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姐姐,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声音温温软软,带着丝甜美。
王洋不想承认,她被眼前这个一袭红裙的小妖精撩到了。她如照影的惊鸿,长翼扫过湖面,掀起圈圈涟漪。
然湖水平且深,终将回归宁静。
几番无声地吐息之后,王洋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喝酒倒是不必了,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如外貌一般,清清冷冷,如千年寒潭之中依旧流动的水珠,如风中作响的珮环,不失灵动。
被拒绝了。
谢屿讪讪地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般摸摸鼻尖,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声音也小了许多,“那个……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年轻女人抬起眼眸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宛如扑闪的蝶衣,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倒叫她看出了几分楚楚可怜,像一只撒娇的小狗。
虽然冒昧,但,实在不忍心拒绝啊。
“好。”简洁的一个字,听不出多余的感情。
谢屿心下一喜,拿出手机,双手捧着,递给王洋。她从未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过手机,此番像个虔诚的信徒,珍重地向神明献上最宝贵的东西。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节奏很快,如跳舞的小人在布满灯光的舞台上转换舞步……
“好了。”
思绪被打断,对方已将手机递还于她。
谢屿愣愣地收回视线,耳根红透,低着头腼腆道,“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逃走了,身边的香味也散了。
王洋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目送她回到位子上,莞尔一笑。
还是那个人,那袭火红的长裙,一来一回,她竟品出了两番滋味。前者妖艳妩媚,后者娇羞可爱。
这小朋友。
王洋举起酒杯,送到唇边,本想将淡蓝色的酒液一饮而尽,盯了片刻,悻悻地放回原位。换了先前服务员端上桌的柠檬水,冲淡了口腔里的酒气。
回到朋友身边的谢屿有些心不在焉,无论面前的两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会淡淡地应和两声。
陆幼薇察觉出了异常,用手肘拐了谢屿,“嘿,丢了魂啦?”
“啊?”
谢屿呆呆地望着她,没回过神来。
她方才问了我什么?
谢屿偏头看向宋林辞,求救一般眨眨眼。大大的眼睛,更大的疑惑。
宋林辞替谢屿解了围,“不早了,想来老谢时差还没调过来,有些累了。不如今天就这样吧?”
陆幼薇和谢屿并肩从沙发站起来,带好随身的手提包,随宋林辞一起去门边的吧台结账。
结账只是一两分钟的事。
谢屿站在三人的最外侧,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角落里的人。
她分明离自己有一段距离,此时也不在看自己,但谢屿却觉得,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风筝线。一头被她攥在手心,一头系着自己跳动的心。察觉到自己要飞走了,她便动动手,收收线。
谢屿还在看着她,眼中闪过一瞬泪光,她在期待着再次与她目光相撞。
不想,就这么离开;不想,飞走。
宋林辞付好账后,与陆幼薇一起转身,便看见谢屿左顾右盼,目光在一桌热闹的年轻人间停留。
谢屿眸光闪亮,故作惊喜道,“欸,我看见几个朋友了,去跟她们打个招呼——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陆幼薇疑惑的目光扫过谢屿,“确定吗?那你晚上……”
谢屿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没事,我都多大了,不会走丢的。薇薇你就放心吧。如果她们结束的早,我就自己打车回你家。如果时间太晚,我就在外面酒店住一夜,明早再去你家。”
陆幼薇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宋林辞抢在她前面,“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我晚上也喝了酒,一会儿叫个代驾,先送薇薇回家。”
谢屿乖巧点头,“好!”
谢屿微笑着与两人道别,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缓缓松开背后攥成拳头的手,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她扫了一眼,嘶,太用力了,粉嫩的手掌明明白白地嵌着几道指甲印。
说谎好难。
代驾平稳地驾驶着汽车。
酒气上头,陆幼薇晕乎乎地靠在宋林辞的肩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林辞的酒量比陆幼薇好不少,晚上的这一杯酒,不至于让她也昏了头。后座的黑暗中,依旧有一道清醒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十点半,北京的康庄大道,仍然川流不息,火树星桥。
她今天替谢屿解了围,不止一次。
宋林辞的上司曾评价她,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在职场打拼多年,她察言观色的本事日渐长进,连带着学会了推测人心的功夫。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酒局结束前谢屿的失态,是因为角落里的女人。
谢屿提过,喜欢清冷系的,那个女人的确符合她的审美。
临别时见到朋友的言论更是胡扯一通,那群人坐在清吧那么明显的位置,若是熟人,一进门早该看见了,哪里等得到这个时候。
多半,又是被美色迷了眼了。
宋林辞长眸微垂,眉眼间升起一缕担忧。老谢难得动心,可千万不要受伤。
当谢屿往回走时,王洋还静静地坐在那里,正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浏览手机。
垂下的长发遮住了耳畔,露出的修长脖颈勾勒完美的曲线。
朋友圈,微博,□□,哪里都是秀恩爱的身影。沈秋说的对,一个人过七夕确实有点可怜,但还是寂寞更多些。
大理石桌面上,杯子里酒液的高度未曾改变。
谢屿又庆幸又懊恼。
庆幸是因为对方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懊恼是因为,自己得到她的手机号码后,近乎落荒而逃,肯定给她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她会不会讨厌我?
谢屿一面嫌弃自己没出息,一面思索着过会儿怎么表现好点,挽回点印象分。
倏尔,王洋鼻尖轻耸,闻到了那股独特而又熟悉的香味,指尖一滞,带着疑惑仰首,正好迎上谢屿的目光。
谢屿做足了心理建设,落落大方地与王洋打招呼,“姐姐。”
王洋收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红唇轻动,声音是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温柔,“怎么一个人?”
她先前好像准备和朋友一起离开了,这是,去而复返?
谢屿再一次不请自坐,声音又甜又软,“来给姐姐道个歉,晚上打扰姐姐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没想到小朋友挺懂礼貌。
本想回答“不碍事”,话到嘴边,王洋突然坏心眼地想逗逗谢屿,“道歉,不是说说就行的。”
谢屿对她的回应有些诧异。
欸,一般人不是都会说“没关系”之类吗,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不过无伤大雅。
谢屿面不改色,笑得更撩,“那我请姐姐喝酒,给姐姐赔不是。”
王洋用手背推了推面前的酒杯,又认真地看向谢屿,继续逗小朋友,“可是,这儿的酒不太合我胃口。”
谢屿脑筋转得飞快,“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酒更好喝,姐姐要不要和我去试试?”
王洋好奇,“哪里?”
谢屿脸不红心狂跳,“酒店!”
言罢,空气突然安静,两人面面相觑。
谢屿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神特么酒店啊?!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么个地方,生怕姐姐对你印象太好是不是?叫你嘴快!叫你胡说八道!
“走吧。”
女人语气悠悠,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走吧,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谢屿懵了,怔怔地望着王洋,茫然地眨巴眼睛,“啊?”
“去哪里?”
“不是你说的吗,酒店啊。”
11:30pm清吧附近一家酒店的豪华大床房里。
王洋从浴室里出来,整理着洁白的睡袍,抚平领口的褶皱,低头把腰带系得整整齐齐。
她在床边坐下,用干毛巾轻轻擦拭打湿的发尾,水珠滴落在精致的锁骨上,最后,滑入衣领,消失不见。
耳边,水流声哗哗作响。
浴室的磨砂玻璃上,隐约描摹出年轻女人身姿的轮廓,曼妙动人。朦朦胧胧,却最为致命。
王洋羞赧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看,脸颊和耳根发烫。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就在她手指轻挠床单,纠结要不要反悔时,哗哗的淋浴声消失。微弱的排水声咕噜咕噜,像地板在吐着泡泡。
谢屿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系好了睡袍。
瓷白的皮肤在热气氤氲中染上点点粉红,额前的少量碎发被水珠打湿,少了几分妖媚,多了几分清纯。
她光着脚走了出来。
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苏苏痒痒,不会觉得凉。
她的睡袍是纯黑的,与王洋身上的那件,像极了情侣款。
小书桌上覆盖着一层白纱,一瓶拉菲红酒,两个倒扣的玻璃杯。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在纱布上,晕出浅浅的水渍。
屋外月光皎洁柔和,映入室内,亲吻着谢屿的脚踝。微风也钻进缝隙,调皮地掀起窗帘的裙摆。
夏末蚊虫多,谢屿把窗户关严实,仔细检查了一遍,随手拉上窗帘。
红宝石般的酒液在酒杯里摇晃、上升,最终在杯口下方驻足、平静。
不同的酒,有不同的品尝方法。
谢屿是懂酒、惜酒之人,手握杯柄时,刻意保持掌心与杯身的距离。大多数葡萄酒的适饮温度在18度左右,人的掌温过高,皮肤贴紧酒杯会不自觉地使酒温上升,那就糟蹋了这杯酒原有的风味了。
她端着这杯酒,一步一步走向王洋,敛了敛裙摆,在她旁边坐下。亮红色的酒液,映出谢屿风情万种的双眼,迷离陶醉,夹杂着不知所措。
柔和的灯光,促膝的距离,寂静的深夜,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洋有些无奈,看向她,玩笑般开口,“不是说请我喝酒吗,怎么只倒了一杯?”
小朋友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谢屿轻咬薄唇,嗫嚅了半天,说出了心中那个羞耻的想法,“我喂姐姐喝。”
点点自己绯红的上唇,“用这里喂。”
话音落地,王洋面上掩饰了一晚上的表情裂出缝隙,不敢相信耳朵听到了什么。
她直起身子,如临大敌,后背绷得许紧,本能地向后退。
退着退着,整个人坐到了床上,先前搭在床沿的双腿此刻也贴紧了床单。
堆积如墙的枕头死死抵住她的后背,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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