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谢屿走出酒店时,接近正午。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上,晒得肌肤火辣辣地疼。
她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陆幼薇家的地址,便靠在座椅上,吐出一口气,闭目养神。
夏季高温,出租车的空调开得很低,冰凉的冷气呼在谢屿的肌肤上,引得她不由自主地颤栗。
半小时车程后,谢屿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陆幼薇住的房子在老住宅区,道路狭窄,只允许行人和非机动车通行,里头住户的私家车都得在小区外自寻车位。
不过,老小区也有优点。
比如,都是不超过五层的小高楼,采光好,一年四季晾衣服方便;楼房幢数少,号码标得清楚,几号楼几单元,找起来简单。
三号楼二单元401,确认无误后,谢屿叩响门扉。
不多时,大门向内打开。
陆幼薇与她打照面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不怀好意地瞪了她一眼,从一旁的鞋架上递给她一双拖鞋。
谢屿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趁陆幼薇弯腰找鞋的功夫,目光向客厅深处延伸。
卡其色沙发上,还坐着一人,手里捧着茶杯,似笑不笑地望着她。
大清早的,呸,大中午的,老宋怎么也在这?
来蹭午饭?
谢屿从陆幼薇手里接过拖鞋,弯腰,话却是对宋林辞说的,“你怎么来了?”
昨天刚见的面,总不至于这么快又来叙旧吧。
宋林辞好笑,心道:这话说的,就你能来薇薇家住,我连来她家坐坐都不行?
她面上不喜不怒,应对自如,“来给你送行李呀。”
“薇薇这没电梯,我总不能那么晚还让她一个人提着箱子上楼梯吧。黑灯瞎火,要是磕着碰着,可就是你的罪过了。”
“所以,我只好今天早上多跑一趟,帮你把箱子送来。”
谢屿自知理亏,给朋友添了麻烦,别别扭扭道,“谢了。”
那送完箱子,照理来说不就应该走了嘛。她话锋一转,“那你现在怎么还在这?”
怎么感觉像是守株待兔,刻意等着我似的。
后半句话,谢屿没说出口。
谢屿完全没有多想两人的异常,更没料到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神色自若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待谢屿坐稳,宋林辞立刻起身,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沙发靠背上,目光相汇。
谢屿脑子里突然冒出个词汇,沙……沙发咚?
不对不对,神特么沙发咚?
谢屿瞪大了眼睛,惊呼:“你干嘛?”
那副模样像极了被强盗非礼的良家妇女。
宋林辞坏笑,只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我在等你。”
直觉不妙。
谢屿想要挣脱宋林辞的束缚,后背发力,还没直起身子,陆幼薇也伸出一只手,把她按了回去。
一左一右,活像两个逼问犯人的主审官。
陆幼薇一本正经地奉劝道,“老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可坦白的?”谢屿双手抱臂,嚣张极了。
还嘴硬。
陆幼薇咬牙切齿,“你见色忘友,不该给我和老宋一个解释吗?”
她昨天晚上喝得头晕目眩,脑子转不过弯,一时半会被谢屿那套说辞唬住了。今儿个早上酒醒了,灵台也清明了,才发觉事情另有玄机。
谢屿哪里是去见过去的朋友啊,分明是鬼迷心窍,勾搭那个女人去了。
先前谢屿要电话号码时,她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要电话号码而已,做什么靠那么近,都要扑到人家怀里了。
还有回到座位上时,脸颊和耳根红成那样,像个羞涩的小媳妇似的。
还有还有,最后也是因为谢屿的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才提早结束了酒局,老宋还替她打掩护来着。
找女人约会也就算了,不仅不老实交代,还满嘴跑火车。
最离谱的是,谢屿居然直接在外面过夜,这都中午才回来。
一桩桩一件件拼凑起来,陆幼薇不得好好“审问”她。
一说起这事儿,谢屿的气势少了一大半,激动、害羞、尴尬,多种情绪一哄而上,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宋林辞循循善诱,“要不你从我和薇薇离开后说起?”
谢屿故作老成,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
又是托词,宋林辞不会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等到现在,不就是想听这位挚友的八卦嘛。
“那你长话短说。”
这是打定主意,要她非说不可。
——苍天啊,放过我吧。孩子不过就是夜不归宿一次,不至于这样吧。
谢屿愁眉苦脸,狗狗眼望着她们,“呜——”
“撒娇也不行。”
必杀技也不奏效。
——好,想听细节是吧,来啊,谁怕谁?
谢屿思量了片刻,启动她长这么大最厉害的一次概括能力,简介明了,“你们走后,我问她去不去酒店,然后我睡了她,今天早上她跑了。”
三言两语,说出了十几个小时发生的若干件事情。
谢屿不想提太多细节。
一来她实在不想回顾自己令人羞耻的骚|操作,贻笑大方。
二来这是她和姐姐之间的事,也算隐私,不方便透露太多。
陆幼薇向宋林辞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老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宋林辞耸耸肩:不知道,反正这场面确实是没见识过。
看着两人默不作声地消化信息,谢屿松了一口气,揉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叹道,终于消停了。
只可惜,没安静一会儿。
宋·提问小天才·林辞又上线了:“她跑什么呀?”接着自问自答,“莫非,她对你不满意?”
这个不满意,真是意义丰富。这时候就要感慨,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谢屿这下子真的要哭了。
她先前就有这个猜测,经宋林辞这么一说,她觉得可能性更大了。
谢屿委屈巴巴地咬着下唇,眉毛下弯,眼角红红的,像只受伤的小狐狸。
这是什么人间小可怜啊。
见状,陆幼薇爱心泛滥,挤开宋林辞,安慰道,“老谢,也不一定是她不喜欢你啊。也许,人家有急事就先走了,忘记跟你说一声。”
谢屿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分明在说:你觉得我是傻子吗?这种明显哄小孩的话我要是能相信,不是白活二十多年了?
她揉揉眼睛,一开口就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薇薇,你不用安慰我了。即使你说得头头是道,我心里都明白了。”
说完,她便把脸埋在抱枕里,不作声了。
陆幼薇:你特么明白了什么?!
6:00pm一家高档的旋转餐厅。
沈秋身着干练的西装,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一只银制怀表,表链细长,自然垂落。
沈秋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因此对时间特别重视,时间就是金钱,每一分钟都能创造出无法估计的价值。平时哪个下属要是迟到了一分钟,沈秋是没有好脸色的。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一分钟,王洋还没有出现。
沈秋依旧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儿。原因很简单,她昨天放了王洋鸽子,心里愧疚得不行,今天就是白等她一晚上,沈大忙人都毫无怨言。
“抱歉,路上塞车,久等了。”
清冷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咚咚声响起。
王洋今天的装扮依旧低调,换下了昨日的黑裙和米白色西装,挑了一件修身的紫罗兰丝织衬衣,搭配纯黑的直筒裤。
大城市都有个通病,交通堵塞,早高峰和晚高峰最甚。
沈秋理解,“没事,不晚。”
王洋在餐桌的另一侧就座,手包放在一边,双手搭在腿上。
沈秋正准备开启第一个话题,定睛一看,王洋的脖子上,贴着一个创口贴。
她指了指,“你脖子怎么了。”
“没……没事,裂了个小口子。”
沈秋啧了一声,裂了个口子就裂了个口子迈,你那么紧张干嘛,怕我检查你伤口啊。
见沈秋没再追问,王洋心虚地叹道,自己还是不适合说谎。那么正常的一个理由,还说的磕磕巴巴。
其实,她今天迟到,不光是路上塞车的缘故。
临出门时,她照了照镜子,吓了一跳。雪白的脖颈上,赫然一个吻痕印在上面。
王洋觉得,有必要遮掩一下,否则实在没脸见人。
她翻了翻衣柜,找出几条丝巾,正准备挑一条合适的系上,转念一想,现在是夏天,这么热的天气系一条丝巾,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此路不通。
想了半天,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张创口贴,贴上,大小刚好。
虽然丑了点吧,但能遮住就好。
但是,王洋忽略了一点,创口贴的胶布一旦沾到水或者浸了汗,黏性会减小许多,甚至,脱落。
这种情况还是在沈秋眼皮下发生了,悄无声息,以至于王洋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沈秋坏笑,点了点自己相同的位置,“洋啊,你那……是小口子?”
王洋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她感到热气上涌,慌忙解释,“哦,蚊子咬的,我嫌丑,就给遮住了。”
其实是某只小狗咬的,但差距不大。
沈秋笑容更大,哟,这是欺负我没谈过恋爱,还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哄。
这特么绝壁是吻痕。
还是新鲜的。
看来,昨晚有故事啊。
沈秋站了起来,走到王洋身边,居高临下俯瞰着,又找到了一处可疑痕迹,指了指她胸口,“你的意思是,这里也是蚊子咬的。”
王洋故意错开她的视线,看向桌子底下,“夏季蚊虫多,偶尔,也会遇到几只不太正紧的蚊子。”
沈秋:“……”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编呢?
沈秋拍了拍王洋的肩,正气凛然,“朋友,请说出你的故事!让我高兴高兴。”
王洋瞪了她一眼,沈秋不怕她,大胆地瞪了回去。
眼见实在糊弄不了沈秋,王洋就简单说了一下昨天的情况,尽可能地删减细节,但还是比谢屿要多费了些口舌。
听罢,沈秋愣住了,张大着嘴,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除此之外,她头脑里炸成五颜六色的烟花。
不可思议,闻所未闻!
但她最关注且不理解的还是……
“睡了就睡了,她跑什么啊?”
王洋表示,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嗷嗷嗷!我明白了!”沈秋猛地一拍桌子,险些碰倒了玻璃杯。
王洋瞪了她一眼,不悦地警告道,“你小声点。”周围这么多人呢。
“哦哦。”
沈秋猫着腰,凑到王洋耳边,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递给王洋一个“我是不是很机智”的眼神。
但她发现,王洋咬牙切齿,仿佛想弄死她。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反应怎么这么大么?
难道,她一语成谶?
沈秋说的是——
“是不是因为她觉得你不行啊?”
“你想啊,你那么快就睡着了,人家肯定没尽兴,想着跟你这个老阿姨在一起,肯定影响以后的夜生活质量。但又不好意思告诉你,今天早上只能装睡,找机会离开咯。”
有理有据,论证充分,十分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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