决时，封渡已经回来了。
裤脚上粘着泥沙，神情颓然，成熟矜贵的一张脸此刻面无血色。
封渡从他们身边路过，没有施舍给他们半个眼神。
很有眼色的omega于欢看到被封渡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通话记录那页。
他开口问：“封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有急事，可以和导演说。”
“大家都可以理解你的。”
封渡似乎被于欢说的话吸引，他反应迟钝地仰起头。
于欢对上了一双颓然的黑眸，红色血丝布满眼底。
此刻的封渡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他识相地闭上了嘴。
封渡嘴角微扬，在镜头前保持着该有的礼貌。
“谢谢，但没人能帮我。”
陈铭拉住了于欢，眉头皱起。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封渡一个人走到了海边，长腿屈起，坐在原来的那块礁石上。
难以控制地向身侧偏过头去，方才林池还与他并排坐着，双臂环住他的臂弯。
让人难以想象 之前的林池经历了这种事情。
哪怕是对方只是在逢场作戏，林池还愿意理他。
封渡眼神一亮，暗自握紧双拳。
这说明他还有机会不是吗！？
他不奢求林池原谅自己，只求自己能赎清罪过。
封渡这样想着，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向着小木屋走去。
在外面架起篝火的孟深看见了身影摇摇晃晃的封渡。
出于对同事的关心，她开口问：“封哥，你……没事儿吧？”
封渡摇摇头，“没事儿，对不起。刚才得知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绪失常，影响了拍摄。”
“哦……”孟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严重吗？解决了吗？”
封渡的眸光暗了下来，声音发冷。
“跟着我的其中一个助理去世了。”
孟深安慰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封渡现在这样子着实不像为助理伤心，更像是杀死助理的凶手。
她张了张口，干巴巴地安慰。
“……节哀。”
“谢谢。”
目睹了刚才失魂落魄，宛如幽魂的封渡，于欢咂咂嘴。
“看不出来，封哥竟然是一个如此重感情的人。”
“圈子里的那些传闻果然不能信。”
孟深看了一眼于欢，用手肘碰了碰于欢。
“慎言。”
于欢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失言，以封渡的咖位，还轮不到自己对他品头论足。
他急忙捂住嘴，有些感谢这个beta姐姐及时提醒了他。
不然他下一刻就要去问那个助理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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